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時,還沒看到凌波回來。孟茹有些奇怪,問了正在喂豬的老爸,也說還沒回來。
這家伙,要是不想讓媽知道,倒是快點回來啊。心里念叨著,就看見凌波搖搖晃晃地回來了。迎上去,孟茹還沒說話,就覺得凌波的神情不對,臉色也發白。
“姐,你沒事吧?”
“沒,沒事。”躲閃著,凌波小聲地問:“三姨回來了嗎?”
“還沒回來呢!你放心,我不會告狀的。”孟茹也壓低了聲音,看看凌波。忍不住伸手探上她的額頭,“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沒事。”推開她的手,凌波只吱吱唔唔地瞎扯一通,卻讓孟茹更覺得有些不對頭,可是又說不出究竟是哪不對。
跟在凌波后面,孟茹一直拿眼睛盯著她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覺得她走路的樣子很別扭。
歪歪著腦袋,連看到她倆的孟博超也跟著歪起了腦袋。瞅了半天才捅了她下,“老妹兒,你看啥呢?”
“我看姐的屁股……”合上嘴,孟茹有些尷尬地拔拉了下頭發。咳了兩聲,慢慢走進屋去。
一進屋,就看到凌波站在地當間,孟茹一皺眉,直接問:“姐,你怎么都不坐著啊?”越想越覺得有古怪。
“我——不累。”凌波笑了下,可笑容卻顯得很是勉強。孟茹一眨眼,上前一步,也不說話,只按著她往炕上坐。
被她突然一推,凌波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跌坐在炕邊上。屁股一粘炕,就“唉喲”一聲跳了起來。
眼睛一亮,孟茹揪住凌波,追問道:“你到底怎么了?”
“沒事沒事,我都說了什么事都沒有……”揮開孟茹的手,凌波掙扎著想跑開,卻被孟茹緊拽著不放。
非但不放,還大聲喊了孟博超過來。
“哥,你過來幫我按著姐。”
瞪大眼睛,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可好像滿有趣似的。孟博超笑嘻嘻地靠近,一伸手,還沒等碰上凌波,凌波已經大罵:“孟博超!你敢碰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積威之下,孟博超還真不敢再往前來。孟茹雖然在練太極,可現在不是比武,光是這么比力氣難免有些勢弱。心里一急,也顧不得再多想,大叫一聲:“酒心巧克力!兩塊,不,五塊……”
上次從大舅媽家拿回來幾塊,孟博超都沒吃夠,可說是從過年一直念叨到現在。受此誘惑,孟博超膽子也壯了,往前一湊,和孟茹兩個人一起把凌波按在了炕邊上。
“你按住了!”很有大將之風地命令著,孟茹手一伸,直接扒下凌波的褲子……
“啊……”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孟茹按著凌波的另一只手不自覺地松開。而孟博超因為她的尖叫也扭頭來看,手勁一小,凌波已經猛地推開按著她的孟博超,一把拽著褲子往上提。
雖然她提得快,可孟博超卻也看到了一點。被凌波推得跌倒在地,他仍然傻愣愣地低喃:“小波姐的屁股長毛了……”
險些被口水嗆到,孟茹的嘴角一抽,看看自家老哥,覺得他真的是被嚇到了。
看著拽著褲腰,狠狠瞪著她,連嘴唇都在發抖的凌波。孟茹心里一嘆,卻還是追問:“你屁股怎么回事?被狗咬了?”
剛才那一眼,分明在她腫起來有些發白的屁股上看到牙齒印。至于老哥看到的毛,卻是幾根燒得焦灰的狗毛。想是狗主人看到凌波被咬傷后就按著土法剪了狗毛燒成灰后敷在傷口上,可是有些卻沒燒凈,直接就這么粘到屁股上了。
“小、小茹,你別告訴三姨。”凌波帶著哭腔求道:“你告訴三姨,我一定會挨打的。可能、可能她都不帶我去醫院看我媽了。”
挑起眉,孟茹幾乎想反過來求她了。我說姐啊!被狗咬可不是小事,你還想瞞?
也不理她,聽到院子里傳來媽的聲音,孟茹就往后走。凌波一急,直接撲過來抱住她,孟茹翻了翻白眼,也不掙扎,直接扯了嗓子就嚷:“媽,我姐讓狗咬了……”
一句話喊完,就聽見老媽往屋里跑的聲音。目光一轉,看到揪著她衣服的凌波小臉煞白,一雙眼死盯著她,好像她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
呃,好像自己是做了所有小孩都討厭的告密者啊!可是,她這也是為了凌波好啊。能不能不用這種被出賣了的悲憤眼神看她。
溫雅蘋跑進屋,也不管凌波說啥,在孟茹指著凌波屁股時,直接就把她往炕邊一推,“脫褲子!”
咬著嘴唇,凌波抽泣著往炕邊湊,還一個勁地拿眼瞪孟茹。孟茹一扭頭,故意不去看她。這么一扭頭的工夫,就聽見“啪”的一聲。心頭一驚,孟茹回過頭,就看見溫雅蘋舉著手,一個勁地發顫。而凌波捂著臉,眼淚噼哩啪啦地往下流,卻不敢哭出聲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跑到白小雪家去!你是沒長耳朵還是沒記性啊?”氣得一顆心亂嘣,溫雅蘋恨得又往凌波身上打了兩下。
也是凌波打小就和孟家親,同樣是侄男外女,可另外幾個,溫雅蘋從沒動過一根手指頭。
看凌波縮縮著脖子,不敢躲,一只手揪著褲腰,一只手緊個勁地抹眼淚。溫雅蘋又是氣又是心疼,“你傻啊!沒長腦子的玩意兒,被狗咬了還不趕緊找大人,就那么讓人給你鼓搗,要是真傳染了狂犬病,你讓我怎么跟你媽交代?!你,你是存心不想讓我們姐妹兒好過啊……”罵著罵著,她自己的眼淚也往下淌。
還要再打時,后跟進來的孟建國忙上前攔著,“現在是發火的時候嗎?快點看看到底怎么樣,先把他們敷的那個什么東西洗了呀!”
抬手一抹臉,溫雅蘋冷靜下來。又把凌波按倒看了看,皺眉道:“都腫起來了。燒什么狗毛啊,這不更讓傷口有炎癥嘛!”轉過頭,她想了想,“我看這傷咱們在家處理不好,還是得找個大夫看看。這么著,我領她上我們單位診所去。”
“這時候去?”
聽到孟建國驚訝的聲音,溫雅蘋一扭頭,看看表,不禁拍了下額頭。“是,這時候都下班了。我想想,誰離得近來著,對了,小陳離單位最近,我去找她。”
看她轉身就往外走,孟建國忙伸手拉住她,“你領著小波先去,我騎車子去找。”
想了下,溫雅蘋點頭,送了孟建國出去,回過頭來看看仍在無聲抽泣的凌波。目光微閃,卻沒有上前抱著她安慰,只是沉著臉道:“我跟你說,凌波。你要是再這么不聽話,總有你吃大虧的時候。到時候你奶他們說我們老溫家人管不了孩子,把你接過去,一輩子都不讓你回這邊,更不讓你看你媽……”
話音未落,凌波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抽涕著往溫雅蘋跟前湊,拉著她的衣角求道:“三姨,我聽話,你別把我送我奶那兒去。我不離開我媽,不離開你……”
被她哭得心酸,連孟博超都小聲哭了起來。孟茹卻皺著眉,看看仍冷著臉的老媽,覺得老媽的話可信度很低啊。要知道當年凌波生父去世時,老媽可是一力攔下了想把孩子要回去的凌家人,這會兒怎么可能再把姐送過去呢!
雖然心里明白,可被凌波那么哭鬧著,到底還是覺得有些鬧心。直到老媽帶著凌波走了,她還是很郁悶。
“哥,拜托你,可不可以不哭了啊……”抬眼,看著還在哽咽的孟博超,孟茹胸口悶悶的。搞什么啊!難道她重生的蝴蝶效應就是自家老哥變成愛哭鬼?
沒好氣地瞪他,孟茹拖長了聲音:“巧克——力……”
“五塊!”還沒抹干凈眼淚,孟博超已經抬起一只手,比出一個巴掌。
“切,顯擺你會數數?!”打落伸過來的小胖手,孟茹撇了撇嘴,忍不住又笑起來。
爸媽帶著凌波回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雖然很想看看傷口清洗后變什么樣了,可看看凌波的表情,孟茹也不敢多話。
只聽得爹媽說幸好去了福利院的小診所,要不然那些扎進傷口里的毛、灰都洗不干凈,只能用鑷子一點點地拔拉出來。又用碘酒清洗了兩遍,可惜狂犬疫苗只有防疫站才有,所以明天還得去防疫站打疫苗。
聽著他們商量明天請假的事兒,孟茹只是看著凌波。瞧她那沒精神的樣兒,剛才一定很疼。
往前湊了湊,她問:“姐,很疼吧?”卻不想凌波一挪身,把臉轉到另一面去,根本連看都不看她。孟茹眼珠一轉,看沒人注意他們這邊,心里安穩了下。
其實,就算被人看見也不算丟臉,反正都沒外人。
拿定主意,她又往前湊了湊,雖然凌波仍然不理她,她卻似玩上癮了似的,跟在凌波身邊轉來轉去也不嫌累。就是被攆著睡覺了,她也緊挨著凌波,雖然看不到凌波的臉,她也照樣在她背后耳朵邊吹著氣,小聲絮叨著說個不停。
“姐,你還生我氣啊?其實你生我氣生得好沒道理耶!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呀!你想想,要是不告訴我媽,你屁股上的傷口發炎,就會流膿,黃了巴唧的那個難看。最后爛成一個大窟窿,流啊流啊流個不停的膿水,多惡心啊……”
是夠惡心的。凌波的身體身體微微顫動著,不知是被她打動了還是被嚇到了。就連坐在炕桌邊算帳的溫雅蘋都直翻白眼。這孩子,不睡覺,盡說嚇人話!有心教訓她下,可看看微笑的孟建國,便搖搖頭由著孟茹胡說去了。
“還有啊!你不打疫苗,就會得狂犬病。得了狂犬病就會變瘋子,變成瘋子以后就會咬人,咬著咬著就會變狗,落地爬,還渾身長大黑毛……呀!疼,疼……”
呲著牙,孟茹瞪著狠狠掐著她胳膊的小手,忍住沒反抗。
“我不全是胡說八道嚇你啊!”要不要擰得這么狠啊?
抬起頭,看著已經轉過頭來用亮晶晶的眼睛瞪她的凌波,她委屈地顫聲道:“姐,你下次再擰人不要只擰那么一點兒肉好不好?真的很疼的。”
雖然被擰得很疼,可能這樣和好,疼點兒也值了。
“好了,別胡鬧了。還不快睡。”溫雅蘋嗔著,順手拉了燈繩。屋里一下子暗了下來。
黑暗里,一只手自身后伸了過來,輕輕地揉撫過她剛才被凌波擰得生疼的手臂。
勾起一抹笑,孟茹往后靠了靠,輕喃著:“媽媽的味道真好聞……”
“快睡了!”溫雅蘋嗔了一句,可手下的動作卻越來越溫柔。
第二天,凌波沒有上學。一大早,只有孟家兩兄妹出門,還真是不那么習慣。就連一向粗心大意的孟博超都在門口呆了兩秒,又轉身在褲兜里掏了半天,才拿出一塊幾乎半融的小淘氣遞了過去。“小波姐,一會兒打針疼你就吃這個吧。”
眉毛跳了跳,孟茹看著凌波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的尷尬表情,只覺得好笑。
到了學校,繼續入學以來討好老師,爭做第一受歡迎學生的大業。話說,孟茹現在才發覺自己原來也有討好人的本事,而不是像前世一樣硬梆梆的脾氣不知變通。
或許,是因為借了年紀小的皮囊,說什么做什么都可以用天真可愛來形容的緣故,不管說多肉麻的話都不覺得丟臉呢!一連幾天下來,還真的很得老師的喜歡。
不過,不管是什么地方,競爭都是很大的。目前的競爭目標顯然就是李欣然外加一個陳子宣。
陳子宣那個美正太還好,雖然很得老師喜歡,卻沒有明顯的討好行為,屬于不爭名好利自然就得到老師喜歡的孩子。可李欣然,不知是不是家學淵源,天真可愛的笑臉后居然頗有手段。幾天下來,明顯在鄒蓉心里成了個既乖巧又認真的好學生,還成了鄒蓉教的語文課代表,而孟茹只混了個思想品德課代表。這算是表揚她三觀很正,還是表示她和鄒蓉關系還是沒變牢靠?
有些郁悶,尤其是被白小雪堵在門口的時候更是覺得很郁悶。算了,看在人家表現得很愧疚的份上,還是好好回答問題好了。
“白姐姐,你不用太擔心的。雖然我姐受了點罪,還要去扎針,挺疼的,但你們是那么好的朋友,她一定不會怨你的……”
耶!難道她又不自覺地帶了刺兒?怎么這個眼神看她。
皺著眉,孟茹轉回班里的路上,無意中聽到鄒蓉的聲音。
“是啊,我正想著下星期選出班干部呢!這幾天,我也仔細觀察了這些孩子,覺得有幾個還是很有責任心的。我想出一個名單,然后讓同學們自己選出心目中的班干部。”
“學生自己選?鄒老師還真是民主。”輕笑的聲音帶著一些矜持的感覺,孟茹一聽就聽出是教他們數學的孫老師的聲音。
明明是那樣溫善的聲音,卻在鄒蓉笑著告辭后,一聲冷哼。“當這是美國大選嗎?還民主呢!新人就愛搞怪……”
偏了下腦袋,孟茹悄悄后退。退出門后又加重腳步,快步跑了進來,一拐彎,差點和孫老師撞上。
“啊,”看著扶著眼鏡瞪她的孫老師,孟茹低頭認錯,“對不起啊,孫老師。”垂下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弄。
現在,不只是成人虛偽,連孩子也會虛偽呢!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