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異常溫暖,甚至可以說熱得有些過了頭,因此凌波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后很不幸地和來這里的第一夜一樣失眠了。白天的事情不停地在腦海里翻轉,羅七和那一對兄妹的遭遇一遍又一遍地冒了出來,除此之外出現的時候便是則天女皇那蒼白的頭發和皺紋遍布的臉。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她方才勉強合了眼,但迷迷糊糊睡了不多久就被人推醒了。
“小姐,小姐!”
睜開眼睛看到是朱顏,睡眼惺忪的凌波頓時哀嘆了一聲。倘若是紫陌她可以放在旁邊不管,但朱顏親自來叫,必定是有什么大事。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點好了心情,她便懶洋洋地問道:“出了什么事?”
“小姐,剛剛李大將軍巡視到這里,正好撞上了奴婢,聽他說,梁王殿下拜相了!”
朱顏這興奮的聲音一竄到耳中,凌波便一頭往后栽倒在了床上——天哪,大清早擾人好覺,居然就是為了這種消息!等等,梁王武三思……她那位伯父拜相了?
她一下子又竄了起來,剛剛還迷瞪著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見朱顏沒有半點打誑語的意思,她方才使勁吞了一口唾沫,終于領會到了這個現實。什么李湛正好逛到這里,那個很會取舍決斷的李大將軍,跑到這里來一趟絕對是故意的!
不過,武三思從惶惶不安擔心被清算到成為宰相,這轉折實在是太快了一些。該說是上官婉兒能量大?不對,上官婉兒雖說如今秉筆草詔,似乎還沒有那么大的分量。昨天黃昏她回來的時候,老彭還提起過帝后正在貞觀殿私宴武三思,那時候大概就已經把事情定下了。而昨天武崇訓打發那些要買她家宅子的人,亦是手段凌厲毫無忌憚,應該是預先知道了這任命。
哎,正月玄武門政變的陰影,終于已經煙消云散了!
她伸了個懶腰,便在朱顏的服侍下開始穿衣裳。而后者動作麻利,嘴上也一點都沒停過:“這下可好,奴婢終于不用擔心了。這宮里都是逢迎有臉的,踩踏沒臉的,人人都說武家要敗了,聽著實在是嚇人。好在小姐您和上官婕妤交好,又有韋皇后撐腰,如今梁王殿下再次當了宰相,看以后還有誰敢嚼舌頭,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聽到朱顏說到最后已經很沒有章法,凌波頓時噗嗤一笑:“瞧你說的驚險,你大約忘了,我那崇訓堂哥可是安樂公主駙馬,兩夫妻好得蜜里調油似的,就算看這重關系,一時半會也不至于敗下去。”
這其他的話,凌波就沒必要對朱顏一個婢女多說,而朱顏亦沒有多嘴追問。
主仆兩人剛剛收拾停當,那邊紫陌便笑意盈盈地蹦了進來,雙手捧著一個美人瓷瓶,里頭赫然插著一支紅艷艷的梅花。她炫耀似的在凌波和朱顏面前晃了一晃,這才眨眨眼睛道:“這瓷瓶是昨天掖庭令讓人送來的,梅花是今早我特地去梅園折下的,配合起來再好看不過了,擱上水擺在房間里頭還能養幾天!這梅花配上小姐,豈不是天作之合?”
凌波起初聽著還好,這最后一句天作之合一出來,她頓時愣住了,繼而笑得前仰后合,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好容易直起腰,見兩個婢女都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看她,她這才清了清嗓子,板著面孔訓斥道:“小丫頭,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省得說出去惹人笑話!要是讓人家知道你主子居然和梅花是天作之合……”
“除非那是梅花的花神還差不多!”
凌波一句話沒說完,外頭就傳來了一個聲音,主仆三人轉過頭,就看見高力士踏進了門。和昨晚像是別人欠他三百貫似的那張死人臉不同,今兒個他滿面笑容,身上也換了一套行頭。前幾日一直穿在身上的土褐色袍子早就扒下了,此時他穿著深青色的十花綾袍,腰帶上系著瑜石掛鉤,頭戴銀珰冠,以玉簪束發,看上去別有一番精神。
朱顏和紫陌這幾天看慣了高力士的常來常往,對他的靈巧善言都很有好感,此時見他陡然換上這么一身過來,兩人便雙雙一愣。紫陌心直口快,滿臉疑惑地在高力士那帶鉤上直瞟,正想嚷嚷就被朱顏一手拉到了一邊。后者十四歲入宮,在宮中已經呆了五六個年頭,早就覺得有些不對,因此飛快地思量了一陣,立刻醒悟到這個宦侍究竟是何許人也。
“您是內府丞高大人?”
脫去了前幾天的卑微表象,高力士笑嘻嘻地對朱顏和紫陌點了點頭,也沒有計較那個年紀小的嘰里咕嚕的嘟囔聲。他端詳著滿臉沒好氣的凌波,便與往常一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開光縣主,托您的福,小人剛剛得到任命,擢升內府令,特來向您謝恩。”
好家伙,敢情是升官了,似乎是正八品的官!至于謝恩……這家伙寒磣人呢,她有什么能量讓他升官?
凌波心想上官婉兒動作真快,只不過朱顏紫陌都在,她也不好說什么亂七八糟的,只是點了點頭含笑,隨便說了些道賀的話。而緊接著,她就迎來了某個不那么好的消息。
她那位曾經至高無上的姑婆則天大圣女皇陛下,居然在觀風殿等著見她!
這時候,朱顏情知茲事體大,硬是把滿臉驚愕的紫陌給拉了出去,而凌波則是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昨晚上雖然一夜沒睡好,但她還是比較傾向于高力士胡說八道故意嚇她,現在倒好,居然真的是女皇召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沒好氣地問道:“不奉詔任何人不得踏進觀風殿半步,你要我怎么進去?”
對于這個問題,高力士笑容可掬地給出了回答:“好教縣主得知,剛剛我已經報上了李大將軍。李大將軍說縣主既然是韋皇后特使,自然是奉詔,這進出觀風殿都是無礙的。”
當初是誰說不要誤闖了觀風殿,是誰特意讓她住到了遠離觀風殿的仁智院,是誰像提防小偷一樣提防她?現在居然還說什么她是韋皇后特使,可以隨意進出觀風殿!李湛還真是個善于見風使舵的家伙,不愧為李義府的兒子!
所有的障礙都掃清了,也就是說,她如今是不得不去見女皇一面。而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她那位姑婆究竟要見她做什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種話即使對曾經君臨天下的女皇也是適用的,但她決不認為,眾叛親離連棋盤都已經輸掉的女皇還有什么后手。再說了,有后手托付給她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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