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的棋子,在半空中停頓。
但這股停頓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啪的一聲,棋子再一次的落下,在棋盤上發出擴散至整個窟的回聲。
頭頂,黑è的巖石依舊圍繞著水晶旋轉。似乎可以永遠這樣旋轉下去。那水晶中的少女也是依舊沉睡著,停留在那不再前進的時間之中……
“不感興趣?難道說,你要把你接下來的人生全都uā在這里嗎?陪伴著你那已經不可能再醒過來的未婚妻身旁?”
持劍人冷哼一聲。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其中,還略微帶著一點嘲諷的意味。
繃帶男子拿起棋盤上的信,安安穩穩的放在旁邊的茶幾上。隨后,就像是沒事人一般,繼續下棋。
“神知,也許你的心思的確很難猜,但我覺得,在這一點上我應該還是能夠知道一點你的心思的。在你過去的二十四年中,你的老師是你前半生的精神支柱。可惜,這根支柱雖然透徹晶瑩,不帶一點點的污穢。但這冰做成的支柱終究還是崩塌了。所以,你的心里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情感支撐一般,只剩下對雄鹿的強烈復仇yu望支撐著你繼續活下去。”
“這段時間很長,不過,歲月的流逝終于讓你的憤怒暫時平息了下來。而且,雪蓮的常伴左右,也讓你受傷的心得到安慰。給了你另外一個支柱。”
“我很清楚,在你原以為生活可以重新開始的時候,主人卻將你的未婚妻就此封印給你帶來的打擊究竟有多么大。這種打擊可能遠遠超出我的想象。所以,你將原本已經壓抑的憎恨變本加厲的統統轉移方向壓到主人的身上這一點,我完全理解。你如果因此而產生憎恨鑰匙組織這種心理的話,我想,我也能夠理解。”
啪——啪——啪——
在持劍人說話的時候,繃帶男子依舊一步一步的下棋,沒有遲緩,也沒有加速。
“但,我希望你能夠回憶起來。回憶起你的。仔細想想,當年你是怎樣走出來的?想想當年,想想你的老師。如果是你的老師的話,面對這樣的情況,又會怎么做?”
啪啪——啪——啪——
“你的經歷,我曾經聽主人說起過。你在你的母親時出生。幼年的你就看盡了人生的黑暗面,內心充滿憤怒,任何膽敢靠近你的人都會被你殺死。那個時候帶你走出憤怒的心態的,就是你的師父。”
“李,是一位偉大的‘先知’。并不僅僅是他的心武名稱。而是他的人格。即使在明明知道自己體內寄宿著魔獸,生命隨時有可能在任何時候消亡之時,他的嘴角也始終掛著滿不在乎的微笑。”
“你的老師也曾經被奪走了一切,父母,愛人,甚至生命。但是,我相信即使在生命消亡前的最后一刻,他可能都沒有過像你這樣的憤怒與仇恨。”
“‘先知’很清楚,仇恨不能孕育出任何的東西。即使生命即將消逝,他也還是選擇作為一名騎士,作為一個人‘來’活著。我不知道你的老師到底在那種許多普通人面對都會感到‘絕望’的時刻,到底孕育了多少的‘希望’。但是你,肯定是他的‘希望’中的一部分。他將他所有的所學統統教給了你,為的,絕對不是讓你心中醞釀著那隨時可能爆發的憤怒與仇恨,在這座山中蟄伏。”
持劍人拾起那張擺在茶幾上的信封,再一次的放在了棋盤上。繃帶男子原本預備落下的棋子就在這一刻停頓,那雙蒼白è的瞳孔靜靜地,凝視著信封。
“現在,整個鑰匙組織群龍無首,一片在主人死亡之后,許多的分部都開始崩潰,不是自立為王,就是煙消云散。在這之中,那些四處散去,各自回家的人我們也不用去管了。但那些自立為王的分部,卻在很大程度上帶給了我們很多的麻煩。”
“你是‘神知’。神應該很清楚,在失去了一個有效的管理機制之后,手下的人群到底會到什么程度。光是我上個月接到的各個國家將我們的分部列為‘強盜’進行打擊的案例就超過三件。可想而知,現在事情已經變得多么嚴重。”
“那些自立為王的人沒有目標,沒有信仰。在沒有人給他們下命令的情況下,就開始如同強盜一般進行燒殺搶掠。他們在這短短的一年內已經不知道造成了多少的禍害。遭到其他國家的打擊并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但問題是,他們之中的有些人被逮捕后,反而供出了其他一些作為后勤基地的鑰匙組織管理的村莊。這些村莊里面只是一些樸實的農民,很多人都和以前一樣,繼續耕作,他們并沒有犯錯,卻也難逃滅頂之災。”
“你不能相信每一個國家的軍事領導者都能夠明察秋毫,也不能相信他們的手下也個個都是秉持著信仰與榮耀。既然是鑰匙組織,既然殺了‘強盜’可以升官發財,那么那些村民的命就已經不可能有擔保了。”
“這是事實,也是一個極為嚴峻的事實。如果再這樣下去,相信主人歷經幾十年苦心培育的鑰匙組織會就此毀于一旦,許多人也會因此而被殺,大陸上會再次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這樣的場景,絕對不是主人希望看到的。”
繃帶男子拿著手中的棋子,依舊沒有落下。他凝視著那封信,良久,良久……終于,他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拿起這封信,看了看,但,卻沒有拆開。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蒼白è的瞳孔從信封上離開,凝視著對面的持劍人。聲音冰冷而殘酷,聽起來沒有絲毫的人可言。
“這和你無關,但和你的信仰有關。如果是你的老師,我相信,他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救人,肯定會超越仇恨,成為他心中的第一個念頭。”
持劍人緩緩說了兩句之后,再次呼出一口氣——
“我相信你,神知。我相信你的內心和你的老師一樣的善良。盡管現在仇恨和憤怒讓你無法冷靜,但我始終相信,你的善良會讓你站出來,成為我們所有人的領導者。避免這一場正在發生的浩劫。”
繃帶男子,思索著……
神知,思索著……
先知的學生,思索著……
傻蛋,在思索著……
他緩緩抬起頭,仰望天空。望著空中那停頓的水晶,望著水晶中的少女。
這是他人生的第二根精神支柱,也是他的希望。
不過在他的腦海中,卻已經回憶起了自己的恩師。想起了自己那不管面對任何時候,嘴角都能掛著笑容的紫發男子。
仇恨,憤怒,不滿,悲傷?
這些情緒,自己有在老師的臉上看到過嗎?
也許,老師有過……但肯定,他一定已經將這些負面的情緒完全掩埋在心底。而是用最為善意的方法來教導自己。
仔細想想,老師有教導過自己復仇的意義嗎?
沒有……
回憶起與老師在一起的任何點點滴滴,他始終沒有教導過自己任何關于仇恨的東西。相反,卻是始終不斷的告誡自己,要冷靜,沉穩。一個智者真正善于的東西并不在于他那迅捷的思維,而在于不管面對多大的逆境,多大的困境,都不會放棄自己的冷靜。
是的……冷靜……
而且,善良……
“哈呼
長長的,一口呼氣從傻蛋的口中呼出。
他的視線再一次的落在了眼前這名持劍人的身上。緩緩地,說道:“為什么,是我。論資歷偶師,或是你,比我更有資格領導鑰匙。”
持劍人斗篷下的嘴角,笑了。他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領導者不是看資歷,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繃帶之下的瞳孔,再次的凝視著對面的持劍人。隨后,這雙眼睛看著棋盤,凝視片刻之后再轉向天空中的水晶。最后,才終于落在了他手上的那封信。
嘶——
一聲輕響,信封,被撕開。
傻蛋取出其中的那封信,展開,掃了一眼。看完之后,他再次將信折起,塞回信封,還給持劍人。
“怎么樣?”
新的時代,要來了。”
傻蛋沒有下完手中的殘局,而是將其重新整理,恢復成開局前的陣營。之后,他站了起來,作出了一個讓持劍人略微有些驚訝的動作。
他,開始拆解臉上的繃帶。
這些纏繞了這個男人太久的繃帶開始一點點的被移除。在繃帶被完全拆解之后出了里面那一頭如同雪一般的白發,和一張因為長久不見陽光,而顯得略有憔悴的臉龐。
“你這是……?”
“我,畢業了。”
面對持劍人的詢問,傻蛋閉上眼,緩緩說了這么一句。隨后,他將手中的繃帶安安穩穩的放在棋盤上,再次抬頭望了一眼半空中的水晶,轉身,朝著山的出口,走了出去。
持劍人取出手中的信件,掃了一眼。上面并沒有什么義正言辭,也沒有什么很豐富的jiā代。更簡單來說,這封信上只有一排名單。
——存在之龍,下落不明。
——生命之龍,風吹沙。
——時光之龍,下落不明。
——誕生者,牯嶺鎮。
——延續者,下落不明。
——疾病者,牯嶺鎮。
——死亡者,不可尋找。
——繁衍者,下落不明。
——喜樂者,下落不明。
——哀怒者,下落不明。
風,吹過。
枯老的樹枝上的最后一片葉子,也隨著這一陣風而被吹落。
今年的冬天來得太早,早的甚至讓人感覺無比的殘酷。就連那些老鼠,現在也被凍僵在街頭的角落,早早的,被死神所收割。
房屋,破敗。
空氣中彌漫著一陣讓人想要嘔吐的酸臭氣息。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腐爛的味道,如果換成普通人,恐怕在進入這座小鎮的第一時刻,就已經要轉頭,離開這里了。
這座小鎮茍延殘喘了太長的時間,甚至連他們的國家都放棄了他們。他們的田地早就已經干枯,農田里面泛著酸臭不堪的黑水,種不出任何的東西。肚皮腫脹,四肢卻骨瘦如柴的人們蜷縮著身體,躲在橋之下。互相擁擠著取暖,希望能夠挨過這一嚴寒的冬季。
此時,一名斗篷人,卻是抵抗著這些讓人想要嘔吐和逃離的味道,緩緩走進了這座小鎮。和四周那些殘破的環境比起來,他身上那件繡著石鎖的袍子,現在看起來卻是如此的鮮四周的那些人們看到這樣一個人走進來,無不是抬起那一雙雙泛黃的雙眼,看著他,就好像,在看著一個怪胎。
啪嗒——
傻蛋的腳步,向前邁出。
面對四周那些呆滯而渾濁的眼神,他壓根就沒有去觀望一眼。
他的目的地似乎只有一個。
就是這座小鎮最深處的那棟教堂。和四周的殘破相比,四周的教堂似乎顯得破敗。那教堂頂端的十字架也已經殘缺了左半部分,屋頂也是已經塌陷了些許。顯得破敗不堪。
傻蛋在教堂前站了一會兒,隨后,他抬起手,輕輕按在那大上,用力……
滴……嘩啦啦啦啦
黑è的雨水,不經意間,從天而降。
看著這些黑è而渾濁的雨水,四周那些人卻好像碰到了救星一般,紛紛張開枯瘦的雙手,承接那些黑è的雨水,奮不顧身的往自己嘴里灌。對于他們來說,這些黑è而粘稠,并且帶著酸澀的雨水就如同甘lu一般的美味,可以緩解身體和心靈上的饑渴。
傻蛋沒有回頭去看那些雨水。他推開了教堂的大緩步走了進去。
這座教堂就像是被炸炸過一番,到處都是破碎的磚瓦。那破陋的屋頂當然阻止不了雨水的滲透,滴滴答答,黑暗的雨水傾瀉而下,在地上匯聚成了一個黑水塘。
傻蛋看著這個黑水塘,在此刻的黑暗中,他的那頭白發顯得是如此的顯眼。凝視片刻之后,他抬起頭,繞過這個黑水塘,繼續朝著前面女神像的方向走去。最后,停留在一張輪椅的背后。
v神像的臉,此刻已經被黑雨腐蝕的面目全非。雨水沿著神像的兩個眼睛蔓延而下,最后滴落在神臺上,發出啪啪啪的連珠聲響。
在神臺前,是一張輪椅。那張輪椅上坐著一個人。
厚重的毯將這個人完全裹住,對于站在其后面的傻蛋來說,根本看不清這個人到底長什么樣,是男是女。
不過,躍過這個人的肩膀,傻蛋卻能夠很清楚的看清這個人的下半身。
毯,晃動著……
也意味著在那毯之下,并沒有雙ui。
傻蛋看著……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直到一只膚è咖啡,上面還長著許多黑è斑塊的手從后卡住了他的脖子之后……
他,依然沒有動,也沒有說出任何的話語。
“很少能看到有生人來這里。奉勸你一句,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離我妹妹遠一點。”
聲音,是
但卻是一個仿佛重病纏身一般,十分沙啞的聲音。
傻蛋沒有回頭,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來接你們姐妹。”
你是鎖扣?”
背后那個沙啞的聲音沉默片刻,說道。
“鎖扣死了。我是新的鑰匙首領,神知。”
聽到鎖扣死亡的消息,背后的似乎震動了一下。連帶著傻蛋喉嚨上的那只手,也是一并顫動。
片刻之后,這只手緩緩松開,縮了回去。傻蛋,也是趁著這一時刻,緩緩轉過頭,望著背后那名
這個女人……很臟。
她的身上穿著一件不知道已經多少年沒洗過的連身裙,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沾滿的泥土和油污簡直讓這件衣服和煤炭里撈出來的沒什么區別了。而她那件裙子下lu出的大ui,以及雙臂的膚è也是十分的黑,上面似乎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泥濘,臟兮兮的。
這個女人的頭發上也是一樣,其本身的發è是什么樣的,如今已經看不清。但至少,她現在的發è已經被染成了純粹的黑一頭長發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臉,讓傻蛋看不清她到底長什么樣子。乍看起來,簡直就和一個幽靈沒有多大的差距。
當然,最可怕的還是她的右手。
整條手臂上都布滿了各種大小的黑è斑塊。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女人身上肯定是重病纏身。現在她還能這樣神氣活現的站著,實在是一種奇跡。
“你走吧。鎖扣死了,我們欠鑰匙組織的東西也就沒必要還了。從此以后,我們和你們再也沒有任何的關系。別再來打攪我們。”
v人沙啞著聲音,yin測測地說道。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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