051不要迷戀姐
白茯苓咬牙切齒道:“夸我兩句你會少塊肉啊!哼!滾蛋滾蛋,做牛做馬去吧!還啰嗦什么?”
刁蠻的大小姐果然發脾氣了。
白商陸的眼神染上一點無奈:“小姐的聰明人人皆知,何必非要聽人夸贊?”
“我高興!”
“……,小姐如果有空,不如聽我說說今日對下午之事的安排,看可有什么遺漏的?”
“不聽,反正你們一個個翅膀都硬了,還聽我的做什么?”白茯苓其實并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想逼面前這位白家著名冷面王說幾句好話來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
白商陸并非不明白她的想法,不過還是習慣性地遷就她的刁鉆蠻橫,虛心求教道:“小姐想聽什么樣的夸獎?”
白茯苓一陣無力,翻個白眼道:“你不會自己想啊!真不明白你這種家伙怎么跟那些奸商打交道的,連句好話都不會說!”
“一般都是他們對我說好話。”白商陸把自大的話說得十分認真誠懇,白茯苓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再糾纏。
白商陸還是把自己的想法向白茯苓簡單說了一遍:“我打算今天下午先行派人到官衙與商署去,以通財牙行的名義提供一些幫助,包括請差役替他們追查核對滯留在北關城中的行李貨物可有遺失,核定之后如有需要可以暫時轉交到通財牙行代為保管,解除戒嚴之日他們憑著我們開出的單據前去提貨,而一些生鮮肉菜類的貨品,我們也可以按市價收購。此外看他們還有什么特殊需要的,只要官差允許,我們派人代為跑腿辦理……這些小事牙行之前偶然也會替相熟的客人辦。另外最重要的一項,就是替他們的牽線搭橋,好讓他們依然能夠利用這幾天的時間做成買賣,不至于白白錯過商機。”
白茯苓愛理不理地“哦”了一聲,就再沒有下文,白商陸也不生氣,繼續道:“小姐之前曾經提議在牙行中辦拍賣會,我一直以為時機未到沒有動手去做,這次倒是難得的好機會。官衙與商署,把城中所有外來商販統統一網打盡,只要我們把這首次拍賣會辦好,不愁他們離開后不四處宣揚我們牙行的名聲好處,如果順利,這樣的拍賣會還可以一直辦下去,像集市一般定期定點由我們牙行主持舉行,小姐意下如何?”
白茯苓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拍賣會?我以為你忘了呢。你覺得好就去辦吧,只是倉促之間,你確定能把這些細節都打點好?”
“拍賣會的細節我曾推敲過多次,并非突然想起要做,難得這次有機會實施一番,我會親到現場去打點,有什么問題當場解決。我這個白家的外務大總管總不能連黃柏都不如。”
白茯苓心里有些小感動,白商陸雖然一天到晚繃著臉外加對她說過的好話屈指可數,可是卻一直把她的話惦記著,努力幫她把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改造實現。
開拍賣會這個建議,她不過是閑磕牙時隨意提起,白商陸當時似乎壓根沒打算理會,后來她偶然追問,白商陸也總是一句時機未成熟打發了,就在她自己都快忘記了這回事的時候,卻發現原來人家是真的有認真在考慮,并且尋找一個最合適的契機把它變為現實。
白茯苓不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原住民,她自知腦子里自以為先進現代的東西很多放到這個世界上都是很不靠譜的,尤其在生意經營上頭,所以如果沒有相當把握,甚少會強迫別人聽從她的意見去行事。
現在突然聽聞白商陸打算把她的想法付諸行動,白茯苓竟有些受寵若驚的意外之喜,笑瞇瞇地給白商陸大送高帽:“我家大總管當然比黃柏那家伙厲害多了,你說沒問題就一定沒問題!”
白商陸無奈地搖搖頭,白家這一家三口都是標準的甩手掌柜,很多事情都是他們不急,急死了他這個做牛做馬的。
“黃柏做事沉穩圓滑,若是留在百家擔任管事之職,絕不比我遜色,小姐為何當日偏要讓他出去自立門戶?”白商陸有些不解,事實上,白茯苓做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是太明白。
“黃柏是什么出身你是知道的,他最想的是把他家傳的手藝發揚光大重振家聲,留在白家他做得再出色也不過是白家的管事。”白茯苓把玩著袖子上精巧的紋繡,不太在意地說道。
黃柏的父親乃是宮中御廚,黃家有“天下第一廚”之稱,歷代出了不少御廚,黃氏的經典菜式聞名天下,二十多年前黃家那一代在宮中擔任御廚的幾兄弟因為被人利用,卷入了一樁宮妃誤食藥膳導致流產的事故之中,不巧又牽連上皇子謀逆,于是被從重判罪,不但那幾兄弟全數處死,家中妻女子侄也被連累,年長的流放邊疆永不得返,年幼的被賣作官奴,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黃柏繼承了先祖的菜譜手藝,本身在廚藝方面也十分有天賦,他總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重振黃家,讓黃氏菜系再次揚名天下。
白家想了不少法子把黃柏的底子漂白了,讓他可以以平民的身份自立門戶開店經商,但若是要重振黃家“天下第一廚”的名號,不可避免會暴露他身為官奴的事實,所以只能暫時留在北關城開店,等待合適的時機。
白家這十多年來招攬培養了不少類似的在各行各業中出類拔萃的能干人物,這些人里頭很大部分是賣身予白家又或是因為家貧以及賤民身份等原因不得不托庇于白家的,如果白家要他們留下效命,他們于情于理都不會拒絕,但是白茯苓卻一開始就說明,到了合適時候就要他們贖身離開,就算留在白家做事的人,也必須贖身,然后以雇傭身份繼續替白家工作。
像方海這種甚至是白茯苓三天兩頭催著他盡快贖身自立的,這實在是怪事一樁。
白商陸待在白家十多年,親眼看著一批又一批人來來去去,他有時有種荒謬的感覺,他家小姐每“打發”走一批人,都似乎會松口氣,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務、如釋重負一樣。
雖然他與白家上下一樣喜歡白茯苓,對白家三口打心里感激敬重,可是憑良心說,他不認為他家小姐是什么心地純善的熱心人,雖然她總是笑靨如花裝成一副天真少女的模樣。
他覺得白茯苓的心腸是冷的,除了白氏夫婦、陸英以及包括他在內的有限幾個人,她也許誰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應該說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她游戲人生的態度明顯之極,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會在意的東西她全然不放在心上,什么名聲閨譽、如意郎君……用她的話說,那些都是浮云。
她雖然看起來很喜歡賺錢,不過并不愛錢,也不在乎錢,這些在她眼中都只是工具,她游戲的一部分而已。她由始至終像一個局外人,我行我素又冷眼旁觀……這樣的人,白商陸迄今為止只見過這么一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她這樣的性格。
白商陸隱隱感覺到白茯苓身上藏著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么端倪,偶然旁敲側擊,她也總是佯作無事。
就像現在……
“留在白家的,都是全心全意、死心塌地、非要做牛做馬報答我大恩大德的人,勉勉強強或者另有懷抱的,我才不要!”白茯苓一邊說一邊頑皮地斜眼打量著白商陸,她口中“非要做牛做馬”報恩的自然指的就是他了。
“明白了,我這就去做牛做馬,報答小姐的大恩大德。”白商陸好氣好笑又無奈,起身告退離開。
他家小姐總把要他們做牛做馬掛在嘴邊,實際上白家給他們遠多于向他們索取的,甚至從不曾利用對他們的恩惠向他們要求什么。
世上如果真有不求回報一心行善的人,那估計說的就是白家這三口子,可是要說他們是好人,連白商陸都會忍不住哆嗦一下……真的不太像啊!
白氏夫婦曾說要救助萬人為小姐積福,酬謝十多年前地藏王菩薩救了小姐一命的恩典,真有這么虔誠的善男信女嗎?白商陸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白茯苓看得出來白商陸在疑惑什么,身邊相處久了的人,除了她的父母,人人對她的行徑都感到奇怪,只是大家都習慣性地縱容她,她的父母更是無條件地支持她,慢慢地大家都習以為常,很少再有人表達疑問了。
她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多年,可是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這個世界的一份子,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過客,在這里待上十五年,把該做的事完成了,就可以瀟灑地離開。
直到最近,離開的日子只剩下一千多天,她忍不住莫名地焦躁不安起來,她開始感到不舍,開始會想,自己有朝一日離開后,那些對她愛若性命的人要怎么辦?尤其是她的父母……
父母雖然還有彼此,可是白頭人送黑頭人,還是他們唯一的寶貝了十多年的女兒,情何以堪。
白茯苓覺得自己的精神負擔已經夠多,實在不想再沾惹上太多的人,所以身邊的丫鬟都是一批一批地換,白家培養出的人更是近乎強逼地要他們贖身自立,因為她終會離開,她不敢肯定,她離開后父母是否還有心情精力去庇護他們,他們必須靠自己在這亂世中立足。
白茯苓想著想著,靠在軟綿綿的躺椅上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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