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宣引著那中年人走進議事廳。那中年人向王郡守作了一個揖,道:“靳財見過王大人。”王宣又引靳財與歐陽見面。
“為了歐陽的事讓靳管事受累了。”
“歐陽大夫客氣。我接到我家少爺的信,就急著到濟水城來了。我家少爺吩咐,說是您問什么,都要我如實回答。”
歐陽與靳管事一陣寒暄,王宣那邊也已經和王郡守商量好了。
“靳管事遠道而來,請坐下說話。”王郡守對靳管事態度十分客氣。靳管事客氣了一番,還是被王宣按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了。
“靳管事,請問這玉佩你可認得?”歐陽解下衣襟內的玉佩遞給靳財。燕姨娘跪在地上,離著歐陽不過幾步之遙,自然看到了歐陽拿出的玉佩是什么樣子。水幽寒看到清楚,歐陽一拿出玉佩,燕姨娘的臉色就變了,然后就一直盯著歐陽。歐陽卻不去看她,只向靳管事詢問。
“這玉佩我當然認得。這還是我五年前替我家主母買下的。后來我家主母把這玉給了我家少爺。”
“靳管事可認清楚了”王郡守又問了一句。
“自然認的清楚。這玉佩從買下來,到獻給我家主母,前后有兩個月的時間,都放在我身邊。”
“那么能否請靳管事說說是從什么人手里,怎么買下的這塊玉佩?”歐陽問道。
“好說,好說。”靳管事將玉佩還給歐陽,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一邊回想,一邊說起來。
“那還是五年前,也差不多是這個季節。我奉我家主母的命令到這邊來采辦東西。因為主母囑托,要我尋個好物件送給少爺做禮物,我來到濟水城后,就在各大古董字畫店里轉悠,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東西。我就想到有些大戶人家日子過的差了,也有把家里的好東西當了死當的。有時候運氣來了,在當鋪還真能踅摸到好東西。因此我就想著到濟水城的各大當鋪再看一看。”
“那一天,我去了濟水城最大的當鋪,鑫源當鋪。那掌柜的還真拿出幾件不錯的玩意,不過還是入不了我的眼。我家少爺是主母的心尖子,送給少爺的東西是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的。我就想著再去別的地方看看。我一出當鋪的門,就有一個小乞丐把我攔住了,說有人有好東西,問我買不買。我就問,你一個小乞丐還能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不成。那小乞丐就和我說,是有人給了他錢,讓他跟我說那人有祖上傳下來的寶貝要賣,讓我去當鋪旁邊的胡同親自驗看。我一看那胡同就在大街旁邊,而且我這些年走南闖北的,什么陣仗沒見過,也不怕是歹人做套。我就讓小乞丐前面帶路,進了那個胡同。”
“我進胡同一看,那賣主竟然是兩個女人。一個年紀大些,一個年紀小些。瞧著兩人說話,應該是母女。我瞧著她們有些眼熟。這才想起來,我進當鋪的時候,這兩人正在當鋪門口張望。那兩人見我去了,就拿出銀錢打發了那小乞丐。我就問,你們有什么好物件,拿出來看看。那年紀大些的婦人就跟我說,她們有祖上傳下來的寶玉要賣,問我能拿出多少錢。我就笑,這世上只有別人賣不起,可沒有我們家買不起的。這兩個人聽了我這話,都很高興,那年輕女子就拿出塊玉佩來給我看,就是歐陽大夫這塊玉佩。”
“我做了多年的采買,這玉見的多了。這玉佩的成色做工都是上等的,而且一看就是有了些年頭的,比我在各個鋪子里見到的那些都好。我便有心要買下來。那年輕女子對我說,這是她家祖傳下來的玉佩。她家是世代行醫做藥材生意的。這玉佩是藥材堆里養出來的,而且她們家每一代佩戴這玉佩的人都醫術高超,手里都活人無數。我聞著那玉佩果然有種藥香,而是從玉佩里面滲出來的。我就知道這女子說的不假,這玉佩必定是常年由經手藥材的人隨身佩戴。幾代人才能養成這樣的玉。這玉佩本來就價值不菲,再加上幾代郎中以身養玉,說這玉佩價值連城也不為過。我這時便打定主意要買這玉佩。”
“沒想到那女子卻把玉佩收了回去。我就問她這玉佩多少錢肯賣。那女子便說,這是祖傳的寶貝,不是萬不得已她也不拿來賣。她還說她家祖祖輩輩在濟水,認得這玉佩的人也不少。若是被人發現了她們賣這玉佩,可就丟了祖宗的臉。我就讓她們放心,我又不是本地人,這玉佩買了去,那戴玉佩的人,只怕這輩子也不會來濟水。即使來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見得到的。就是見到了,憑那人的身份,誰也想不到這玉佩是買她們家的,而且那人的身份,就是知道玉佩是她們家的,也絕不會辱沒了她們。好些人要送東西給我家主人,可都找不到門路。”
“這女子聽我這樣說才放了心。我又問她們要價多少。那年老的張口就說一千兩。我心想這價錢也值。沒想到那女子見我沒有立時接口,還以為我嫌價格高了,就說八百也行。我看這兩人是著急賣這玉佩,而且似乎是沒做過生意。我就想這人家不知沒落成什么樣子,家里的男人又怕丟臉,才讓女人出來賣這玉佩。還不好意思賣到當鋪里,怕被熟人看到了。我心一軟,也就不再壓價,一口答應下來。那母女二人才松了口氣。我從身上取了銀票,給了她們,那女子交給我玉佩的時候,還說若不是急等著錢用。不會如此賤賣。還囑咐我千萬莫要在濟水城這里lou出玉佩。我想她們這是怕家里的男人因此丟臉,我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這玉佩就是這么來的。我買下玉佩后才想到,那兩人一定是在當鋪門口盯著,目的就是要找我這樣外地來的,出的起大價錢的主,才賣那玉佩。這樣想來,這兩個女子還真是頗有心計啊。”
靳財說完,又對歐陽說道:“歐陽大夫,我家少爺信里面說,這玉佩是你家祖傳的。少爺還說你這玉佩是不慎丟失的。我也打聽過了,歐陽大夫家一直是濟水城富戶,有鋪子有田產,不至于要賣祖傳的玉佩。我家少爺還責問我是不是做了不正當的買賣。還請歐陽大夫為我說句話,這玉佩我可是花錢正正經經買來的。那兩個女子難道不是您的家眷?難道是她們偷了您的玉佩?唉呦,我還以為是賣主要顧忌面子,不讓我在濟水城lou出這玉,原來是賊人怕lou了贓物,追究到她們頭上。”
“這事與靳管事無關,請靳管事盡管放心,我會對貴主人說清楚。”歐陽向靳財保證。
“靳管事,這賣玉佩的兩人叫什么名字,長的什么模樣,靳管事可還記得?”王郡守問。
“那兩人并沒有通報姓名。而且兩人都是女子。我也不好問。至于這長相,我還記得的,那兩人應該是母女,長的有些相像。年輕的那女子很有幾分姿色。”
“那請靳管事看看這廳上,可有那賣玉佩的女子?”
這廳上老老少少也有十來個女子,靳管事進了議事廳后,很是守規矩,并沒有胡亂張望。現在聽了王郡守的話,他才敢逐一打量廳上的女子,這些女子當中也包括水幽寒在內。靳管事的眼神在別的人臉上都只一掃而過,最后看到燕姨娘。燕姨娘似乎要扭開臉去。可又怕太lou痕跡,只好硬生生地挺著。
靳管事的眼睛在燕姨娘臉上上下打量,半晌才說道:“大人,從買玉佩到現在已經有五個年頭。那時那年輕女子還是未出閣的姑娘打扮,如今應該早已嫁做人婦。我看這些位中,只有這位娘子與那賣玉的姑娘有分相像。”
分相像,這無疑是說燕姨娘就是那賣玉的女子。廳上眾人都看向燕姨娘,歐陽的神色是淡淡的,沈二是又羞又怒,其他的則都是裸的鄙視。
“你胡說。”燕姨娘怒斥靳管事,又轉頭對歐陽說道:“歐陽振衣,我知道我們娘幾個在你府上住過幾年,你對我們照顧有加。后來你連喪父母,我卻在你的孝期出嫁,你因此怨恨我。可你也該為我想想,我和你們并不是血親,哪有守孝的道理。我那時年紀也不小了,難道要為了守孝耽誤了我的婚姻大事?你對父母的孝心,我能理解,你因此狠我,我也甘愿領受。可是,你家的玉佩,又和我有什么關系,你憑什么把這些責任都推到我身上?想不到你是這樣的小人,竟然為了這些事,找人來陷害我。”燕姨娘說的字字血淚。
水幽寒聽燕姨娘如此顛倒黑白,氣的頭發根都要豎起來。
“燕姨娘,原來你還記得大哥曾經對你們母女照顧有加?你說大哥怨恨你,那么你還記得是誰不顧流言蜚語救了你和你女兒的性命?大哥的傳家玉佩是如何到了你手上的,你可還記得,要不要都一起講出來……”水幽寒話還沒說完,就被歐陽止住了。
“這些話,咱們不必理會。”歐陽淡淡地說道。
“大哥,你事事包容,她卻反咬一口。你忍得下這口氣,我卻忍不下。”
“這么些證人證據擺在面前,事情的真相不言自明。你生氣。和她分辨,反如了她的意。”
歐陽面色平靜,話里也沒有一絲的火氣。是啊,對于這樣亂咬的瘋狗,毫無根據的指責,若是認真和她計較起來,反如了她的意,被她拉到了和她一樣的高度上,還被她把話題扯開去,耽誤了正題。
歐陽對姜家母女的幫助本來就是不圖她們回報的,歐陽曾經的心傷也只是燕姨娘騙了他的感情。若是水幽寒和燕姨娘分辨,勢必要提到歐陽和燕姨娘曾經定親一說。這個話題說開來,燕姨娘已經沒有名聲可言,傷的是沈家的顏面。而且水幽寒的私心,也是不想再提這個話題。她覺得只要把燕姨娘和歐陽放到一起來說,簡直就是對歐陽的侮辱、傷害。水幽寒這么一想,心情也就平靜下來。
“其實,那兩母女賣玉佩時,年輕的那個有些藏頭lou尾的。可那中年婦人樣貌我看的卻清楚。五年時間,若沒有大變故,那婦人應該變化不大,我肯定能認出來。”靳管事又說道。
“那想必是姜家老娘了。”王宣笑。
“若是她,那好辦的很。五奶奶,你去帶她進來給這位靳管事認認。”沈夫人在一邊開口。五奶奶領了吩咐出去,一會就帶進來一溜五個婆子,其中一個正是姜老娘。水幽寒心里贊這五奶奶做事還真麻利,想的也周到。她若只帶進一個姜老娘來,燕姨娘或許還有借口說是串通。這一溜五個婆子,年紀都差不多,若是靳管事偏認出她老娘來,看她還能說什么。
那靳管事只掃了這幾個婆子一眼,便指著中間有些縮頭縮腦的姜老娘說道:“就是她。”
靳管事既然指認了姜家老娘,五奶奶就打發了其余的婆子出去,然后拎著姜老娘扔到大廳中央。
姜老娘的樣子有些呆,雖然燕姨娘偷偷給她遞眼色,她還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你還認得我嗎?”靳管事見了姜老娘,主動搭起話來。
“你,你是誰?”姜老娘仔細打量靳管事,有些疑惑地問道。
“就是花了八百兩從你們手中買走玉佩的人啊。”
“啊?哦,咳咳,我不認得你。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
“可惜,當時你一口說要一千兩,我本來是要買下的。你自己沉不住氣,一下子就降了二百兩,倒讓我揀了個大便宜。整整二百兩,呵呵。”
“啊?你,你這個jian商?!二百兩!你,你還我二百……兩,啊……,不……。”
靳管事一說到二百兩,似乎是扭開了姜老娘身上某個開關。姜老娘肉疼地連呼jian商。等她聽到沈老太太背后傳來的嗤笑聲,見了燕姨娘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才發覺說走了嘴。姜老娘用手捂了嘴,直往燕姨娘身邊挪。這可真讓人哭笑不得,水幽寒還想看燕姨娘最后要如何抵賴,沒成想,二百兩銀子,就讓她們徹底lou了餡。
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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