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一堆麻煩事(下)
“所以我才只給他們找一點小麻煩,拖延拖延時間罷了。
龐雨淡淡笑道
“臨高與瓊州的實際情況不同,等主力部隊撤回去之后,剩下不懂事的小年輕也就那么三四個人啦,到時候挨個兒跟他們談心吧。
對于本地士兵,則可以直接下命令——不同的地區,需要遵循不同的規則,就好像紅區綠區劃分一樣,這就沒人能說什么了。
思量片刻之后,解席點點頭:
“嗯,這樣很好,也不必大折騰。
不過,我想我現在最好還是去跟王隊長他們談談,讓他們回去后跟委員會商量下。
我們以后還會遇到更多更繁華的大城市……福州,廣州,江南,甚至可能還有北京城……這個問題遲早要面對。
“你想得倒遠……也罷,你是軍事主官,軍紀問題本來就該你們負責。
龐雨笑吟吟道,揮手目送老解匆匆離去。
轉過頭,目光恰好朝著大陸方向。
“江南……金陵府……南京?不知道將來有沒有機會,能不能回去看看……”
石亦生大夫是個非常負責任的醫生,他不但為每個前來診察的年輕人仔細檢查了身體,還專門為他們配置了消毒藥水,要求用這種藥水清洗下身,保證不會得任何傳染病。
只不過這種消毒藥水中氫氧化鈣的含量稍微多了點,那群小伙子在清洗過程中個個被燒地哇哇叫。
一輪洗過。
人人愁眉苦臉,都對那充斥著撲鼻生石灰味道的“藥水”避之唯恐不及。
“啊,沒事沒事。
大家憋了那么久了,要放松放松也是人之常情么。
以后誰想要‘爽’一把的盡管去,衛生問題不用擔心,回來后都洗一洗就行了,絕對不會得病。
石大夫滿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說出來的話乍一聽也充滿人情味。
不過再仔細聽聽,那味兒可就變了:
“這藥水也是很安全的。
大家不用擔心,一兩次沒有任何問題,洗多了才會褪皮。
濃度高一點,效果才更好么。
而剛剛才和石大夫以及老解等幾個人唧唧咕咕商量了半天的王海陽則滿臉正氣跟著宣布道:
“聽見沒有?既然紀律條例沒有禁止,你們以后要想去放松也可以,不過為了集體地衛生安全著想,回來以后必須作清洗!”
“我。
腹黑石也就算了,王隊長啥時候也學會玩這手了……”
到了晚上,胡凱等人只能叉開雙腿蛤蟆似的一跳一跳蹦回宿舍,理所當然遭到了周圍同伴們地一致嘲笑。
有幾個人本來還打算向他們咨詢些價目服務之類,見狀也都不敢再開口,悄悄溜回去了——炮組的副長官深衙內亦赫然在列。
設在院子堂屋的會議室內,解席則得意洋洋朝龐雨吹噓道:
“怎么樣,老石的法子還不錯吧。
比關禁閉管用多了。
龐雨也禁不住哈哈大笑,果然是多個人多條路。
石醫生的這條策略確實有效阻止了更多人蠢蠢欲動,果然比單純關禁閉管用多了——倘若真有人跑去玩個不要臉的,這邊還沒理由關他們禁閉呢。
“這種方式畢竟不夠堂堂正正,回去之后還是要整頓紀律。
王海陽對于這種小手段歷來是不大看得起的,在解席跟他談過之后。
如果不是老石保證一定能用迂回地方式搞定,王海陽原打算是直接用命令形式來強制保證軍紀。
有人反對?直接上大腳給他踹服氣了。
“你們先前的擔心很有道理,不能讓這種苗頭發展下去。
聽說當年紅軍進入大城市之前也是要經過反復教育,原以為我們的素質比明朝人高多了,應該不會有這個問題,沒想到還是逃不脫這一關。
馬千山等一撥人依然滿面愁容,現代人個個知根知底的,完全清教徒式的軍規不可能被接受。
但如果不加以控制,歷史上那些軍閥部隊的下場又擺在面前呢。
“只有等你們回去之后集思廣益,看看大伙兒有什么辦法了……”
解席嘆息道。
回頭看見北緯獨自坐在一邊。
禁不住拍他一下:
“我說,兄弟。
還是你們偵察大隊軍紀好哇,一個惹麻煩的都沒有。
“當然,我從來不會讓他們有剩余的精力去瞎折騰。
北緯微微笑道,介紹了他地經驗:
“就算沒有作戰任務,也可以加強訓練么。
把他們操到頭一沾枕頭就能睡著的地步,哪兒還有閑心胡思亂想呢?”
“這主意不錯!”
王海陽欣然接受,此后一段時間他也不再客氣。
以前還心疼自己的部下,盡量給他們閑暇多休整——現在免了,實在沒事干就脆帶著這幫小子繞城墻跑步,累癱他們再說。
石亦生大夫這段時間一直出沒于瓊州府的兵營中,也就是緊靠在府城旁邊的那處羅城。
這里原本是駐扎明瓊崖參將手下部隊的地方,到現在里面也還住著人,當然正規部隊是沒有了,主要是附近地軍人眷屬,以及為數不少的老弱病殘。
其中還有數百號人是他們在上次戰斗中的俘虜,傷殘后被抬回來的。
這些人回到自家軍營之后,所受到的待遇卻反而遠遠不如先前在戰俘營里的——在那邊好歹還有定時更換包扎紗布,清洗消毒等照料,一日三餐也不缺,而到了這邊,除去那些能獲得家小妻兒照顧的,其他人往往只是自生自滅。
這里的明軍編制中原本設置有專門照料傷患的傷病營,但在正規軍都已經崩潰的現在,傷病營自然也幾乎解散了,僅剩下很少一些完全是憑著同情心在幫忙地健康人,以及傷員們互相照料。
再加上缺乏必要地護理常識,很多傷口原本已經逐漸愈合的傷員又重新感染化膿,導致了更加嚴重地殘疾,甚至是死亡。
如血殘陽之下,營地中四處飄揚著一條條沾染血污,散發著撲鼻惡臭味的舊繃帶。
一個個缺胳膊少腿的瘦弱漢子艱難挪動著,去大鍋旁為自己爭奪一碗活命的稀粥。
偶爾有好心人端著粥碗拿去給不能動的傷員,還要小心別被旁邊破布棚子里忽然伸出的胳膊給搶了去……當石醫生在嚴文昌等人的帶領下初次來到羅城兵營時,他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凄慘景象。
“奶奶的,我最討厭這種環境。
老石厭惡的捂著鼻子,雖然滿心不情愿,卻還是跟在老嚴后面,帶著幾名護兵小心翼翼走進了這處爛攤子,隨機查驗了幾個傷者——他畢竟是個醫生,當年發過誓言的。
“石閻王來了!”
傷兵中有不少人還認出了他,老石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原本不是最高,比不上另外一位藍眼睛的洋人大夫。
不過他的判斷之準那是出名的——說誰要死就肯定活不了,說誰能活也確實死不了,因此這些人都以“閻王”稱之。
不過這時候哪怕看到一個真正的閻王,也馬上被當成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們啊,石大夫……”
“閻王大爺救命啊……”
很快便有一大群人圍上來苦苦哀求,石亦生則很不耐煩的揮手驅趕他們:
“廢話,老子既然來了,當然會管事兒!該死的活不了,不該死的……想死也沒那么容易。
滾開,別擋道!”
“有您這句話咱就放心了,我們一直很擔心這會變成一場大瘟疫呢。
嚴文昌那張老臉上綻放出菊花般的笑容,知道自己入了套子的老石則沒好氣的揮著手:
“光憑我一個人可應付不下來——你們幾個,去把那幫鳥人都叫來!”
石亦生并沒有向那幾個隨身護兵具體說明“那幫鳥人”是指哪些人,不過跟這位腹黑大夫時間長了,那幾個本地兵也算有了幾分默契。
稍后不久,王海陽,解席,凌寧,龐雨等人統統被叫來了現場。
一幫人望著這處垃圾堆似的傷兵營,個個臉上都顯出難色。
“哎,最大的麻煩喲,終究還是爛手里了……我早說別這么急著攻城……”
龐雨現在只字不提他也是進攻州府的兩個倡議人之一了,而老解則沒什么好推托的,只能賠笑看著老石。
“誒,這事兒,就要拜托你老兄多多費心了。
“我需要人手,藥品,糧食——充足的,一定要保證供應。
老石沒推托,只是開出一堆條件。
這邊眾人自是滿口答應,反正現在人力資源很充足——那邊有好幾百降兵正愁沒事情做呢,至于藥品和糧食,瓊州是一座大城,這些東西倒還不缺乏。
此后十多天老石就都泡在這兒了,他帶領調撥來的降卒們重新整頓了傷兵營區:拆除原來低矮破爛的草窩帳篷,按照通風和衛生間距搭建大的護理棚;用濃鹽水和石灰水對人體和用具消毒,洗凈煮沸所有還在使用的繃帶,燒毀那些可能導致細菌感染的病源物體;同時對有限的醫療和護理資源重新加以分配,把病人按分類集中,調派足夠的人手進行護理……總之,一切都按現代醫學護理和衛生防疫的標準來搞。
有專業人員來處理這一切,解席等人終于不必再為傷兵問題,以及其它各類麻煩而頭痛,他們總算可以騰出手來,著手進行一些有關未來發展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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