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哥,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去接那……那孩子回來嗎?怎么。怎么,剛才父親說要請旨給你娶妻?你要娶妻,那我怎么辦?熙哥,你難道忘了答應過我的話?我,我為你受的委屈難道還不夠嗎?”
侯府海棠院內正房,趙欣雅拉住楚熙,梨花帶雨地發問。屋內伺候的丫環婆子早在兩人面色陰沉地進了房間后,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你以為我愿意嗎?這都是父親的決定。”
“是不是水氏那賤人說了我什么?父親就相信了?她都說了些什么?熙哥,你不會相信她的是不是?”
楚熙有些厭倦地把手臂從趙欣雅懷里扯出來。這個動作,扯動背部第一百九十四章暗流洶涌,剛才的傷處隱隱作痛。這是方才和老侯爺“印證武功”時被父親傷的。其實楚熙心里明白,所謂印證武功,不過是侯爺想動手教訓他,卻又要給他這個將軍在眾人面前留面子的一個幌子。
楚熙知道,即便是在盛怒之下,父親也不會真的傷了他。況且這些皮外傷對他這樣從小習武的人來說,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他更痛的是心。本來就自欺欺人的遮掩,在父親的詰問下,根本沒有招架之力。他一直不想面對的那個可怕的猜測,如今成了現實。這終于打破了他一直以來通過自我麻痹、自我催眠而營造的保護膜。如今面對這樣的局面,最痛苦的人莫過于他。可是。為什么一個兩個都要責問他,仿佛他才是罪魁禍首。
“她什么都沒說,一句也沒有提過過去的事。對于你,更是只字未提。就像上次我和你說的,她只想要帶著孩子平安度日。現在你也該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她已經再嫁,孩子也入了別人家的族譜。還是父親和我在旁見證的。你該放心了。你只當從來沒她這第一百九十四章暗流洶涌個人就是了。”
“可是,父親不是要抱回那孩子嗎?怎么沒抱回來,反而要你娶妻?還是那個女人說了什么是不是?熙哥你別瞞我,你說過你只要我一個的,怎么父親說要你娶妻,你不反駁?”
“你讓我怎么反駁?欣雅,你一直在問別人,你為什么不問問自己,都做了什么?”
“我,我哪里有做過什么?”
楚熙拂袖而去,趙欣雅氣的臉色發白,一揮手將桌子上的花瓶并茶壺茶碗都掃在地下。
趙欣雅十分憤怒,這是楚熙第一次和她發這樣大的脾氣,以前都是她發脾氣,楚熙退讓的。楚熙似乎對她越來越沒耐心了,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那?
是了,就是從那個女人來到京城后。楚熙說好了那天從城外回來,會給她買她最愛吃的燒鵝。可是那天她左等右等,最后等回來楚熙,卻說去晚了,沒買到燒鵝。看著楚熙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知道一定是有事情發生。她很聰明地沒有直接問楚熙,她娘跟她說過,男人想告訴你的事情會直接告訴你,他不想告訴你的事情,你怎么問,得到的最多是謊言。
所以她沒有直接問楚熙,而是從楚熙身邊的隨從下手。這才知道楚熙在李記前面被狐貍精勾走了。她當時氣的不行,派出人探,結果只知道那馬車是長公主的,楚熙跟著馬車去了宣德門前大街公主府旁邊的宅子。那原是李翰林的宅子,最近賣給了一戶姓歐陽的人家。至于在那宅子里發生了什么事,則是怎么也打聽不出來。
她正著急,結果晚上楚熙就主動和她提了這件事。她才知道是姓水的女人和那個孩子回來了。楚熙告訴她,已經給了那女人和離書。還說在那宅子看到那女人身邊帶著個孩子,那孩子在踢球,還說球是他爹爹買給他的。
最后楚熙和她信誓旦旦地說,他的心里只有她一個,他只承認她生的孩子。
她聽明白了,這是楚熙告訴她不會承認姓水的女人生的孩子,而那女人和孩子也絕不會回到這個府里來礙她的眼。她當然高興,只要那之后。他們之間似乎總有些不對勁。
還有王夫人,說是不管事,卻把府里的大權抓的牢牢的。她當然不滿意,這侯府的女主人是她。結果兩人幾個回合下來,這老女人明顯不是對手。就打起了別的主意。正好就有不知哪來的所謂本家巴結上來,透lou了姓水的女人和那孩子的消息。這老女人更是要把那母子接回來,要壓她一頭,在明知道那女人不會回來后,又想把那個孩子接來,站住嫡子的位置。
她知道王夫人并非對水幽寒母子有什么感情,只是看她不順眼,要拿捏她。還有二房的韓淑賢,也三番五次地跑到水幽寒那獻殷勤。為的不過也是要給她添堵。這兩個人的所作所為自然有人報告給她,她一點都不擔心。憑她們,根本斗不過她,就當看小丑表演解悶好了。
至于姓水的那個女人,一進京就找了座大kao山,讓她不能毫無顧忌地下手。后來派了些人去附近打探,甚至想混進那府里去,可恨竟然一點可趁之機都沒有。那女人防備的那么嚴密,家里下人都是從渤海郡帶來的,就是府里正經的客人,都接近不了那宅子的內院。后來,她回家跟她娘討主意,她娘竟警告她不要再去打那母子的主意。她問她娘為什么,她娘只說是圣平長公主放出話來了。她只得先忍耐下來。
沒想到王夫人在水幽寒那里沒討到好處,一回來竟忙著四處去相看人家進京候選的秀女,還打算請旨賜婚。她一開始倒是著急了一會子,不過想想就釋然了。王夫人能去哪里請旨。那后宮的太后可是她嫡親的姑姑,還會真的指個女人來坐在她的頭上。
可如今老侯爺發了話那就不同了,老侯爺在戰場上有救駕之功,可以在朝會的時候直接請旨賜婚,而皇帝也不需要去問太后的意思,當場就可以頒旨。可恨楚熙幾次要將她扶正,都被王夫人以平妻無子不可扶正為由給攔下來了。而她的肚子也不爭氣,兩年了,竟然一次都沒懷上。
老侯爺回來后,必定是王夫人搬弄的是非。他知道有了孫子當即表示要接回來。他們也怕水幽寒那時的名聲有礙,便說好不說明孩子的母親是誰,只當是楚熙在外面的情債,接回來養在她的名下。她心里并不愿意,但是也沒法子,比起再娶個女人進門,這不過是一個沒有母族依kao,要在她手里討生活,沒有嫡子名義的孩童,還不是任她揉搓,而且她還能因此得個賢名,在侯爺和楚熙那里都討好。
可是,她都已經做了這么大的讓步,這父子兩個。一個安國侯,一個大將軍,竟然連個孩子都沒要回來,還在那看著入了別人的家譜。現在,老侯爺公開發話要給楚熙另娶正妻了,而楚熙竟然一句話都沒反駁,她怎么能夠不氣,不慌。
趙欣雅在屋里砸了一通,屋外伺候的丫頭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這些都是從趙家陪嫁過來的,自然知曉趙欣雅的脾氣。人前是春風拂面,人后則喜怒無常。她們想走的遠點。避開這個風頭,可是又沒那個膽。當然更沒人想這個時候進去勸說,當現成的出氣筒。
“外面的人那,都死了嗎,還不都給我進來?”趙欣雅砸了一通,氣稍微平了些,腦子開始轉動。
幾個丫頭站著沒動,一身杏黃和一身柳綠的兩個大丫頭互相看了一眼,只好帶頭走進屋去。
“把這些東西都收拾干凈了,悄悄的扔到外面,別讓人看見了。”趙欣雅指著一地的碎片。幾個丫頭趕忙蹲下身收拾。
“碧柳,我這屋里原來有什么你最清楚,你帶人把我的箱子打開,挑相似的,按原樣擺起來。”
那穿綠衫的大丫頭答應了一聲,帶了兩個小丫頭出去。地上的碎片一會就收拾干凈了,那杏黃衣衫的大丫頭就要帶人去扔,卻被趙欣雅叫住。
“琥珀你留下。”
等屋內只有趙欣雅和琥珀兩人后,趙欣雅問道:“那件事情,你辦的可干凈?”
“回奶奶,因奶奶不想讓老爺和夫人知道,婢子便找了婢子的哥哥,私下辦的。奶奶知道婢子哥哥的本事,他親手辦的事情,從沒出過差錯。婢子保證一點痕跡也沒留下來。”
“嗯,那就好。不是我不信你們,實在是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讓人頭疼。侯爺的話你也聽到了吧,你家姑爺要娶正室了,還要皇上賜婚那。你馬上給我備車,我要進宮去找太后姑媽。”
“奶奶,這兩天宮里正選秀女,四小姐也在里面,太后她老人家只怕忙不過來,您這個時候去……”
“四小姐,你叫的親熱,什么時候她的事比我的事還重要了?”
“奶奶您息怒。婢子也是為了您。奶奶您心里清楚。老爺和夫人最疼的自然是您。四小姐的事,也不是她自己的事。最后得力的是老爺和夫人。奶奶您忘了夫人跟您說過,那個地方不自在,夫人舍不得您去,四小姐才有了這個機會。夫人不是說,那地方,且讓別人去爭,爭得了富貴,姑娘您跟著享福。爭不來,就讓她自己去受那個罪,您還是享福。”
“那該怎么辦,說不定哪天就有賜婚的旨意下來了。都怪那姓水的賤人,老老實實把孩子交回來,我哪用的著這么煩心。兒子,兒子,我要是有個兒子,如今早就扶正了。對,就是兒子,現在也不晚。”趙欣雅急得在地上來回亂走,最后停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興奮地對琥珀吩咐道:“快去備馬車,我要馬上回家一趟。”
安國侯府芙蓉院。
楚征一進屋便歪在貴妃榻上,韓淑賢跟進來,把屋里的丫頭都打發出去。
“二爺,今天老爺子怎么沖您發起火來了”
“老爺子要教訓人,可又要給大哥留面子,又不能直接罵你們做兒媳婦的,還不就揀我這個軟柿子捏。是認準我皮厚,拿我做法。”楚征漫不經心地說道。
“二爺,你可別不當回事。老爺子話里有話,那個逐出侯府,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還能怎樣,咱們又沒做過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二爺你不想想,大房兩個都是人精,慣會做嫁禍于人的勾當。我擔心,這背后說不定有什么事咱們不知道,那姓趙的賤人又要讓咱們頂缸。”
“住口,那是大哥大嫂,你還是不是書香門第的小姐,還懂不懂的尊重長輩。以后莫讓我聽見你背后對大哥大嫂不敬,不然,我就先攆了你出門。”楚征一下子變了臉,厲聲呵斥。
韓淑賢被楚征呵斥的滿臉通紅,眼睛里含了淚水。
“二爺,我,我還不是為了二爺你嗎?”
“你還是別打你那小算盤了。老爺子想要含飴弄孫,不如你我加把勁,生個一兒半女出來,還實惠些。”楚征前一刻還正言厲色,下一刻就不正經起來。韓淑賢是見慣他這樣的,也生不起這個氣。
“這個事,可大可小,我得找夫人說道說道去。”
“趁早別去,剛才娘跟了老爺子出去,現在正說話那。你去做什么?”
“要說話,有這會子工夫也說完了,這事不能耽擱,我這就去。”說著便出了門。
楚征在榻上哼了一聲,轉而又喜上眉梢,叫進一個小丫鬟來如此如此吩咐一番。那丫頭出去了,少頃便帶了個妖妖嬈嬈的女子進來。楚征扔了塊銀子給那小丫頭,那小丫頭就從屋中退出來,關上了屋門,只是還關不住屋內輕佻的調笑。
“爺,怎么又想起嬌杏來了?爺昨個夜里才叫了青兒姐姐伺候,難道是青兒姐姐伺候的不盡興,爺才叫了奴家來填補填補?”
“別提她,提起來爺到現在還惡心著。昨晚叫了她來伺候,做張做致的不讓點燈,結果爺上手一摸,覺得不對勁。點燈一看,那賤人從后背到大腿,坑坑洼洼,沒塊好皮。竟然還瞞著爺,要哄爺跟她個丑八怪上/床。氣的爺給了她一腳,讓她滾了。”
“唉呦,爺說的可是真的?爺過去可常說,最愛青兒姐姐那雙長腿,說是最,奴家幾個都比不上。”
“,嚇的人掉魂才是真的?嬌杏寶貝,快過來,你才是爺的心肝。青兒那丑鬼給你提鞋都不配。快過來,伺候的爺高興了,明天就抬了你做姨娘。”
“爺又哄奴家了……”
一會工夫,屋內傳出陣陣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屋外伺候的幾個丫頭都吃吃笑著,自動走遠了些,唯有一人低著頭一動不動,正握緊了一雙拳頭,咬牙切齒,不停詛咒。
侯府書房。
楚遠山躺在書房屏風后的榻上沉思,慢慢倦意襲來,他閉上眼睛。突然一縷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楚遠山沒有睜開眼睛,任由一雙手掌撫上他的額頭,輕輕地按摩。
“你辛苦了,這些日子,家里多虧了你。”
“那是妾身的本份,要說辛苦,這府里最辛苦的還是侯爺。”
“哎。”楚遠山輕輕嘆了口氣,反手握住那雙細膩的手腕,“多虧有你在我身邊,能陪著我說說心里的話。只是,委屈了你了。”
“有侯爺這句話,妾身這輩子就值了。”
鶴嘴爐內吐出裊裊輕煙,籠罩住兩個相依的人影。
同一時刻皇宮儲繡閣內。
王嫣然坐在桌前,凝神聽著外面鶯聲燕語。她進宮已經有三天了,先是經過宮里的嬤嬤驗身,合格的都安排到這儲繡閣學規矩。秀女們之間也熟悉起來。
趙欣榕,容貌秀麗,舉止嫻雅,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楚婉君則是跟著父兄學了些騎射的本事,比其他女子多了分霸氣。可是要說到美貌,還是水清玲第一,雖然嘴唇厚了些,行事也很張揚,看著就讓人討厭。王嫣然知道,有這種想法的不只她一個人。范嬤嬤說,有的女人會被幾乎所有女人討厭,但是對男人卻有致命的吸引力,說的應該就是水清玲了。
王嫣然心里掠過水幽寒的身影。水清玲是水姐姐的妹妹,雖然不同母,可細看有很多相似之處,皮膚,身材都是極好的。不過說起做人,可就不及水姐姐來萬分之一了。
“外面亂哄哄的在做什么?”王嫣然問從外面進來的小蓮。
“回姑娘,是秀女們在串門子。”
“哦?”
“西郡太守家的賈姑娘,說是明天就要正選了,到時候姐妹們都有了去處,就不能在一起了。姐妹們這兩日在一起有了感情,趁著還在一處,今晚上要一起聚一聚。”
“別人都怎么說?”
“沒誰說不好。趙丞相府的趙欣榕姑娘、安國侯府的楚婉君姑娘,禮部尚書府的水清玲姑娘、都答應了,如今正在吏部侍郎府的錢容容那,馬上就到姑娘這來了。”
“看來還真熱鬧啊,小蓮,你說我要不要去?”
“姑娘不是有了主意了嗎,還用問我?”
“娘讓我凡事多聽你的教導。”
“既然姑娘這樣說,我便考校考校姑娘,這宴會該不該去?”
“這哪里有得選,我不去只怕不行。那幾位都去了,必然不會落下我,而且我也想去看看有什么好戲。有你在身邊,我也沒什么好怕的不是嗎?”
“我自然會全力協助姑娘。”
宣德門外大街,歐陽府,水幽寒正翻看府里這一個月的帳目,冬兒一臉喜氣地跑進來。
“奶奶,奶奶,大喜了,大喜了。”
水幽寒放下賬本,笑道:“什么事大喜了?”
冬兒喘了口氣,“回奶奶,外面來報喜的,說是少爺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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