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九州聚鐵鑄一字

游戲時間，五年正月二十九

沒有通知申琦，程鵬孤身一人來到了日本，前去拜訪古川木

今天要處理的這件事，參與的人越少越好

古川木顯然也抱著和他同樣的想法，所以家里一個人都沒有，偌大的古川邸安靜得跟鬼屋似的，程鵬坐在客廳里面，甚至可以聽到遠處院子里面注水竹筒循環往復敲擊石塊的聲音，那是名為“驚鹿”的特色景觀

鹿會不會被這聲音嚇到，程鵬并不清楚，但他卻覺得自己似乎被這單調的敲擊聲嚇到了——這聲音聽在耳朵里，煩在心里，讓他覺得心浮氣躁

“驚鹿是映照內心的景觀，心若空寂，聲音就空靈，心若浮躁，聲音就讓人煩悶”坐在他對面，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古川木突然開口說，“你今天似乎很心煩？”

“是的”程鵬很誠實地回答，“尤其是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就心煩了”

“哦？你在我身上看出什么了嗎？”古川木顯得有些驚訝

“當然，我已經看到了我想要知道的事情”程鵬嘆了口氣，“但我很希望我看錯了”

“徐圖他曾經跟我說起過你，他說你有個壞習慣，每當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捉弄人，據說理由是‘將痛苦和朋友分享的話，每人就只剩下一半的痛苦’”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或許我會改變”

“或許……”程鵬并不打算和他爭辯什么，點了點頭，便繼續注視著他

古川木深深地嘆息，然后抬起雙手輕輕拍了兩下，外形猶如終結者的電子管家走過來，將一個木盒子遞給他

“有興趣猜猜盒子里面的鑒定報告是什么結果嗎？”古川木顯得饒有興趣的樣子，“或許是那個皆大歡喜的”

程鵬注視著那個盒子，盒子很普通，完全是隨處可見的尋常貨色，但盒子里面的東西卻絕對不普通——它關系著一乘谷歸墟和徐孜之間的戀情會有什么樣的結果

“這些天里，我常常在考慮一個問題”他并沒有猜盒子里面的東西，而是說起了另外的話題，“親緣關系究竟是由什么確定的呢？是親情還是血緣呢？”

“兩者兼有”古川木顯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才叫‘親緣’”

“人之所以為人，是自然性和社會性的統合，自然性由血緣決定，社會性則由思想決定”程鵬繼續說道，“如果兩者之間發生沖突的話，應該以哪一者為優先考慮？”

“當然是自然性人首先是動物，然后才是高等生物”

“我的看法和你相反，我認為，人的自然性應該向社會性讓步自然的人只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就會歸于塵土，但社會的人卻可以留存很久——翻開史，曾經的愛恨情仇都還歷歷在目”

“這是歷史學家的想法嗎？很遺憾，我是學工程的，對我來說，思想或者歷史，都不如現實的物質來得重要”

“所以你收養了阿木，設法修改了他的出生記錄，讓他成為你和春日野女士血緣上的兒子？”

古川木的身體僵硬了幾秒鐘，露出了稍稍有些苦惱的表情

“這件事應該很隱秘才對”他似乎在抱怨，“參與此事的那幾個人，可都不是喜歡多嘴的人啊”

“這種事情對于偵探來說的確很難破解，可我不是偵探”程鵬很平和地說，“以古喻今，以史為鑒，你的做法其實并不難找到歷史上的影子”

“好……那你還猜出了一些別的什么嗎？”

“沒有什么”程鵬笑了，“在我看來，都是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沒有意義”古川木的聲音提高了一些，顯得有些生氣

“不錯，沒有意義因為我認為，決定你們父子關系的是親情，而不是血緣”

古川木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么，而是自己動開了盒子

“你想得開，不代表他們想得開”他此刻已經不再那么輕松和悠閑的模樣，而是流露出了明顯的苦惱，“結果和我們猜測的一樣……一乘谷歸墟和徐孜的樣本之中，有一半的染色體基座完全吻合，這證明他們有共同的血緣”

“就我所知，鑒定在兄妹方面的精確度并不高”

“這個精確度必須看你的要求”古川木解釋說，“如果彼此是同一個家族的成員，那么的確很難判定但如果彼此的親緣本該來自于不同的家族……那就容易多了”

“按照戶籍記錄，一乘谷歸墟的父親是純正的日本人，母親則是日中混血兒，而徐孜的父母雙親乃至于祖輩都是純正的中國人，兩個人的樣本理應有極大的差距”古川木拿出了木盒中的鑒定結果，將那份薄薄的鑒定展開

鑒定是用日語寫的，程鵬并不能完全看懂，但鑒定結果那一欄里面“同族”兩個日式漢字卻絕對不會認錯

“一共做了三次鑒定，結果是肯定的”古川木語氣很沉重地說，“一乘谷歸墟和徐孜，就來說肯定是同族”

“一乘谷雄介不可能有中國血統，除非考證出晁椋和徐圖或者常希其實有著兄妹或者姐妹關系，否則結果就只能有一個了”古川木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后有些苦惱地低聲嘟嚷，“徐圖這家伙……還真是厲害呢”

“他當初那一刀挨得不冤枉”程鵬點頭，“但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當初晁椋寧可捅他一刀，也不把事情跟他說明呢？如果他知道對方已經懷孕的話，沒理由還會堅持分手”

“誰知道呢……”古川木連連搖頭，顯然也覺得很納悶，“唉女人的想法，男人總歸是無法理解的——正如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么宮子突然就提出要跟徐圖分手，然后跟我結婚一樣……”

程鵬一愣：“不是因為徐圖移情別戀嗎？”

“時間順序不對，就我所知，徐圖是在住院的時候跟常希確定關系的，可宮子卻是在那之前就提出要跟我結婚了……事實上她是在徐圖脫離危險之后就跟我說這件事的”

“啊？”程鵬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徐圖被捅一刀，是因為他決定跟晁椋分手，然后跟春日野宮子確定關系，對？”

“沒錯”

“可僅僅很短的時間之后，她就要跟你結婚了？”

“是的，當時我因為輸了很多血給徐圖的緣故，有些頭暈……還以為是幻覺……”

程鵬皺起了眉頭

“或許我們接觸到了一些本該無人知曉的秘密……”

古川木也皺起了眉頭，但很快就舒展了開來：“沒必要考慮那么多了，宮子都已經去世了，我們也都已經老了——現在我們的孩子都快到結婚的年紀了，當年的恩恩怨怨就都隨風去……”

說著，他將鑒定報告放回盒子里面，把盒子遞給了程鵬

“程君，你的才能和人品都很讓人敬重，所以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帶著那個木盒離開了古川邸，程鵬有些苦惱地坐在天車上，并沒有決定讓車子駛向哪里，就那么停留在高空中，細細思考著該怎么辦

就他自己的倫理觀而言，一乘谷歸墟和徐孜之間根本沒有任何親情，光靠著彼此相同的部分血緣，根本不能稱得上是兄妹妨礙他們的東西，僅僅是可能會讓子女患上基因病罷了

這些天他搜索了不少資料，可以肯定黑科技能夠有效地治療常見的各種基因病，只需要稍稍花費一些時間而已

事實上，諸如歐洲著名的血友病之類基因病，現在已經被基本消滅了，只剩下常規的科研單位里面還保留著部分樣本進行研究而已

且不論一乘谷歸墟和徐孜的孩子究竟會有多少患有基因病的可能，就算是有基因病，也根本不用擔心

但他知道，自己的觀點恐怕說服不了別人——最最起碼，說服不了徐圖、常希和晁椋

自從二十號那天去一乘谷歸墟家拜訪之后，徐圖始終沒有上線，程鵬曾經去拜訪過，但得知徐圖這段時間回到了研究所，正在攻關一個科技難點，暫不會客

而常希……程鵬是真的沒有辦法在那張平靜素雅的臉上看到任何的表情和思考，也看不出有任何可以討論的可能

至于晁椋，程鵬也試著去拜訪過，但當晁椋知道他的來意之后，他就被列為不受歡迎的人士，再也進不了一乘谷家的大門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似乎陷入了僵局……

程鵬在飛車里面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他再三猶豫之后，撥通了楚鳳歌給他的一個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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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請問是誰？”電話那邊傳來了楚鳳歌的聲音

“我是程鵬……你或許不認識我，請桑妮來和我說話”

“程鵬？我妻子說過你的情況……請問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嗎？”電話那邊的“楚鳳歌”顯得有些警惕和不高興的樣子，大約是在吃醋

“有事情要請教而已，你可以在一邊旁聽”

幾分鐘后，桑妮肖接過了電話

“我有一個朋友，他很多年之前就和自己的父親失散，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最近他愛上了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卻發現對方和自己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程鵬很簡略地把事情說明了一下，問，“你覺得，他應該怎么辦？”

“應該考慮分手”電話那邊的“楚鳳歌”說

“可以考慮移民火星”桑妮思考了一下，很開朗地說，“這邊類似的情況并不稀罕——并非刻意愛上妹妹，只是碰巧愛上的人是妹妹而已，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如果他不想分手也不想移民呢？”程鵬又問

“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桑妮用很陰森的語氣說，“羅密歐為什么你是羅密歐……反正就這回事”

程鵬沒有回答……在聽到桑妮那調侃般的回答時，他心中一動，隱隱約約想到了什么

幾分鐘后，他掛斷了桑妮的電話，然后驅車趕往家中，打開平時用來推演武功招數的光腦，開始推演一件事情……

第二天早上，程鵬再次前往日本，拜訪一乘谷家

“這里不歡迎你”看起來猶如大油條上頂了一個和式團子的電子管家很不客氣地攔住他

“請把這封信交給晁女士”程鵬深深地吸了口氣，拿出剛剛準備好的一封信交給對方，“如果她看了信之后還不打算見我的話，那么我就走”

電子管家沉默了一會兒，大約是用電話聯系了晁椋，然后帶著那封信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程鵬被迎進了一乘谷家，和晁椋、歸墟分別談了一會兒

告別之后，他又在游戲里面聯系了徐孜，和這個最近很沒有活力的少女詳談了一番

徐孜很顯然猜出了事情的真相，顯得無精打采，仿佛什么都不能引起她的興趣，不過即便如此，當她聽到程鵬的某個建議時，還是顯得非常震驚

“程叔叔……這個辦法……未免……”

“我覺得是可行的”程鵬說，“雖然稍稍花一點時間，但很顯然可以確鑿無疑地解決你們的問題”

“但終究還是……我怕爸爸媽媽會擔心和生氣……他們會很難過？”

“只是暫時的”

“……有沒有人說過，您可以兼職當魔鬼？絕對能夠騙到很多的靈魂”

程鵬笑了

“那么，愿意和我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嗎？”

“還是讓我再考慮考慮……”

程鵬知道，其實徐孜已經沒多少可以考慮的余地了——正如一乘谷歸墟那樣

事情到這個地步，他們已經只剩下那一個選擇

第二天早上，程鵬剛剛起床，就收到了兩封電子郵件，寄出者分別是一乘谷歸墟和徐孜

瀏覽了郵件的內容之后，他開始考慮等一下該怎么面對三個憤怒的父母

“……世界上有我這么倒霉的惡魔嗎？”幾個小時之后，鼻青臉腫的他來到黑科技研發中心，看著兩個正在相鄰的培養水槽里面靜靜躺著的男女，滿臉苦笑

“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出這種主意”聞訊趕來的申琦看著他那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是怎么想到這種辦法的？”

“我首先聽到了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故事，然后想到了梁山伯和祝英臺——傳說里面，他們生前不能結合，但死后卻可以化作蝴蝶成雙成對”程鵬接過申琦遞來的冰袋，按在因為被痛打而腫痛的臉頰上，“無論有什么阻礙，當他們變成蝴蝶之后也就都不存在了，因為物種改變了”

“所以你就建議一乘谷歸墟和徐孜去當人類志愿者，接受基因調試，成為壽命長，對重力環境適應性好的人類？”

“對啊，既然妨礙他們的是基因問題，那么就讓基因不再是問題好了”

“這辦法很帥氣你平時也該多用用這種風格解決問題”

“還是算了，我可不想被人再毆打幾次……”

這一章里面提到的黑歷史什么的……反正就是很老式的愛情片里面常常出現的事情罷了，不值一提

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人類”？不知道有沒有觸動一些讀者的鋼之魂呢？

因為鵬仔不適合去空手拆高達，所以很嚴肅地讓人類出現在歷史舞臺上，也算是彌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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