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難得看到大明官軍敢跟倭人正面對敵啊……死,不要命,可難纏得很。早年嘉靖爺那會子鬧得最兇,現在雖然沒落了,可是能留存下來的,卻也都是些硬茬子。”
鄭芝虎嘿嘿笑道,轉過頭來,眼中滿是躍躍欲試之色:
“怎么樣,要不要咱們幫忙?我們那兩條船上倒也有百來條精壯漢子,再借我一把刀,也能砍他三五十個。”
“不用,我們自己能解決。”
龐雨面沉似水,一臉不高興的表情——不過并非害怕或緊張,只是純粹被人騷擾的那種惱怒。
他回頭看了看,徐磊和他的兄弟們都已經到位,便從懷里摸出個小哨子,嘀嘀嘀吹了幾聲。
前面本來還陣形嚴整,雖顯象而并不混亂的明軍一聽到這哨子聲,居然立刻象過了水的螞蟻群一樣四下散開。兩側的人紛紛朝左右兩邊跳開,或者干脆撲通撲通跳下棧橋,游泳上岸去也。而那些身處中間,躲閃不及的則更夸張——他們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盾牌往腦袋上一扣,整個人往地上一趴,四肢都緊緊貼在地面上,看起來就像是朝敵人祈求饒命,那姿勢真是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眼見剛還奮勇作戰的明軍忽然發生如此劇變,鄭芝虎和鄭彩兩人都是張口結舌。膽怯畏戰的明朝軍隊他們見過不少,但那些肯定是望風而逃,絕對不敢和敵手照面的。像這樣前面還打得像模像樣,忽然之間就崩潰成這個樣子的,還真沒見過。
“這些官軍……”
看到鄭芝虎他們滿臉惑的表情,阿德笑了笑淡說了一句:
“因為這些明軍跟我們過仗。所有他們都知道這么一條規矩:千萬別擋子彈地道兒!”
鄭家二人還不太明白。但很快們明白咋回事了……
—連這邊都感到吃驚。對面地倭自是更加發愣。不過沒等他們想清楚是該舉刀把那些趴在地上地明軍干掉。還是趁機沖上去搶通道路。就從明軍隊列后面閃出來一隊穿著綠色迷彩軍服地人影。手中清一色制式步槍。黑洞洞槍口已經瞄準這邊——短毛軍親自上陣了。
“預備……放!”
徐磊用力揮下手中地指揮刀橋以及兩側碼頭上立即“砰砰砰”響成一片……沖在最前面地倭寇當即全部栽倒。無論他們先前如何勇猛都是一樣。后面地人狂喊亂叫著還試圖硬沖。他們對于火槍地概念依然是只能放一響。而且裝彈非常緩慢……不過很快。這些人就為自己地認識錯誤而付出了代價——生命地代價。
三排僅用十來支步槍就封鎖住了這條窄窄地棧橋。再加上兩邊碼頭陣地上地交叉火力。紛飛子彈迅速交織成一張密集火網何敢于沖進來地人都會被打成篩子。徐磊已經指揮過好幾次這種作戰。對于此類場面頗有經驗了。不再象最初幾次那樣手忙腳亂或是過度興奮。現在他只是按照操典。非常冷靜地指揮士兵們不停裝彈——瞄準——射擊……重復這一過程。直到射界內沒有任何站立著地敵人為止。
鄭家二人目瞪口呆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短毛軍的作戰方式,雖然早就聽說短毛的火器極其強悍,但親眼見到其威勢是這二人都曾久經沙場,也禁不住頗有心驚膽戰之感。
“天下竟然有這樣犀利的火器……”
鄭芝虎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前排幾個短毛兵手中火銃種裸的貪婪神色又一次冒了出來。不過鄭彩隨即捅了捅他:
“我們的碼頭那邊也有這么一隊毛兵!”
—先前胡凱的二排去貨運碼頭駐守時,雖然鄭家二人并沒有其它心思也肯定要關注一下的。結果看見只派過來三十幾號人,兩人都是哈哈一笑,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
當時鄭芝虎還笑言道:短毛這幫人既然如此膽小,還不如索性多派幾個來壯膽,弄個三四十人過來濟得甚事?
但是現在,看到這邊差不多同樣數量短毛兵對付倭寇的場景,二鄭很自然就在心里做個對比——如果是自家船上那些水手碰到這種局面將會如何?……各自冥想片刻之后,兩人抬頭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都很難看。
“這些人做事情,果然是滴水不漏……”
鄭彩感嘆了一聲,而鄭芝虎則臉色陰沉,他以前其實看見過這邊的火槍發威,但那時候他只顧著關注大鐵船了。現在卻又回憶起來——短毛除了火銃之外,還另有一種火炮,其威力也遠遠超出想象。
“虎叔,要不要再跟他們談談?只要他們肯賣,無論出多少錢,大當家肯定都會
鄭彩還有些不甘心,但鄭芝虎這時候終于展現出他的判斷力,用力搖了搖頭:
“沒用的,你跟他們耗了那么久,難道還沒看出來——這些人一旦打定主意,就不會再更改。能賣的東西他們絕不拖泥帶水。不想賣的,出再多錢也沒用!”
鄭彩嘆了口氣,心里也明白肯定是這樣——其實若換了他自己肯定也不賣,這么犀利的武器不可能輕易送到外人手中。更何況,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鄭彩已經意識到:短毛其實并不缺錢,他們只是需要金錢來干更大的事業。
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念頭,兩人又開始仔細觀察短毛軍的作戰方式。這時候棧橋上的戰斗已經基本結束,短毛的步兵們開始朝那艘運送倭寇過來的船只發起攻擊。
這是一條很普的廣式客船,上面并沒火炮之類的武器,否則也進不了港口。不過既然能從里面跳出來那么多倭寇,這條船上肯定沒什么“正常”的旅客了。所以短毛軍也無所顧忌,毫不留情的朝那艘船上任何顯現出來的人影射擊。
一開始倭寇是想沖下來搶碼頭的,但在遭到迎頭痛擊以后,他們又不得逃回到船上。然后就有人想要起錨升帆逃跑。可既然來了還想走么?——在清掃了棧橋上的敵人之后,這邊三十多支步槍的火力立即掃向客船,所有膽敢在甲板上露頭的人都會遭遇到和棧橋上那些同伙一樣的下場。
幾輪齊之后,這艘廣船甲板上除了掙扎的傷者和流淌的鮮血之外,就沒什么活動的東西了。剩下的倭寇都藏到了甲板下面,在那里準備作最后的掙扎。
“下面只能打肉搏了吧……”
鄭彩低聲猜測道,狹窄陰暗的船艙無論如何不是火槍發威的地方,鄭芝虎也抱有同感,他瞇起了眼睛,打算好好看看這些短毛除了依仗器械精利之外,其近戰能耐又如何。
一身綠皮的短毛軍果小心翼翼登上了客船,開始清剿殘敵。但他們的作戰方式再一次讓二鄭目瞪口呆——這幫人根本不下船艙的。士兵們分成幾個小組,每一個人都時刻處在同伴的視野中。只要聽到哪里稍微有點響動,馬上舉槍就射。構成船體的硬木板完全擋不住子彈穿透,一槍下去就是一個洞眼,往往在后面還跟著一聲慘叫。而這種叫喊又會引來更多步槍的密集攢射,最后結果就是一塊蜂窩狀倒塌的板壁,連同后面一具或是好幾具尸體……
對于有些動靜較大,里面可能有較人的艙室,短毛的處理方式則更加恐怖——他們會從腰間摸出一個古怪的鐵疙瘩,拔了銷子以后直接丟進去……在把這玩意兒丟出去之后,周圍的短毛們都會像兔子一樣撒腿狂奔,有幾個位置不好的甚至直接往海里跳,就跟剛才的明軍差不多。
但鄭芝虎現在絕對不敢笑話們了,他現在已經完全理解了那條“規矩”——果然,短短數息之后,只聽到一聲轟然巨響,從那處艙室的位置猛然騰出一個大火球,碎片四處飛濺。連艙室本身都給炸的崩塌了,無論那里面隱藏了多少人,估計都只有一個下場……
“那……那是什么!傳說中大宋朝遺留下來的轟天雷么?”
鄭彩臉色蒼白,很失態的死死攥住了阿德的胳膊,后者輕輕將他手臂挪開,很臭屁的微微笑道:
“差不多吧,我們這里稱它為手榴彈。”
“這東西賣不賣?開個價吧……虎叔?虎叔!你怎么啦?”
比起鄭彩的激動,鄭芝虎的反應更要嚴重許多,此時他的額頭上,眼眶中,到處都是水跡,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大顆大顆的水珠子一粒粒砸落在他的腳面子上,但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那個被炸出來的大窟窿,兩眼通紅,幾乎要滲出血來。
“這……這算什么打法?你們這他媽還算是打仗嗎?”
阿德一愣,但還是點頭道:
“是啊,這就是我們的戰斗方式。”
“都照這么干,我輩武人還練個什么功?學個什么拳?……憑你什么英雄好漢,這么一火銃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啊。就算打不死,那個什么手榴彈一炸,也肯定完蛋啦!你們……你們這根本不是打仗,這純粹就是在殺人哪!”
此言一出,不單是旁邊阿德,包括龐雨,林峰……甚至連鄭彩都愣住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蟒二”爺,海賊出身的鄭氏二當家,好似忘了他自己也曾殺人如麻,竟然在這里抨擊短毛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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