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過后沒安排什么活動,大家各自回家,有相好的朋友就一起結伴離開,也不知道他們會搞些什么助興節目。
中國的習慣就是那樣,名義上的酒會,也就成了純粹的宴請吃飯喝酒,跟國外的酒會內容不一樣,除了同席的一些人可以私下里交流之外,這種酒會根本沒有給大家接觸和交流的機會。
也許這就是中國的傳統文化,將“民以食為天”和酒文化演繹到了極致。熱鬧是熱鬧,可并不利于陌生人的交道,于是更加凸顯了派系和人脈資源的重要性。
想辦事找人?可以,先聯系對方熟悉的朋友吧,然后再設宴獲得引薦機會。這樣一來,吃飯喝酒的頻次就更多,難怪中國的飲食文化讓世界驚嘆,這都是千百年來頻繁的實踐營造出來的。
酒會散了后,陳會長拉著羅濟民和林紅梅親熱的交談,久久不離去。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么,遠遠坐著的林耀只看到陳會長神情越來越高興和激動,一改之前的倨傲姿態,成了一個興奮的老頭,讓人替他的腦血管擔憂。好在林耀對自己的醫術很有把握,也就由得他去了。
“小林,謝謝你救了我的親家。”段青也沒離開,送走了一種官僚和商人后,他獨自留下來陪同羅濟民一家人,連秘書都讓他打發了回去,“就是小雯的爺爺,我從他哪里知曉了你的身份。”
“呵呵。”林耀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沒什么,其實有收錢,收費還不便宜。”
“哈哈。”段青爽朗的笑聲讓人感覺很親近,拘束感很難持續下去,“收費是應該的,這沒關系,小雯她媽媽有錢,我親家那病跑遍了全世界都沒轍,在你手上治好了,這才是最關鍵的。”
林耀一笑,沒有接話,這種話題他不在行,跟人精打交道他總是感覺有些被動。
段青見林耀依然有些拘束,主動起話題聊天,他確實想跟林耀多親近親近,“其實還有另外一名神醫,跟你年齡差不多大,救了我父親,當時如果不是他,我父親很可能不能幸免,真想再次見到那名神醫,也好讓你們互相認識一下。”
“哦?”林耀立刻明白了段青的意思,對方依然在懷疑自己的身份,此刻正用話試探呢。對此他也沒有辦法,上次忘記變聲了,剛才進入宴會廳的時候為了不讓父母驚訝,也沒有變聲,也許就是這種情況讓段青懷疑的吧,再說對方識人的經驗豐富,也可能對自己的偽裝有所懷疑。
死活不承認!
林耀做出了決定,笑著接話,“我也想認識認識那個人,多跟別的醫生交流對我很有幫助,下次段叔叔見了厲害的醫生,一定要通知我啊。”
這小伙子不是以前那個神醫。段青隱約做出了判斷,林耀害羞靦腆,雖然很有大無畏精神的從親家那里敲了一大筆錢,可聽說最后是被打著逃跑的,連在新華公園的偶遇也逃得很快,要不然親家也不一定能斷定重新偽裝過的林耀就是天使。
而救自己父親性命的那位神醫自信很多,辦事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從頭到位都很有個性。顯然兩人的風格很迥異,看來不是同一個人了,只是這種級別的神醫竟然有兩個,而且都十分年輕,不得不感嘆這個世界天才真多。
沙灣國際會展中心位于成都市一環路北一段與二環路北一段之間的沙灣路,但并不在路邊,而是要往西方延伸出來的一條會展路深入兩百多米,這才能到達會展中心的廣場。
廣場的入口是一個隨時根據展會性質變換裝飾和門標的框架門,這個微型化的凱旋門式樣的大門并不大氣,但顯得很喜慶,孤零零的立在開闊的廣場前,算是進入展會的正式通道。其它的廣場外圍都被簡易的隔離帶阻隔起來,里面就是大型露天停車場,從那些地方進入很不方便,要小心的繞過停得密密麻麻的小車,再說展會并不收取門票,因此小凱旋門的人流量特別大,場面頗為熱鬧。
早起的成都市民將會展大廳的入口區域堵得嚴嚴實實,只有側門的參展人員專用通道稍微空曠一些,進進出出的參展人員忙著搬運藥品和宣傳道具,都在做最后的準備工作。
胸前掛著參展證的林耀和易飛等人從專用通道進入展會大廳,映入眼簾的一片綠色在其它色彩的點綴下顯得清新動人,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舒爽。主題為“綠色,健康”的展會少了大紅大金的浮華,一樓大廳中的大型制藥企業布置的展位造型別致,基本都是仿古的風格,讓人目不暇給。
民紅藥業的參展位置不在黃金地段的一樓大廳,而是被安排在了二樓。
對于這種安排,主辦方的理由是整個展會有西部地區的十一省一市參加,考慮到各省市的名額分配,民紅藥業這種產值很小的制藥企業,不能被安排在一樓展廳。
對于這種安排,羅濟民和林紅梅都沒有計較,只是林紅梅私下里跟兒子林耀提起的時候依然有些忿忿不平。據她了解,一個跟主辦方關系莫逆的制藥廠也獲得了一樓的展位,可那家藥廠純粹的就是以仿制藥品和某些系統內部訂單維持生產的,產值甚至不如民紅這一個月的數量。
“還不是沒滿足他們的要求,拒絕了代理飲料的那家經銷商。”林紅梅不屑的橫了一眼辦公室空無一人的位置,“不要緊,酒香不怕巷子深,小兒感冒沖劑那么好的療效,根本不愁展位的位置如何。”
一邊回想著母親林紅梅的話,一邊乘坐展會大廳中心靠里面的自動扶梯上樓,林耀打量著忙碌的參展單位工作人員,不由得覺得這種熱火朝天的氛圍很激動人心。
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自家的展位,林耀于是很相信母親的判斷,這何止是要照顧各省市的名額啊,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報復!
沙灣國際會展中心成立時間早,展廳結構和布局上并不很好,除了一樓的展廳還勉強合格以外,二樓的整個布局根本就當不起當前標準的國際會展中心稱號。
整個展廳規模并不大,一樓的面積和安排的展位有限,二樓如同通透式的露天陽臺,像一些大劇場懸置在四周的半空中的包廂。二樓的展位呈環形結構,路面也不寬,卻被密集的劃分出眾多的小展位,林耀的第一感覺是來到了某個鄉鎮的自由集市,低矮的鋁塑板隔斷成的展位也看起來不高檔,正是那種隨裝隨卸的流動貿易風格。
二樓人流量最好的位置是毗鄰廁所的幾個展位,自動扶梯一上來就能看到,但民紅藥業的展位被安排在距離自動扶梯最遠的東南角,參加展會的客商和顧客要想到達這個位置,必須走很長一段距離才行,基本上要經過所有的東面方向的展位,才能看到民紅藥業那幾個大字。
2800元一個展位,三天時間,押金500元,價格倒是不很高,吝嗇的林財神沒舍得花錢打扮展位,拉起了一塊可以回收的綠色綢布,就算是為十個平米的展位布置了背景。專用的貨架也沒安排,民紅藥業此時能拿出手的一共就只有一種產品,“小兒感冒沖劑”,至于抗旱飲料,那不是這次展會的參展品。
“老媽,這也太簡陋了吧?”林耀一陣無語,望著母親林紅梅有些頭痛。
“你懂什么。”一身淺灰色OL打扮的林紅梅落落大方,極具成熟女人魅力的風姿在簡陋的環境中十分耀眼,“你看這里有必要裝飾?又不是做零售,咱們招的是經銷商,花那個冤枉錢干嘛?”
“林少好!”一個穿著短袖白T恤的年輕人正在將綠色的綢布鋪在舊展桌上,笑著跟林耀打了個招呼,然后埋頭干活,將名片和宣傳說明資料碼齊擺放在展桌上。
“叫我林耀就好了,別叫林少,聽著別扭。”林耀點頭回禮,順手拿起桌上的名片打量。
丁箬釹,銷售部經理。
“你這名字怎么念?第二個字我不認識,第三個字是念‘如’吧?”林耀閑著沒事開始研究人名。
“呵呵,第二個字念‘若’,郭沫若的若,是一種竹子,葉子可以用來包粽子。”丁箬釹沒有停下手頭的工作,一邊整理展位一邊抬頭回答林耀的提問,“第三個字念‘努’,一種金屬元素,淡黃色,稀土金屬。”
“哦,哈哈,我成了文盲了,就認識那個丁字。”林耀哈哈大笑,“我知道那個箬,就是包粽子的蓼葉嘛,這個學名倒是沒見過。我想你從小到大讀書的時候應該不怎么被老師提問,他們怕念錯字出糗呢。”
“是啊,從來不被老師提問,很多同學都羨慕我呢。”丁箬釹一看就是個性格開朗善于交際的年輕人,一點都不認生,第一次見到林耀就很放得開,“我也沒辦法,都是父母給起的名字。”
“這名字怪。”林耀無語,起這個名字怎么叫人打招呼啊,一不小心就弄錯了。
“我姥爺祖輩是湖北秭歸的,屈原的故鄉,湖廣填四川的時候遷來的四川,我爸是‘趴耳朵’(注:妻管嚴),所以按照我媽轉達姥爺的意思一定要有個箬字。”丁箬釹詳細解釋名字的由來,“我爸是縣城中學的化學老師,一氣之下也弄了個生僻字,干脆讓大家不認識我,哈哈。”
湖廣填四川林耀知道,前清時期由于戰亂和瘟疫天災,整個天府之國竟然只有九萬余人,于是康熙皇帝下令從湖南、湖北、江西、廣東等地遷徙過來一百多萬人口,開荒種地,讓天府之國重新恢復了榮耀。這也是四川話跟湖北話很接近的原因,從廣西過來的客家人還保留有變了味道的客家方言,更加豐富了天府之國的語言體系。
“小丁原來是杏林藥廠的檢驗師,工作積極主動,性格開朗,善于交際,正好用來充實民紅的銷售隊伍,我們可不能讓一些不懂行的人賣藥,那樣是忽悠人。”羅濟民終于有了發言的機會,事情都讓手下的人搶著干了,他一直站在那里充當雕像。
“哦。”林耀笑了笑,“老爸,廠里不忙啊?你們怎么都過來了?”
“都來看看,畢竟都從來沒有自己參展過,學一下經驗,一會我跟你媽就回廠里,這里由市場部和企劃部負責就行了。”羅濟民微笑著解釋,語氣頗為自然和隨意,讓林耀感覺父親身上的老總氣勢更加明顯了,看來位置是成長最好的環境。
“哎呀,終于讓我找到你們了。”一個熱情的聲音響起,是秋醉月。
“阿秋,你不是在重慶么?什么時候回來的?”林耀拍了拍秋醉月的肩膀,儼然一副兄長的樣子,碰到比自己年齡小的人很難得,他要體驗一把長者的感覺。
“我又不能一輩子泡在重慶。”秋醉月對林耀的問題有些無語,“重要價值新聞已經弄到手了,我就不在那里添亂了,社里派了另外的人跟進,都是幾個前輩,搶新聞的,我只好回來了。”
林耀沒想到秋醉月被體制的作風害了,搶資歷不夠的年輕人的功勞,這現象很普遍。
同情的望著秋醉月,林耀用一種有調侃有可憐的語氣說道,“你真可憐!原本還想送你個大業績,卻被搶了,出來跟哥混吧,哥罩你。”
“去。”秋醉月一擺頭,抖了抖肩膀,將林耀的手弄開,“我已經是特約記者了,凡是有重大新聞的時候,會事先通知我。侯書記親代的,誰敢不執行啊。”
“以后侯書記的獨家采訪機會留給我了,這可是預約好了的,不過要很久以后,等行動結束后才行。”秋醉月昂起頭,斜眼看著林耀,沾沾自喜的賣弄,“張崢局長人更好,說凡是有份量的新聞就第一時間通知我,甚至還答應傳內部拍攝的相片給我,連重慶都不需要我特意去跑了,免得跟總社來的人碰面。”
“你就美吧,大記者,恭喜你了。”林耀笑了笑,沒有繼續打擊秋醉月,心想這是侯書記特意給面子呢,估計曾秋軍少將和張崢局長沒少說好話,順帶著讓有新華社背景身份的秋醉月得到了重視。
“對了,叔叔。”秋醉月將頭轉向羅濟民,“你們怎么弄了這么個展位啊?整個會展就這個位置最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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