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萬萬不可!”尚海波反應十分激烈。
“此事大有風險!”路一鳴也是連搖其頭。
清風垂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很明顯,她沒有表態,便是表態了,顯然也不大贊成在上林里舉辦慕蘭節。
李清看向駱道明,“駱大人,你是上林里主官,你說說自己的看法。”
駱道明看了一眼上面的三位大人,欲言又止,憋了半晌,道:“下官沒什么主意,全聽大帥即各住大人作主。”
李清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失笑,笑聲中卻又掩飾不住怒意,“駱大人,你現在是東都護府都護,治下百姓數十萬,卻大都是蠻族,如今的你可不是當初的區區信陽知縣了,你是我定州坐鎮一方的重臣大員,什么叫沒主意,沒注意我讓你去坐鎮上林里,難道我看錯了人么?還是你心里有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
李清極少對手下文臣如此大光其火,聽到李清大聲斥責,駱道明臉上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走到堂中央,跪倒在地,“卑職知罪了!”
李清哼了一聲,“知罪,你知什么罪了?”
“大人委我重任,以我為腹心,我卻推諉責任,不能勇于擔事,只知逢迎上官。”此話一出,尚海波與路一鳴卻也有些坐不住了。
“你起來吧,對于這次慕蘭節,你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言,能辦也好,不能辦也罷,你是上林里主官,最有發言權,卻說出個道理來!”李清道。
駱道明低頭沉思片刻,抬起頭來,臉上盡是堅毅之色:“大帥,下官認為,能辦,而且必須辦!”
“哦,這是什么道理?”李清向后一靠,感興趣地道:“剛剛尚大人與路大人都說了很多有關風險的問題,你卻說說為什么能辦而且必須辦呢?”
“是,大帥!”駱道明清清嗓子,略微理了一下思路,大聲道:“大帥,我定州治理蠻族,重在歸化,重在收心,慕蘭節是蠻族最為重要的節日,幾與我春節一般無二,蠻人盼望慕蘭節,便如我等盼望春節年關一樣,今年是蠻族歸化的第一年,如果我們阻止他們舉辦慕蘭節,此舉無疑會是我們前期的投入和努力都打了水漂。讓剛剛穩定下來的蠻人情緒重新波動,即便我們重兵壓境,使他們不敢異動,但怨恨埋在心中,不是更為可怕么,這種怨恨日積月累,一旦爆發,就會成滔天之勢。到了那時,我們除了舉起屠刀,還有何法,可既然如此,又何必當初呢,我們在草原上將他們殺個一干二凈豈不更簡單?如今我們為了收服他們,投入如此之大,大把的銀子灑了出去,還沒有見到什么回報呢?”
尚海波哼了一聲,反駁道:“正因為慕蘭節重要,我們才不能讓他們舉辦,數十萬人聚集起來,狂歡數天,這期間,只有有心人稍加挑撥引導,或給奸人利用,便是一場血光之災,我們讓蠻人歸化,首先便要讓他們移風移俗。”
清風搖頭道:“尚先生,想要讓蠻人忘記慕蘭節,恐怕不太現實。當初我被擄去草原之時,曾見過在草原上已度過了半輩子的奴隸,每當年關之時,也總要悄悄地慶祝一番,將心比心,恐怕這些蠻人也是如此,與其讓他們偷偷慶祝,不如引導他們公開慶祝。”
見到清風支持自己,駱道明精神大振,道:“清風司長說得對極。”渾然沒有注意在座其它人的神色都很怪異。
李清知道,被蠻人擄去是清風心中永遠的一根刺,最是忌諱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這段歷史,但現在她居然主動地說了出來,難道清風已經解開了這個結么,李清欣喜地想道。
清風似乎沒有注意他人的神色,說完這段話,神態自若地端起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合上杯蓋,叮的一聲,這才將幾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駱道明的陳述中。
“蠻人聚集上林里,有了房屋,分了田地,已經安定下來,就我看來,蠻人其實也不是天生就愛搶劫擄掠,實是他們在草原之上,生存環境較為惡劣,而蠻族貴族又盤剝極狠,除了上戰場奪取戰利品外,他們實在沒有什么其它的好營生,但現在不同了,不需要動刀子拼命流血,他們就可以過得很好,這些蠻人如今學會了農耕,畜牧本就是他們的特長,加現上銷制原皮,他們一年下來的收入比起僅僅農耕的定州人要好得多,他們還會造反么?不,不會的。我在上林里一年,看到的是這些蠻人滿足的心態,他們很享受現在的生活。”
李清沉吟道:“你說得有道理,但尚先生所言也不得不防啊,這些蠻人之中,總有人不滿現實,挑撥離間,挑起漢蠻爭端,現在正是敏感時期,稍不不慎就有可能前功盡棄啊!你如何防備這種情況的發生呢?”
駱道明不由語塞,“這…..”這件事情,他卻是不敢打包票的,數十萬蠻人,就算絕大多數滿意,但部有人不滿意,總有人想回到過去的那種生活狀態中去。
清風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將軍,這件事其實很好解決。我們可以將蠻人分成三個層次,第一層,是像伯顏,肅順等這樣的大貴族,他們處在嚴密的監控之中,很難有什么作為,所以他們挑起事端的可能性極少,像伯顏提議舉辦慕蘭節,我認為他更多的是在試探我們定州對蠻族的態度。而第二層則是駱大人所言的那些最低層的牧民,這些人歸化之后,日子比以前好得太多,所以,他們對現實是滿足的,是想平平安安過日子的,這些人也不用擔心,我們需要防備的是第三種人,即以前的那些蠻族小貴族,小頭領。”
“這些人依靠大貴族生存,我們打敗了蠻族,剝奪了大貴族們的特權,但大貴族們的財產我們分毫未動,財產保全令讓這些大貴族們仍然可以過著優裕的生活,但那些依附大貴族的人就不同了,現在他們失去了生活來源,而像那些低層牧民那般去辛苦勞作,卻又不愿意,所以這些人是最渴望出亂子,最渴望回到從前的那種生活中去的,是以,我們如果真要舉辦慕蘭節,要防備的便只是這些人。”
尚海波道:“這些人何其多也,我們又怎么可以做到萬無一失?”
清風焉然一笑,“尚先生,您忘了清風是干什么的了嗎?在這些人中,又可以分成幾種,有心無膽的居多,有心又有膽的卻是沒有幾個,早在我們控制之中,只要這些人稍有異動,我們隨時可以將他們拿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可以打包票了!”駱道明拍手笑道,“如果清風司長保證安全問題,那我們上林里完全可以舉辦一次盛大的慕蘭節,讓那些蠻人進一步體會到我們定州的博大胸懷。”
李清點頭表示贊同,“舉辦慕蘭節可要花費不少銀子,你們上林里自己能出多少?”
駱道明笑道:“這個大帥不用擔心,我已經想好辦法了,此事既然由伯顏等人提議發動,說不得下官要去找他們打打秋風了,下官準備搞一個慕蘭節籌委會,將這些大貴族拉進去,一是便于就近監視,二來呢,也方便找他們討銀子,再說了,我認為,慕蘭節本身就是可以賺錢的嘛,只要大帥決定舉辦慕蘭節了,我還指望著從中撈一筆,如此一來,明年一年的義學就不用都護府另外出錢了。”
李清目瞪口呆地看著駱道明,心道這個人真算是一個天才了,居然能想到利用慕蘭節來賺錢,自己也不用提醒他,倒要看看他如何利用這個節日賺出真金白銀來,真讓他搞成了,這個人還真就用對了,并且可以大用,現在的讀書人中,有這種頭腦的人可是極少極少的。想到這里,李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后世那些假日經濟,節日經濟。
“大帥,雖然清風司長對安全打了包票,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上林里和撫遠的軍隊仍然要進入一級戰備狀態,以防萬一出現事情。”尚海波小小地給清風挖了一個坑,清風何等精明,尚海波話一出口,便讓她給聽了出來,但她只是嘴角牽動了一下,露出一絲冷笑,似乎絲毫不在意尚海波在大帥面前給自己下得這個套兒。
路一鳴不傻,當然也聽出來了,只有駱道明興奮之極,沒有注意到就在剛剛簡單的幾句話中,廳中的幾位大人物已是電閃雷鳴般地交鋒了一次。
伯顏萬萬沒有想到,就在自己提出要在上林里舉辦慕蘭節后的第二天,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上林里都護駱道明親自上門,禮聘他為此次上林里慕蘭節籌委員的委員之一,與他一齊名列其上的自然是少不了肅順,祈玉,景頗等人,能舉辦慕蘭節自然讓人高興,但伯顏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李清的舉動使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李清啊,你當真有如此博大的胸懷么,你當真不擔心會出事么,你當真就如此信任一年前還在與你生死搏殺的蠻族人么?
駱道明笑嘻嘻,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神態讓伯顏更是感到不舒服,更何況,在籌委會中還有一個他絕對不想見到的人,紅部富森,也赫然是委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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