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看到二舅猛眨的眼睛,孟茹才警醒現在問這話很不是時候。
轉眼看看氣氛凝重的大人們,再沒心沒肺也知道事情不對頭了。連孟博超也一個勁地往她這邊擠。不敢再問,只用手揪著二舅的衣角,準備一旦發生啥事,隨時都把二舅推出去頂缸。
在溫家兄弟姐妹中,二舅是最小的一個,算是最受寵的。所以小孩們有什么事情常拽著他出頭求情,基本上一求一個準。
眼看著自家老媽鐵青著臉,直拿眼瞪王永祥,顯然是已經忍不住要發飆。孟茹瞪大了眼,就等著看六國大封相的戲碼。
心里琢磨著要不要把剛才看到的事情講出來。雖然是沒捉奸在床,可就她的觀察所得,可是不大相信王永祥與那位小胡同志之間清清白白,嘛事都沒有。
只不過,這種話由她嘴里說出來估計也沒誰相信吧?搖了搖頭,孟茹撇著嘴,順手拉了下凌波讓她也坐過來。可凌波瞄她一眼,反倒又往前走了兩步,緊盯著手術室門上方的那盞紅燈。
“我說永祥,現在也沒外人了。你說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吧!”看看王永祥,溫雅蘋的聲音居然頗為平靜。可越是平靜,越讓人覺得是暴風雨的前兆。
王永祥也顯然是知道的,看了眼溫雅蘋,遲疑了下,說道:“那位李同志墊付的錢肯定是要還的。只不過我現在手頭真的不松快,看看,過幾天麗蘋單位報了藥費什么的我一定立刻就還上。”言詞間多了幾分懇切,也不知是因為溫雅蘋還是被李任風剛才臨走前的那一眼嚇到了。
見他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溫雅蘋反倒不好再多說什么。想想,便平聲道:“小麗手術完肯定是要住上好幾天醫院的,你一會就先回家收拾收拾,拿些衣服什么的,再拿臉盆和一個暖壺過來,到時候也好看護小麗。”
王永祥一猶豫,抬眼看了一眼一旁沒有說話的溫志文。想了半天,還是說了出來,“三姐,你也知道我們單位事多,尤其最近挺忙的,我一個人肯定是看護不了麗蘋的。還有啊,我一個男人,帶著小波也不方便……”
溫雅蘋挑起眉,冷眼看著仍然滔滔不絕地說著推脫理由的王永祥。“行了,你別說了。小波我會帶回我們家去,你只要照顧好小麗就行。”
“三姐,真不是我不樂意照顧麗蘋,你看,我們單位最近可能要提干,我是真不想錯失這次機會……”
王永祥還沒說完,李雪娟已經尖著嗓子出聲了,“你還想著提干啊?想提干的人,怎么還能在上班時間都在單位找不著人呢?王永祥,現在在手術室里的那個可是你媳婦。就算你們是后到一起了,可你也不能這么沒良心吧?這人啊,什么都能壞,可這良心要是壞了,可就補不回來了。”
“雪娟,”溫志文沉聲喝了一聲,阻止了妻子再說下去。沉默了半分鐘,才望著王永祥說道:“永祥,小麗是你妻子,也是我妹妹,我們都不想她有事,關心她,同時也都對她有著責任和義務。總之,我們兄弟姐妹會和你一起看護小麗的。不會讓你一個人辛苦的。”
溫志文平時不太多話,但一旦他說話了就很少有人敢反對。就算是王永祥,雖然呶呶嘴,仍顯出不愿意的樣子,卻沒有再說什么。
而溫雅蘋被自家哥哥一瞥,立刻朗聲道:“自己妹妹不自己精心照顧著,還能指望著別人啊?!”說完還狠狠用眼睛瞪了下王永祥。
王永祥只裝著沒看到,站起身不冷不熱地道:“那,大哥,三姐,我先回去收拾收拾東西,一會再過來。”
“你現在就回去?不等著小麗手術完出來!”溫雅蘋跳起身,可被溫志文一扯,還是忍了下去,任由王永祥離開。
看著他拐彎出去,忍不住呸了一口,“沒良心的白眼狼一個!當初爸怎么就看上這么個東西呢……”
溫志文皺了下眉,咳了一聲,李雪娟也上前拉了一下溫雅蘋,她才收聲。抿了下唇,也知道這樣說自家老爺子到底不大好似的。于是便嘀咕了一聲,“到底不是原配夫妻,平時馬馬虎虎混過去了,可到了關鍵時候還是白費。”
一轉頭,看到孟茹幾個,緩下面色,又道:“小武,你先把他們三個送回我家去吧,在這呆著也不是回事。”
“我不回去。”凌波直著脖子嚷嚷,卻被溫雅蘋瞪了一眼,“留在這干啥,你媽看到你哭,還得擔心。”又擁著她輕聲勸道:“你放心,有三姨在這呢!你媽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
在溫雅蘋的勸慰下,凌波終于隨著走出了醫院。雖然仍是一步三回頭,但好歹沒有再哭咧咧地要往回走。
從前就不會安慰人,現在更不知該說什么話才是最合適的。孟茹只能拖著凌波的手,用最肯定的語氣告訴她:“姐,老姨不會有事的,她一定會好。”
凌波轉目看她,雖然沒笑,可臉上的表情卻放松了少許。
站在醫院門口,溫志武撓著頭,扶著自行車,苦惱地回頭看著三個小家伙。一輛自行車,三個小家伙,好像怎么看都覺得有些擠啊!
眼珠一轉,孟茹偷笑,“我和哥坐前梁上,姐坐后面車座上,至于二舅,你還是推著車走好了。我看你的技術想一帶三,還是有些難哦!”
“就你鬼精靈!”伸手拍了孟茹一下,溫志武好笑地搖著頭,把三個小家伙一一抱上自行車,認命地做他的駱駝祥子。
坐在大梁上,幾乎可以平視二舅的臉,孟茹笑嘻嘻地伸手亂摸二舅白皙的臉。和嚴肅的大舅不一樣,二舅又年輕又開朗,有時候還有那么幾分滑稽,可算是溫家男人中的變異品種。這種舅舅,不欺負白不欺負。
“二舅,你剛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啥?你問我啥了?”溫志武“啊”了一聲,終于想起來了,偏了下腦袋,自己先呵呵傻笑了兩聲。“你真想知道啊?”
當然了!孟茹盯著他。看你這張臉就知道有故事了。
“嗯,”先咳了兩聲,溫志武擺說一副要開始講古的架勢,如果不是要推著自行車,估計就要大手一揮來個田連元似的亮相了。大概是《楊家將聽多了。
一路上,聽著二舅侃侃而談,所談所思大大超過了孟茹簡單的一個問題,間或夾雜著許多關于青春歲月的無限感慨,大有憶往昔,少年情懷總是詩的勁頭。
凌波聽得是一個勁直眨眼,孟博超也暈乎乎的幾欲睡去,只有孟茹在一堆雜七雜八的敘述中找到了問題的重點。
簡單點說呢!就是當年李任風作為造反派頭目之一,在小小縣城里那是風光無限。但是,不管再風光的人,總還是要有對手的。而讓李任風感到威脅與失敗之恥的人正是當年作為另一派首腦人物的溫志文。
“那時候,我還沒到十歲,街上整天鬧哄哄的。比我高幾年級的同學都成了紅衛兵,可我,就差那么幾歲,愣是沒人收。那時候,看著你大舅神氣的樣子,真的很想也像他一樣走在街上,身后跟著一票人……”聲音突然一窒,溫志武干咳了兩聲,小心翼翼地看著孟茹,“小茹,我和你說的這些可別和別人說哦!你大舅不喜歡人說他當年的那些事。”
咦?疑惑地歪著腦袋,想了足有半分鐘,孟茹才突然了悟了。不是學者,也很少看描述當年那段歷史的書籍。但每次聽到時,還是會隱隱覺得有些可怕,那是被妖魔化的一群人。當年曾經風光無限,在后世卻是被唾棄甚至痛恨的。
有些明白為什么大舅從來沒有說過這些事情。孟茹啃著指頭,有些郁悶。早知道不問了,現在倒好像探知了大舅不想讓人知道的隱私了似的。
那頭,看到孟茹點頭,溫志武卻談興正濃。叭啦叭啦的,有用的沒用的一堆全往外說。
“我跟你說哦!這個李任風那可真是個人物。我聽說他那年他在草甸子撿了好幾根金條,就靠著這幾根金條,跑到南方發了家。咱縣里現在估計都沒誰能富過他了……還有人說,那個金條,不是他撿的,而是他領著人挖了人家的墳——是誰的來著?對了,好像是一個解放前的老財主來著……”
合不攏嘴,孟茹咽了下口水,雖然不知二舅的話是真是假。卻開始心跳加速,兩眼燒成蚊香圈。
金條?還盜墓?真的假的啊?李任風還做過這樣的事情?還真是夠傳奇的。鬼吹燈的故事?怎么聽都覺得很詭異的感覺呢!
呵,光是這個李任風的故事,都夠寫成一部小說了。考慮考慮,要不要下次見面時也找他叭啦叭啦?不過想來如果她真的敢問那些有的沒的,會被那大叔狠K一頓吧?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