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冰抓住楊秋池騰身下馬,兩人急急往寺廟里沖。
山門緊閉,楊秋池正要叫門,柳若冰已經一掌擊在山門之上,砰的一聲,塵煙四散,兩扇山門已經被她一掌震開。
這柳若冰什么都喜歡用武力,在她的腦海中,武力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強權政治吧。
院子里看著幾個小和尚正在打掃院子,看見楊秋池身作知縣官服急匆匆進來,趕緊躬身合十施禮。
楊秋池和柳若冰直接沖進了大殿,廟里主持正在給香案上的供燈上香油,見到身著官服的楊秋池,也連忙合十施,正要說話,楊秋池已經搶先說道:“我是本縣新任知縣楊秋池,王典史的靈柩存放哪里?快帶我們去。”
那主持眼見楊秋池神情很焦急,不敢多說,連忙領著楊秋池二人來到寺廟后面一間房里。里面擺著幾根長條板凳,上面架放著兩具黑漆漆陰森森的棺材。
沒等楊秋池吩咐,柳若冰已經躍上板凳,一手抓住棺材蓋,一手按住棺材,喝了一聲:“起!”
嘎吱吱一連串森人的聲音中,被棺材釘牢牢釘死了的棺材蓋應聲而起,棺材蓋下面幾顆長長的棺材釘伸了出來,好像冥界逃出來的猛獸的獠牙。
一股腐爛的惡臭撲面沖起,柳若冰雙手抓住那棺材蓋倒飛出去,輕巧地落在地上,及時躲開了那股惡臭。然后將棺材蓋輕輕豎起來放在了旁邊。
楊秋池看了看棺材前的牌位,這棺材里的是王典史的小妾。他顧不得惡臭,跳上長條板凳,往棺材里一看,最上面是一床大紅棉被,他小心地抓住棉被一角,慢慢揭開棉被,露出了下面的尸骨。
這尸骨穿著一身女式衣裙,看不見身體的情況,只不過,頭面部已經被燒焦碳化無法辨認,頭發已經燒沒了。雖然距離死亡還不到半年時間,但由于沒有埋進土里,在空氣中尸體的[]是很快的,盡管是冬天,也只是減慢了尸體的[],這具尸體已經進入尸體[]后期,接近白骨化了。
頭面部的皮膚已經全部碳化,而且大部分肌膚已經高度[],眼眶、鼻孔、牙齒都露了出來,成了半個骷髏頭。頭部下面大紅墊單上積了一灘粘稠的黑灰色半流動液體,這是俗稱的“尸水”,是頭部深層軟肌肉組織分解液化而淌下的。
楊秋池注意到女尸有一顆牙齒金晃晃的好像是顆金牙。有些奇怪,明朝人就知道鑲金牙了嗎?其實,假牙修復屬于中國對世界口腔醫學的偉大發明之一。在宋朝就有專門的補牙者了。
柳若冰這時也跳上了長條板凳,站在楊秋池身邊。
楊秋池沒有帶自己特制的手套,也不好意思用柳若冰的短劍剖開衣服,如果她的短劍粘上一點點這恐怖的尸水,對她這么愛干凈甚至有些潔癖的女子來說,這短劍絕對會扔掉的。那么好的一柄劍,她舍得楊秋池可舍不得。
楊秋池吩咐那寺廟主持趕緊去找一把大剪刀和一把小刀子來。
那主持見楊秋池他們打開了棺材,有心要阻止,可人家是縣太老爺在辦案,他哪有那個膽子干涉,聽到楊秋池的吩咐,趕緊連聲答應,跑了出去。
刀子沒拿來之前,為了趕時間,楊秋池不得以只好親自動手,小心地解開了衣裙扣子,慢慢將衣服解開,露出了里面的尸骨。
尸體全身都已經碳化并高度[],只剩下掛著的一些軟組織,白骨森森。下面是一些半流動的液體,身體下的墊單已經被尸水浸透。
剪刀和小刀拿來了,楊秋池用剪刀小心地將女尸的胸前衣服全部剪開,讓女尸整個上身展露出來。
楊秋池用小刀切開喉嚨肌膚,其實,用切開是不準確的,因為尸體已經高度[],軟組織已經液化,就跟煮爛了的紅繞肉似的,他其實是在用小刀把這些軟軟的爛肉分開罷了。
他只看了一眼,嘆了口氣,又小心地用刀背刮開胸骨和肋骨的爛肉,露出骨骼,通過骨骼,能看見胸腔里肺臟已經腐爛塌陷。
柳若冰問:“你在干甚么?”
如果是宋蕓兒這樣問,楊秋池肯定懶得回答,也沒空回答,但現在問的是柳若冰,那是他傷害過而又不能和她單獨相守一生的女人,是讓楊秋池十分的內疚卻又毫無辦法的人。
所以楊秋池回答:“那個死囚云愣說當時女尸已經僵硬,當時是冬天,尸僵出現會比較遲(注:尸僵不是尸體冰凍,兩者成因不同),這種情況下尸體出現尸僵至少要差不多兩個時辰。而根據云愣的描述,尸僵已經發展到全身,說明死者至少已經死亡六個時辰(即12個小時)以上!所以,我懷疑云愣進內衙的時候,這女人早就已經死了半天了,我現在就是要確實是不是這樣。”
柳若冰看了一眼楊秋池,又問道:“都那么久了你怎么確定?”
“麻煩就是在這。本來應該從死亡時間和火災時間的對比可以確定,但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尸體都快爛光了,無法準確確定死亡時間,所以我想檢查看看是不是死后焚尸。”
柳若冰皺了皺眉:“如果是云愣殺的,這女人也是死了之后才被火燒的,有什么區別嗎?”
“殺死之后馬上焚尸和死亡半天后才焚尸,尸體現象有明顯區別。”由于時間緊急,楊秋池來不及細說,只揀緊要的告訴她:
“我聽趙把總說,王典史的小妾趙姨娘當時只是肚子上挨了兩刀,由此判斷她當時可能休克昏迷,還處于瀕死期,如果是這樣,那還有微弱呼吸。所以有可能將煙灰和炭末吸入咽喉、氣管甚至支氣管內,剖開就能看見,另外還會出現一些白喉樣假膜、水泡等熱作用呼吸道綜合癥癥狀。另外,血液也會因為吸入大量一氧化碳,……不,有毒氣體……而呈櫻紅色。肺、肝等相應內臟器官還會出現肺淤血、水腫等,頭部硬腦膜會出現熱血腫等等。”
楊秋池總結道:“如果死者已經死亡了六個時辰以上,那這些癥狀都不會出現。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從死者身上發現前面我說的癥狀,就可以反過來推死者早就死了,而可以證明不是云愣殺死的。”
“想不到你除了會貧嘴,還懂得這么多。”柳若冰微微一笑。她對楊秋池說的好多名詞都搞不懂,不過,她至少明白了楊秋池這個檢查的重要姓,又問道:“你檢查出來了嗎?”
楊秋池嘆了口氣:“尸體都爛的差不多了,怎么查?”不過,真要查的話還是能查出來的,但需要時間和相應化驗器材。
“那可怎么辦?”柳若冰冷艷的面容上終于浮現出一絲難的一見的焦急。
她在為我的事情著急呢,楊秋池感受到了一股暖流。
柳若冰又仔細看了看棺材里的女孩的尸首,嘆了口氣:“如果她的雙手、雙腳沒有被分筋錯骨手弄脫臼,只是肚子被刺兩刀的話,應該能跑掉的。”
分筋錯骨手?呵呵,聽著怎么這么耳熟,武俠小說里經常見到,正要跳下,突然又站住了――分筋錯骨?不對勁!楊秋池低下頭看了看棺材里的女尸,問道:“柳姐姐,你確信她中了分筋錯骨手嗎?”這話剛問出口,心里就在笑,柳若冰這樣的高手都看不出來,還有誰能看出來呢?
柳若冰倒沒有在意被小視,老老實實說道:“當然,看看她手腳的姿勢就知道。”
楊秋池抬起頭,摸了摸下巴:“這就怪了,云愣是用刀殺這王典史的小妾的,直接用刀捅不就完了嗎,還用什么分筋錯骨手干甚么?折磨她好玩嗎?不對,他當時身處險境,沒功夫玩這些――不合情理!難道云愣真的是被人冤枉?”
柳若冰說道:“咱們看看另一具再說!”沒等楊秋池吩咐,她便輕輕跳到另一具墊棺材的長條板凳上,如法炮制,將棺材蓋打開。
楊秋池跳上長凳子,低頭看了看,伸手輕輕將上面一層紅蓋被揭開,露出了下面的尸骨,只看了一眼,楊秋池滿臉失望,這一具尸體也已經[]的差不多了,骷髏頭大部分都顯露了出來。
雖然失望,楊秋池還是決定仔細檢查一下,這是最后的希望了。他用剪刀小心地將王典史全身的衣袍剪開,從上往下仔細檢查。
果然,王典史身上有多處傷口,雖然肌膚已經大部分腐爛,但幾根被刺斷的肋骨和胸骨,已經顯露出來的骨骼上的刀痕足以證明。
尸體高度腐爛,光用肉眼發現不了究竟是不是死亡十二個小時之后才被焚尸的。楊秋池摸著下巴盯著棺材里,思考是不是要停止執行死刑,把尸首抬回去仔細化驗研究。
柳若冰有些潔癖,等那股腐臭之氣散了之后,這才跳上長木凳,站在楊秋池身邊,望棺材里看了一眼,迅即轉過頭,臉頰微微一紅,嗔道:“你怎么把他的衣服給……”
楊秋池看了看柳若冰,又看了看棺材里的男尸,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把男尸全身上下衣服褲子全都剪開了,雖然已經大部分腐爛,但男人隱秘部位大致情況還能看得出來,笑了笑,俯身去拿棺材里一側的紅蓋被要給尸首蓋上。
就在這時,楊秋池咦了一聲,他看見了尸首因為腐爛而顯露出來的腿骨,還掛著一些[]軟組織的白森森的腿骨,拿過小刀,小心地將腿骨上的軟組織刮開,仔細看了看,又用小刀將另一條腿刮干凈,又看了看。
突然,楊秋池全身一震,沉聲道:“不對!死的這個人不是王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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