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山方向,龍家軍尚未感覺到來自帝國方面的危險,冬夜的寒風摧殘著山地的枯草,將這些可憐的植被一層層的吹上天,龍家士兵們在下半夜里都進入了帳篷,只有少數的哨兵還堅守在崗位上,星星點點的火光熄滅了不少,外圍哨塔和幾堆篝火盆子各自掛著幾盞照明的風燈
“注意,回營了”營地響起一陣喧嘩聲,緊閉的木閘門突然拉開,轟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百余名西南龍家騎兵從營地外進入,卷起一片煙塵,山地霧重,就算是什么也不做,在外面轉一圈也是滿身的水汽,從外返回的巡夜騎兵更是如此,一身鐵甲內的衣衫,都被這寒夜的霧氣所浸透,山風一吹,寒冷刺骨,西南龍家軍都是典型的南方人,屬于溫暖氣候下的民族,并不適應那種吃喝都在馬背上的北方游牧民族的傳統,所以到了深夜,巡夜騎兵就會回營
“謝天謝地,總算是回來了,還以為,今晚怕是要等到天亮呢?”
營門附近蹲在火堆旁的身影,一個個連忙站起身,朝著已經快要停下的騎兵們跑過去,他們穿著火號字樣的衣服,沒有披甲,這些事龍家軍中的后勤兵,他們嚴格來說并不算是龍家的正規士兵,而是龍家從流民逃難人員中招募的雜物人員,
不需要上前打仗,所以自然也不需要披甲,甚至連武器都沒有,他們的職責就是輔助大軍后勤方面的事務
一名龍家的軍官當先勒停住戰馬,神色冷峻的從戰馬上跳下來,隨手將戰馬的韁繩遞給奔跑而來的一名認識的后勤老兵,嘴里囑咐道“老錢頭,這次可要多注意一點,這幾天在外面山地轉的時間多,馬匹掉膘的厲害,還有的蹄鐵怕是磨損了不少,好好的喂養,讓王鐵匠連夜從新打一副馬掌釘上去,要不然,明天大人下了命令,馬出不了營,軍令之下,是要殺人的!”
“大人放心,誤不了你的事“
那是一名年紀較大的后勤兵一臉笑容,約五十歲左右的年歲,頭發兩鬢都白了,滿口答應的接過戰馬的韁,見過前幾天因為耽誤而被處斬的情景,這名老兵也知道軍官是好心,所以絲毫也不以這名年輕龍家軍官的訓斥而不滿,
軍中不是外面,何況現在還是戰時,軍令之下,分分鐘殺人是常事,這些臨時招募的后勤兵,因為犯了錯誤受到處罰的,也不在少數,但是卻沒有一個選擇逃走,
“那就快去!”
軍官不耐煩的擺了一下手,能夠被龍家招募進來,對這些人來說,已經是幸運了
雖然龍家給予的酬勞少的可憐,但是龍家軍的待遇好,一名龍家士兵能夠一天領到半斤口糧,而這些后勤兵每天也都能領到三兩的口糧,家里成員,也可以通同樣領取到另外三兩糧食作為報酬,這可是實打實的糧食,不是將糧食折價后的貶值錢,現在糧食都貴到了什么程度,早就超出了龍家限定的價格,如果按照限定價格折價,那就虧大了,而且很多時候,就算是有錢也未必就能買到糧食,
也只有龍家軍中,才有這樣的實實在在的待遇,只要稍微的省一省,最少也能讓家里老少們得到一口稀粥湯水喝下去,百余萬的流民還堵在西南大門之外,西北之地更是餓死超過百萬,被龍家招募,最少不餓死,只要挺過了這段時間,等到明天開春,未必就不能找到出路,
被稱為老錢頭的老后勤兵連忙將戰馬牽到后面的馬廊,馬槽里早就鋪上了厚厚的一層草料,還有磨碎了的豆餅夾雜在里邊,這樣的待遇,看的老錢頭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低聲喃喃道
“這都是什么世道,連馬吃的都比人好,這些從西大陸購買得來的昂貴戰馬,每天所消耗的,怕是養活幾萬人也有了”
老錢頭嘆息了一聲,目光復雜的感慨,嘴里盡是苦味,他叫錢克,嚴格算起來,還是一名世居在臨杭附近的八品門第的小貴族,算不上錦衣玉食,但也是衣食無憂,結果臨杭被草原軍一舉攻破,附近地區也都被亂戰打成了白地
也是臨杭之戰,世居南方的老人,才第一次見到了何為草原人的蹄鐵肆虐,殺人如麻,為了躲避戰火,老人帶著親族一路顛簸,沿途還差點撞上盜匪,最后是找上西南地區的一位姻親才算是安穩下來,
但是西南的情況,也不是如外界所想的那么好
錢克本以為西南最近兩年可謂是風生水起,龍家軍威震懾天下,躲進了西南,總不需要懼怕草原人了吧,但實際情況是,龍家燕州一戰,家主戰死,數萬精銳死傷殆盡,元氣大傷,
新家主龍破為了最短時間內回復元氣,立即就打破了龍家西軍人馬不過三十萬的限定,而開始大規模的擴軍,
西南龍家軍當初最鼎盛時期,以西南千余萬人的人口,最多也就是支撐十七八萬的西軍,配上一些地區輔兵,總數也沒有超過三十萬,而龍破成為新家主,對外不斷主動出擊,對內則是全力招募,西南總人口依然還是在千余萬左右,
而現在,從廣臨川開出北進的龍家軍,前前后后已經超過了三十萬,加上各地登記和招募的輔兵,總數已經達到六十余萬,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整個中比亞只看見龍家是如何的所向披靡,卻沒有幾個人看見,龍家幾十年來所鍛造的精銳西軍,早已經是數次大戰消耗的差不多,對草原人發動作戰,雖然打的草原人丟盔卸甲,龍家自己何嘗不是數千,上萬的戰損,步兵打騎兵本來是用人命填,精銳部隊就那么多,禁得起幾次消耗,所以后來,龍家已經是將精銳部隊作為突擊隊使用了,大規模的招募平民士兵來填補戰力上的缺口
以前龍家招募士兵的標準,是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還需要是體力壯健的青壯年
而現在,七十歲以下的男性,全部都登記成為西軍輔兵,四十歲以下的男性,全部征募,編入西軍各軍中,就連婦女,也要負責大軍運輸和整備,而如錢克這樣年紀的老人,也一樣要被招募為一線后勤兵,一樣需要隨同一線作戰部隊共同進退,
西南地區的兵員缺口是無法可解的,除非西南徹底敞開大門,讓中比亞地區的流民涌入,結果必然是整個西南陷入動蕩,龍破選擇帶領主力北進,就是希望能夠從西北得到了意外的兵員補充
否則繼續這樣消耗下去,連龍家自己都不知道,西南能夠堅持多久,現在的龍家,就像是被強行加速的馬車,只能瘋狂的朝前,一旦剎車,結果可能就是沖出懸崖,摔的粉身碎骨!
夜深沉,沒有人注意到,在凱山龍家軍營兩里外的地方,一隊黑色騎兵停住了戰馬,木里河滿是血絲的目光掃過前方山地谷荒野中的火光點點,抬起手,無數的黑色的騎兵隊伍開始朝著他所在的位置匯聚
下半夜的下弦月就像是一把明亮的鐮刀,照亮了前方近乎光禿禿的地面,戰馬的馬蹄鐵狠狠的踩在山地碎小的石子上,殺”隨著木里河猛力揮下手,影影綽綽的夜色里,身穿黑甲的帝國騎兵在如水一般的月光下,雪亮的刺槍開始放平,風撲面而來,夾雜著夜晚寒霧俯沖而至,沒有人說話,只有刮過風吹得軍旗啪啪的響動,被戰馬推動的滾滾霧氣里,是巨大的令人感到咋舌的沖擊力量
馬蹄的轟隆聲,立即引起了營地外圍警哨的注意,一名警哨睜大眼睛看向前方,殺戮前的興奮,完全出于生物本能,帝國騎兵們選擇了繃緊身體,滾滾向前的沖擊隊列,從最初百余人開始,逐漸是上千人,上萬人,密集的覆蓋了大地,就象是整個大地在朝著前方滾動,就像是一道奔涌的洪流,一下呈現在這名龍家軍警哨的眼前,敵襲!”凄厲的喊叫聲響起,
龍家士兵驚慌失措從帳篷里跑出來,就看到營地的大門被強壯的戰馬直接撞開,無數戰馬前端掛著尖刺的騎兵,如雪崩似的從前面俯沖而來,整個營地就像一個被無數箭簇射穿的篩子,無數的騎兵摧枯拉朽一般沖擊在營地外圍的柵欄上,就像一團打著旋轉的尖刺連枷,重重砸在成片單薄的鎧甲上,木柵欄碎片飛濺,本就是臨時搭建的營地,更不會想到有遭遇逆襲的一天,營地外的柵欄就是一個擺設,直接就聽到一陣噼里啪啦的脆響,被無數壓上的黑甲騎兵直接沖垮了,
“敵。風云網。敵人啊!”
老錢頭被眼前的一幕都嚇傻了,整個人跌坐在在馬房的草甸上,他看見無數的黑色騎兵如同電閃而過,這些來襲者的武器,就像是晨曦中閃爍的光芒,鋒銳無比,刺穿龍家巡夜士兵的護甲就像是扎穿了一層薄紙,
“啊”慘烈的叫聲,夾雜在金屬和血肉撞擊中
幾乎是一個照面,營地內的一個巡夜小隊就被淹沒了,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戰況慘烈到令老錢頭臉色慘白如紙,不少龍家士兵還沒從帳篷內爬起來,就直接被疾馳的戰馬卷入,化為地面上的一團肉泥,一些還沒反應過來的龍家士兵,愕然的看見一道道黑影猛的從白色霧氣沖出來,已經被對手鋒銳的帝國刺槍如同閃電一般,借著馬力狠狠從他們的身體刺進去,噗嗤,一名還沒來得及反應的龍家士兵當場被刺穿,鮮血混著內臟從切口涌出來,尸體再被戰馬重重的撞飛出去,撞在附近帳篷的的木柱子上,
“啪”木柱子被撞得從中間斷折,整個帳篷坍塌下來,可以看見里邊有人在掙扎
“大人,我們遭遇襲擊了!”一名龍家軍官焦急的聲音,吵醒了前一晚上喝酒了的龍雪山,龍雪山睜著一雙滿是充血的眼睛,一下從床上跳下來,提起擺在床頭上的佩劍就往外走,
“急什么,區區一個夜襲,難道就打破了我龍家的膽子了嗎?”
龍雪山還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畢竟是數萬大軍的營地,放眼望去,附近誰能夠有這樣的膽子,估計應該是蘭芝城方面故意搞出來的襲擾,但是當他怒氣沖沖的一手揭開帳篷的帷幕,眼前的一幕幾乎讓他傻掉
如天地雷動一般的馬蹄聲,已經完全掩蓋住了天地間一切的聲音,一排排冰冷的黑色甲胄,被營地亂散的篝火照映的暗紅,如同一排排躍動拍擊著海岸的鋼鐵潮流,沖擊的營地七零八落,
滿營都是奔跑的人,絕多數是還披著單衣,連武器都沒有拿,就從帳篷里跑出來的龍家士兵,在黑甲騎兵近乎直線向前突進的擠壓下,還沒跑出多遠,要么就是被砍死,要么就是被踩死,紅褐色的人血已經染紅了軍營的地面,
對于突然被驚醒的龍家士兵來說,眼前的一幕,簡直就是一場噩夢的存在,黑色的騎兵加上優良戰馬,總重量超過半噸,當這種噸位的重物以時速超過五十碼的高速飛馳撞來,血肉之軀的唯一結果,就是被如同玩具一般被撞飛,風在頭頂呼嘯,馬蹄聲在耳朵邊嘶鳴,刀光滾滾,人的肢體飛散,猶如狂飆的黑色騎兵將一切阻擋在前面的活物碾碎,頃刻間閃亮的刀光變成了血光,
“噗嗤”鮮血如霧般炸開上,半截身體被狂魔一般的騎兵斬斷,臉上還帶著錯愕的表情飛出去,下半身已經被披甲戰馬的馬蹄卷入,
如果是龍家真正的百戰精銳,或者還會組織抵抗,但是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征募的平民士兵,哪里真正應對過如此場面,只想著能夠跑的越遠越好,不要說結陣抵抗了,就是武器都覺得太沉,直接丟掉的不少
“沖擊,踏碎他們!”遠處有襲擊的黑甲騎兵發出高喊聲,那明顯是異族的語言,讓龍雪山打了一個冷顫,帝國!是帝國騎兵!不需要任何解釋了,洪水泄流一樣的騎兵沖陣,除了草原人,就是帝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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