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盧州返回,李清攜尚海波又出現在了復州邊境與全州交界的桐廬,過山風的移山師便駐扎在桐廬縣與全州交界的近三百里邊境線上。
一幢普通的四合院里,定州大將過山風迎來了李清與尚海波。過山風原本是一介山匪,自從跟隨李清之后,讀書習兵法,迭經大型戰事,早就從一個性子跳脫的山匪蛻變成了性子沉穩的統兵大將,數年的戰事經歷讓他在軍事上的天賦逐漸展現,成為在定州之中極受李清青睞的能獨擋一面的大將,對他的倚重更甚于最早跟隨自己的王啟年姜奎等人。而過山風也的確不負所望,并吞復州,開辟平蠻西線戰場,在東征西討之中,立下赫赫戰功。如今過山風在定州軍隊中的資歷和威望,已直逼呂大臨。而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過山風在李清帳下更受重用。
得知大帥與尚先生攜手而來,過山風立刻明白定州的戰略出現了重大變化。
四合院被過山風的親兵和李清的侍衛圍得水泄不通,警戒之森嚴,恐怕連只蚊子也難得飛進去,而在院中房內,過山風剛剛聽完尚海波對于局勢的介紹。
“這,這也太扯了吧!”過山目瞪著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尚海波,“那天啟皇帝老兒這是玩得那一出啊?”
李清臉色沉重,“他玩得那一出我們不知道,我們只需要明白,在他的這盤大棋中,我們處于什么位置,能謀得多少利益?”
“此事已確定無疑了么?”過山風問道。
“清風司長多方求證,已經十有了,眼下清風司長正從洛陽返回,預計這幾天就應當回來了,她也會來這里向大帥稟報最新的情況。”尚海波道。
過山風站了起來,冷笑道:“大帥何須憂心,不管別人想玩什么花樣,在我們定州天下無雙的軍隊面前,一切都是浮云,你有千般計,我有老主意,擊垮你,毀滅你,到最后,總得活下來的人才是勝者。”
李清被過山風一番豪氣干云的話說得笑了起來,心情也好了許多,拍拍過山風的肩膀,“你說得不錯,在強大的軍隊面前,一切都是浮云,不過我有著更深層次的考慮。”
“如果我們所料想的不錯,今天三月至五月,最遲不過六月,這場大戰將暫時拉下帷幕,寧王大敗,退回老巢,蕭浩然后背了一刀,下場更慘,興州屈勇杰崛起,中原形式更亂,誰都沒有絕對的實力滅掉對方,而這個時候,我們就更突出了!”
“你來看看地圖!”李清指點著墻上的軍用地圖,道:“我們如果拿下呂氏,并吞曾氏,地盤從西到東,將整個中原包在其中。實力將凌駕與中原任何一股勢力之上。”
過山風點點頭,“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不錯,你能在這一瞬間便想到這些,證明你這些年的確長進很大!”李清欣賞地看了他一眼。
“全拜大帥教誨!”過山風抱拳道。
李清笑著搖搖頭,“師傅引進門,修行在個人。尚先生,你接著說吧!”
尚海波點點頭:“大帥實力凌駕于中原任何一股勢力之上,最大的可能也是最壞的可能,就是這些勢力突然之間拋棄前嫌,組成聯盟,擰成一股繩來對付我們。”
“我們剛剛拿下北方,吞并東方,需要時間來消化和整合這些地方,治下龐大的地盤將消耗我們大部分的精力,而這些地方呂氏和曾氏勢力根深諦固,數十上百年的統治基礎不是我們在短時間內便可以完全抹殺的。可以想象得到,這些地方在很長時間內將陷入混亂,盜匪四起,民不聊生。整合這些地方的這段時間,將成為我們定州最危險的時刻。”
李清接過話頭,“本來這些勢力想要完全毫無介諦地聯合在一起是很困難的,我們大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又打又拉,分化離間,但現在出一個大問題,那就是天啟皇帝的存在,他如果沒死,就完全有能力將這些勢力有效地組合起來,形成對我們重大的威脅。”
“大帥說得不錯,整合中原備受打擊的豪門世家,與我們定州開戰,在戰事之中進一步地削弱豪紳門閥的勢力,作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我們定州被擊敗了,那么不論是南軍也好,還是蕭氏也罷,抑或是其它的那些世家,實力都將消耗無幾,打得最后,到真是大地一片白茫茫,干凈無比,到了這個程度,天啟皇帝的意圖也就達到了,利用這場戰爭,將威脅到大楚皇室的豪紳門閥清洗得一干二凈。而他則從容地收拾舊山河,再振大楚雄風。”
過山風倒吸一口涼氣,“好大的魄力,好瘋狂的計劃,不知他想過沒有,一旦失敗,大楚就再無翻身之日,將永墜沉淪了。”
“天才都是瘋狂的,瘋子也是不計較后果的。天啟已經瘋了!”李清嘆道。
“那我們如何應對?”過山風看向李清。
“奪取北方,吞并東方的計劃不變。”李清斷然道,“你這里卻是出現了截然相反的計劃。”
“大帥要兩線作戰?”過山風道。
“不錯,中原局勢即將亂成一團,能不能有效遏制這個龐大計劃之中針對我們定州的部分,就在于你這里了。”李清道。
過山風眼神慢慢凝重起來。
“寧王兵敗,蕭氏沒落,在這一段時間里,中原將陷入一個短暫的權力真空,屈勇杰一時之間難以收拾這么大的地盤,我要你抓住時機,出兵全州,將全州給我一口吞下,與此同時,我將要求翼州李氏兵進金州,將金州一口吞掉,如此一來,翼,金,全,復將連成一氣。”
李清的手在地圖上重重劃過。“過山風,你說如此一來,我們的地盤像什么?”
“像一把斧子!”過山風脫口而出。
“不錯,就是一把斧子!”李清轉過身來,目光炯炯,“以翼州,金州為斧刃,以定州復州并州為斧背,以北方和東方地域為斧柄,我們可以狠狠地砍向中原地區,將壓力集中到翼金一帶,在這兩個州布設重兵拒敵,我們將有更多的時間來整合消化北方和東方,一旦整合結束,就是我們大舉進兵的時候。”
“只是如此來,翼州李氏必然要承受絕大部分的攻擊壓力,他們會答應么?”過山風有些懷疑地看向李清,雖然大帥是李氏子侄,但這涉及到了李氏各房的利益,讓翼州承受巨大的損失來成全定州,翼州李家會干嗎?
“所以清風司長此去洛陽,不計代價地也要將安國公帶出來,李氏其它族人肯定不愿,但安國公站在和他們不一樣的高度之上,看得更清楚,有安國公在翼州,便沒有問題!”尚海波笑道。
“不錯!大帥的勝利便是李氏的勝利!”過山風興奮地道,“李氏中有些人或許會被眼前的東西蒙蔽,但安國公老謀深算,絕不會如此短視,有安國公在,大帥的戰略一定會成功。”
李清與尚海波對望了一眼,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但心中卻遠沒有如此輕松,這事說來簡單,但真做起來,就復雜得很了。對于敵人,可以有很多的手段折服他們,但對于自己的戰友,親人,有時反而要為難得多,不說別的,要達成這一戰略目標,在翼金全復連成一片的時候,首要的一步便是要整合軍隊,政令一統,定州強勢,翼州勢弱,而在將來的戰略中,翼州又要承受絕大部分的壓力,這其中的平衡就實在難以把握。
事情千頭萬緒,一時之間也難以理出頭緒,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清到達桐廬的第二天,一行人擁著兩輛馬車,出現在了桐廬過山風的指揮部外。自洛陽而還的清風帶著安國公李懷遠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讓李清,過山風,尚海波等人吃驚的是,隨行的護衛幾乎個個帶傷,血跡斑斑。可見這一路之上的驚心動魄。
馬車門打開,鐘靜跳了下來,回身扶下清風,讓李清變色的是,清風臉色慘白,一只胳膊裹著厚厚的繃帶,吊在脖子上,竟然是受傷了。
李清大步迎上去,伸手扶住清風,低聲問道:“怎么受傷了?”
清風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沒事,一點小傷,袁方像被踩著了尾巴的貓,一路之上陰魂不散,也幸虧你派了孫澤武帶著飛鷹去接應,否則能不能回來還真難說,安國公在后面,你快去見過國公爺!”
李清點點頭,“你下去好生將養,我晚上過來看你!”
走到第二輛馬車前,李清彎腰躬身,“孫兒見過爺爺!一路上您老受驚了!”
馬車門打開,安國公哈哈大笑著探出頭來,“受什么驚,這一輩子老頭子驚心魂魄的事情比這一次厲害多了,我可是吃得好,睡得香。你手下這些家伙們可當真厲害得緊,是我見過最厲的兵,李文李武,是么?”
馬車內,影子一般伴隨著安國公的李文李武笑道:“不錯,這些士兵當真厲害。”
李清看著李文李武兩人,也是神色憔悴,兩人身上也都染著血跡,顯然一路之上也是拼命搏殺過來的,“兩位辛苦了!”
“這是我們的本份,不敢當大帥的褒獎!”李文李武躬身道。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