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四起,哀殍遍地,整個撫遠籠罩在濃濃的恐懼的氛圍之中,去年剛剛來過的蠻族又來了。所過之處,濃煙滾滾,剛剛建好的村莊在一片火花中化為烏有,本就可憐的一點財物在寇兵過后,點滴無存。而更讓撫遠人肝膽俱裂的是,這一次寇兵不在以擄掠人口為目的,而是以殺死所見到的每一個人為最終結果,馬蹄所過之處,再無人煙。
一份接一份的急報擺上了定州軍大帥蕭遠山的案頭,他緊皺眉頭,“蠻族這是在干什么?人丁不是他們一直以來劫掠的最重要的目標么,怎么這一次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沈明臣拿起急報,道:“大帥,這一次蠻兵的統兵將領是安骨部落的完顏不魯。”
蕭遠山恍然道:“就是在去年冬天莫名其妙被滅了族的安骨部落?”
沈明臣點頭:“正是,不知是誰,滅了安骨部落,老弱婦孺,殺得是一個不剩,巴雅爾誓師會盟,聲明是我們定州軍所為,這一次完顏不魯是來報仇了。”
蕭遠山沒好氣地道:“他們自己窩里反,卻栽贓到我們頭上,這個完顏不魯真正是個蠢蛋,這莫名的怨氣移到我們定州頭上,卻是讓我們遭了殃。”
撫遠傷亡慘重,要是以往,被人擄去還可安慰總有一天能將這些失落的同胞救回來,但這一次沒了腦袋,可也就沒了借口,蕭遠山已經感受到了重重的壓力,作為定州主帥,治下出了這樣大的亂子,他不能不負起責任來。
“明臣,看來我們必須得出兵援助撫遠,阻止完顏不魯的亂殺,否則這樣下去,撫遠將成鬼域。”蕭遠山無奈地道。
“將軍,萬萬不可。”沈明臣連連擺手,“將軍知道,我們定州軍剛剛經歷改制,軍中充斥著大量的新兵,這戰力不可能與往日相比,更何交您看完顏不魯此舉,雖則有泄憤的成份,但何嘗不是想誘使我軍按捺不住,出城與其野戰,您貿然派出援助,只怕正中對方下懷。”
蕭遠山無可奈何地道:“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將撫遠殺得一干二凈。”
“完顏不魯不強攻撫遠,正是揚長避短,如我軍出戰,則是揚短避長,我斷言,只要我軍出城野戰,則必敗,那時,大帥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實力又將消耗殆盡,那么秋后巴雅爾大部來襲時,我們將如何應對?”沈明臣正色道。
“那撫遠?”蕭遠山遲疑地道。
“沒辦法,撫遠為了定州的全局,為了整個定州百萬生靈,不得不作出犧牲。”
蕭遠山心里實由也作此想,但由沈明臣說出來,他心里卻感覺輕松不少,“如果這樣,那只能委屈撫遠百姓了。呂大兵這次倒是知機,沒有出城浪戰,他手下都是老兵,如是做無謂犧牲,倒是不值。”
沈明臣笑道:“這個大帥倒是放心,呂大臨不放心他這個兄弟,派了手下謀士馮簡去相助,以馮簡的見識,應當能看破這個局,阻止呂大兵出城。”
“既然如此,我們定州軍的編練也應當加緊了,看蠻族這架勢,只怕秋后的規模更勝去年。”蕭遠山道。“要其它三座要塞加強戒備,防止蠻族移兵偷襲。”
“戴徹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當會小心戒備。”沈明臣笑道。
兩人說到這里,也是基本決定了撫遠百姓的歸宿,蕭遠山忽地想起一人,不由問道:“明臣,你可知李清現在在干什么?想必撫遠遇襲他也得到消息,崇縣與撫遠接壤,你說寇兵會不會侵入崇縣?”
沈明臣在心里小小地鄙視了一下蕭遠山,這李清可也是你手下的大將之一,雖然你不待見他,但也不至于將他丟到腦后不管啊,作為一個謀士,蕭遠山可以不理會這個李清,但他卻不得不關注,老實說,李清在崇縣的所作所為他都有所耳聞,也曾派人專門去關注過,只打聽到在李氏的資助下,李清過得著實不錯。
“李清一聽到撫遠遇襲的消息,便動員了民夫修建軍門塞,看來他也怕寇兵襲擊崇縣啊!”沈明臣微笑道。
“這小子年紀不大,但卻油滑得緊,這明暫保身倒是用得爐火純青,明臣,你說我要是派李清出兵,掃清撫遠境內蠻兵的游騎,怎么樣?”蕭遠山冷哼道。
沈明臣失笑:“大帥,李清手下不過千多兵卒,聽聞年后他才擴軍,即便將常勝營滿編,手下也只怕是一群拿著刀槍的農夫,這樣的軍隊去與寇兵對陣,不是以卵擊石么?李清斷然不肯的。”
蕭遠山嘿嘿一笑:“我知道他肯定不肯,但我要的只是他一個態度,他若不肯,我便有理由處置他,哈哈哈,這官司便是打到御前,我也占著理啊,不服上司調遣,畏敵怯戰,他便有李氏撐腰,又能怎樣?正好讓他灰溜溜地滾出定州。”
沈明臣身上一陣惡寒,“大帥,要是李清奉命出征了呢?”
“哪不是正好么?讓寇兵給他一點苦頭吃吃,他手里那點兵馬,只怕給對方塞牙縫也不夠。”
“那要是他奉命出戰,去游而不擊,那又如何?”沈明臣給出另一種可能,“如果這樣,大帥也說不了什么,更何況在朝中,李氏勢力極大,到那時,大帥白白地得罪了李氏,給蕭家結了仇敵,卻又沒有損到李清分毫,豈不偷雞不著蝕把米。”
蕭遠山微微點頭,“你說得在理,這事卻要從長計議。”
這邊商量著如何對付李清,身在撫遠要塞的呂大兵卻已是坐立不安了,“馮先生,我們就坐看對方如此肆虐百姓么?”眼見著寇兵將無數的百姓首級帶來,層層地丟在撫遠城下,城上的士兵都紅了眼。
“將軍,小不忍則亂大謀,”馮簡道:“寇兵為什么這么做,就是要激怒將軍出城啊,將軍若出城作戰,正中對方下懷,我軍坐堅城而來出,保存實力,準備迎接秋后寇兵的大襲啊,蕭大帥要我們堅守不出,正是此理啊!”
呂大兵拍案而起:“我不是什么心懷仁義之輩,也不是什么道德之士,我只是一介武夫,但我知道,將兵便要護民安境,先生,你也是飽讀詩書之輩,看敵軍如此虐我百姓,怎么心安如斯,我決定了,我要出城。”
馮簡大驚,“將軍,沖動不得啊!”
呂大兵搖搖頭,“先生,我看完顏不魯只在城下留了千多人馬,另外兩股人馬卻分兵而去,顯然是料定我們不敢出城,哼,我偏偏不能如他意,我帶兩千人馬出城,選鋒營留下千多精壯士卒,再加上城內青壯,由先生主持守城,他也無隙可乘,我選其一股而擊之,以兩千部眾擊對方千余人馬,雖敢說勝,但料也不會敗,至少可以阻敵再如此放肆。”
“將軍?”馮簡還想勸阻。但呂大兵斷然阻止了他的話,“先生,我知你是為我好,但我是朝廷將軍,不能眼見百姓如此遭難卻視而不見,即使馬革裹尸,我也是要出城一戰的,否則這樣拖下去,我撫遠便完了,士氣也將不復存,這樣到了秋后寇兵來襲,只怕也是不堪一戰,將軍,我們兄弟二人都是從小兵做起來的,我知道士氣可鼓而不可泄。”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馮簡呆了片刻,一顆百發蒼蒼的頭顱無力地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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