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不宜出門
164不宜出門
山邊小亭里一共坐了六個人,中間一個一身藍色粗布衣裳的年輕男子,格外醒目,正是數日不見的海浮石,他兩側一邊坐了個中年壯碩男子,還有劉伯倫以及他的師兄卞非,另一邊坐了個錦衣青年與另一名皮膚白皙,下頜有長須的中年書生。錦衣青年也是白茯苓認識的,正是南宮正。
海浮石雖然打扮走的是樸素鄉村風,可站在幾個錦衣華服的人之中卻分毫不限遜色,身上并不張揚的氣勢就足以讓所有人第一眼就知道,他才是這些人之中身份最高、有話事權的一個。
白茯苓沒想到冤家路窄到這個份上,所有郊游踏青的好心情全數消散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如臨大敵的緊張警惕。
她定了定神看清面前的情景,馬上猜到應該是海浮石挑撥劉家與南宮家拼死拼活后,假裝好人出來替他們擺平兩家長輩互毆至死的事了。
現在光天化日,又有這么許多人,海浮石一定會裝到底,絕對不會忽然變身甘遂上前來對她不利的
輸人不輸陣她越表現得害怕,惡人只會越發肆無忌憚地對她白茯苓替自己壯了壯膽,抬頭挺胸帶著一眾跟班繼續往前走,想著打個招呼就跑。
海浮石見到她,一臉的靦腆與含而不露的欣喜,幾步迎出小亭拱手為禮道:“見過白小姐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真巧”
白茯苓眼睛不由自主在他下巴上溜了一圈,沒發現傷痕,一時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望,笑得很假道:“是啊,海盟主約了朋友到這里踏青?”
這是睜眼說瞎話,亭子里的氣氛緊繃,絕無半分踏青的悠然輕松。
南宮正與劉伯倫一見白茯苓就再也挪不開眼,劉伯倫的師兄卞非也是一臉的驚艷。劉家與南宮家兩個大人都是人精,眼珠子一轉就猜出來白茯苓的身份。
白茯苓一身打扮非富則貴,身邊奴婢如云,甚至帶了護衛管事,這分明是大家小姐的派頭,加上這等美貌,又與海浮石相識,十九就是自家子侄說過的那位前國公府小姐,現在的閣老府孫小姐。
南宮正顧不上海浮石就在身邊,當先湊過來裝熟打招呼,劉伯倫也不甘示弱。白茯苓本來就不想面對海浮石,正好有這兩人作擋箭牌,笑笑應付他們兩句就流露出想離開的意思。
兩人自然不想就這樣放她走,南宮正趁機指指身后那位中年書生道:“這位是我的二叔,他一直在京城替南宮家打理生意,久慕白常山白大人的清廉端方,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二叔,這位就是白大人的孫女兒白小姐。”
白茯苓聽了他的話只想笑,爺爺白常山清廉?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別的不說,清廉能夠隨手就送她“玲瓏閣”?清廉能夠在這里擁有三座溫泉莊園?
以白常山當年一窮二白搞到要買了兒子籌錢治病的情況看來,這些錢都是他這些年當官積攢下來的。就憑朝廷那點俸祿,養家糊口都勉強。就算爺爺手下的管事理財有方,也總得有足夠的本錢才行。不管錢從哪里來,反正都不會太光明正大了。
劉伯倫也上來介紹他身邊的中年男人,說是他家族叔,同樣是長居京城的。
又是一輪見禮,白茯苓心里頭十分不耐煩,對面南宮家與劉家兩位大叔卻不敢怠慢。白茯苓現在的身份非同小可,就算不過是個小小女子,也得小心應對。
白果最知道她家小姐的心意,故意走上前一臉著急用人人都聽得見的“耳語”對白茯苓道:“小姐,再不到東莊去,就趕不及了……”
兩位大叔有些尷尬,南宮正與劉伯倫雖然很想送一程,但是知道以白茯苓的身份,如果對她糾纏不休,惹她厭惡不說,萬一讓她身邊的仆人回去在她父母甚至白常山面前一說,他們絕對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只能眼巴巴看著她告辭離開。
海浮石帶著一副拘束落寞的神情,看著白茯苓與南宮正、劉伯倫“相談甚歡”,卻不肯與他多說半句,甚至直到離開為止一眼都不曾再向他這邊看來,心里怒氣勃發,面上卻無一絲異樣。
白茯苓帶了丫鬟家丁轉過山坳,再也見不到海浮石等人了,還是覺得背心發涼,她沒向海浮石看過一眼,但是她感覺得到他的眼光恍若有形,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她心虛膽寒。
真是該死她跟他明明沒有關系,也沒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情,她這是心虛個什么勁兒?
白果見她神情詭異,就是沒有半分美人會英雄的欣喜之意,心里暗暗奇怪,怎么小姐撞見海大帥哥竟然像見了天敵一樣?之前明明趾高氣昂得很的。
白茯苓的表現在外人看來淡定非常,不過白果從小在她身邊,一下就看出其中的不同。可是小姐那聽不進逆耳忠言的性子,她要敢說真話,絕對會讓她惡整一頓,所以也只等當什么都沒發現了。
白茯苓因為撞見海浮石,心情全無,在看到跟南莊差不多的東莊,也興趣缺缺了,只讓白芍與古山龍細看了一番,同樣把平面圖大致畫下,粗略估算了莊子的大小以及改建需要的費用便即改往比較遠的小北莊而去。
幸好她不是那種惦著心事放不下的人,上了馬車走了一段,很快就恢復心情,隔著窗子與古山龍討論起如何改建兩座山莊的事情。
“莊子里頭好辦,莊子外面的路要好生修造平整一番,這座常春山風景本來就好,路旁的雜草亂石只要稍稍清理一下就可以了,重要的是把路標弄清楚,讓第一次來的人無需指路也能找到地方,南莊出來有一小段路景致特別好,可以在路旁修上小棧道,這樣方便客人出來走走透透氣。”白茯苓嘩啦啦地說著。
白果忍不住插嘴道:“會來泡溫泉,都是冬天吧,冷冰冰的誰愿意出來走動啊”
白茯苓恨鐵不成鋼道:“冬天自然是旺季,但如果春夏秋都沒有客人,我們還折騰這里做什么?我們要做的是要改變那些人的觀念,春夏秋冬泡溫泉各有療效、配合按摩都很舒服。等我們的溫泉按摩推出來后,就開始推廣”
“不是據說有很多人忙著巴結平子嗎?讓他帶多帶那些送上門的家伙到這里泡一泡,保證很快就會傳出名聲,至于女客那邊,就拜托璁瓏和瓔珞她們好了”
桂丁聽著聽著不知該敬佩還是無力,自家老爺兩榜進士出身的當朝閣老,位極人臣,一代文官領袖,孫女兒說起生意經來卻是一套一套的,熱衷無比,真不知該喜該憂。
白茯苓很后悔,她今天出門應該先查黃歷,這絕對是個不宜出門的日子,先是撞上變態大魔頭,然后是撞上之前有齟齬的故人。
她們一行人走到半路前面停了兩輛馬車,最前面一輛馬車輪子壞了,剛好歪在路中間,常春山的山路雖然平整寬闊,但畢竟不是官道,只勉強能容兩輛馬車并行,但偏偏壞車就在中間,后來車馬全部被堵住了無法通行。
車里原本坐著的丫鬟小姐不得已走下車,在路旁等候車夫前去找人幫忙,樣子甚是狼狽,遠遠見白茯苓他們前來又是歡喜又是尷尬。
不過等她們見到從后面一輛車身上走下來的楊梅,臉上剩下的就全是尷尬了。
路旁這一雙主仆,其中一個竟然是夏馨馨。
楊梅稍微錯愕一下,馬上神情如常地上前斂衽為禮道:“見過夏小姐,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她的動作禮儀比起白茯苓這個女霸王是純熟典雅多了。
剛才她們在后面隔了馬車沒看清楚,白茯苓聽說前面有女眷,于是打發了楊梅上前來交涉,完全沒想到原來是“熟人”。
夏馨馨斂去面上的尷尬意外,道:“車夫已經去找人幫忙,耽誤了你們的行程,抱歉。”今日她到常春山來只帶了兩個丫鬟,一個車夫已經往山莊方向找人,另一個車夫則在后面的車上看管行李。見是女管事上前來跟自家小姐說話,就老老實實站在遠處守候。
楊梅看著面前的夏馨馨,總覺得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不過又說不出來。
現在這個情景,夏家的幫手不知什么時候來,總不能都卡在這里等,于是建議道:“不如我讓家丁來把壞車移到路旁,夏小姐委屈坐我家小姐的馬車,我們先送小姐上山去。”
夏馨馨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詫異于楊梅的友善:“后面車上的可是你家小姐,是否要先問過她意思?”
楊梅在白家當內管事當久了,很多小事都習慣替白茯苓安排,不過外人面前當然不好逾矩,于是微微屈膝道:“您請稍候。”然后就跑去白茯苓的車邊“請示”。
“我不想跟她同車”白茯苓不滿咕噥道。
“莫非你要把人家兩個女孩子扔在荒山野嶺上干等?還是要我們陪她在這里一起耗著?”楊梅態度強硬。
她雖然也覺得夏馨馨詩會上做的事很不地道,罪有應得,但是想到事件對她造成的嚴重影響,又不由得有些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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