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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
這些梁兵都是在河上身經百戰的老卒,不待頭領多言,前面兩排的士卒跳下馬來,立刻列成橫隊,長槍斜指向前方,后面是弓手和火繩槍射手,在橫隊中預留了一條通道,以備騎士尋機沖出。只聽得甲胄鏗鏘聲聲,六七個呼吸后,這邊便布置停當了,一片靜默,殺氣騰騰。
這邊剛剛布置停當,那報信的吳兵已經跑回來了,氣喘吁吁的對霍彥威叉手行禮道:“將軍,前面路上有人設壘據守,隔斷了交通,看旗號應該是梁軍!前哨的兄弟有人碰到了陷阱,腿上受了傷,被巖砦里的守兵發覺了,兩邊起了沖突,還請將軍速派援兵!”
霍彥威點了點頭,對一旁的一名十將道:“你帶二十騎去,把人接回來就是了,不得耽擱了!”
“喏!”那十將是個紅臉膛的漢子,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唿哨了一聲,便帶了二十騎兵沿著山路疾馳而去,他這些都是梁軍的銳士,馬術嫻熟,不少人見山路狹窄,干脆就打馬沿著谷道兩旁平緩一點的坡地疾馳而去。
那十將越過山口,便看到先前那十幾個身著黑袍的漢子正沿著谷道向自己這邊撤來,正是方才前出的那些吳兵,其中數人用火繩槍交叉起來,做成了一個臨時的擔架,上面放著一個漢子,想必就是那個中了陷阱的吳兵,剩余的幾名吳兵落在后面,正一邊向追兵開火,一邊撤退。在大概相距四五十步外,數倍吳兵的追兵綴在后面,也許是顧忌吳兵火器厲害的緣故,這些人追的并不很緊,只是不斷向吳兵放箭鼓噪,并沒有追上來進行肉搏戰。
那十將立刻做出了決斷,大聲下令道:“你們兩個快過去,把馬讓給那個傷兵,接應那些蠻子回來!其余的人,跟我上!”隨著他的號令聲,梁軍騎士們分成三隊,兩翼散開隊形,沖上谷道兩邊的山坡,大聲鼓噪,而那十將便帶著七名手下,排成了一個最簡單的鋒矢陣,沿著谷道向追兵沖去。那些追兵正得意間,突然遇到敵人的騎兵,不由的驚慌失措。為首的軍官大聲呵斥,讓手下列陣抵抗,卻不像兩邊坡上的騎兵沖到,居高臨下便是一陣箭矢下來,立刻便倒了四五人,追兵頓時大亂,那十將趁勢沖開陣去,一刀便將那為首的軍官砍倒在地,其余人見了,紛紛棄兵逃走,被梁軍騎兵追在后面,射倒砍翻了不少。
那十將砍翻了兩人,眼見得手下追的興起,想起方才霍彥威的叮囑,大聲喊道:““罷了,莫追了!”又用頷下的銅哨猛吹了兩下,梁軍騎士這才意猶未盡的退了回來,回到被自己砍倒的敵兵尸體面前,割下血淋淋的首級,懸掛在馬頸旁。自從汴京被陷以來,這些梁兵的精銳在段凝的麾下,先降晉軍,又稀里糊涂的輸的一塌糊涂,降了吳軍,雖說是兵隨將主草隨風,但上下也是憋著一肚子的火,這次總算可以在那些趾高氣揚的南蠻子面前露一手,實在是揚眉吐氣的很。
“頭兒,一共斬首二十一級,咱們連油皮都沒擦破一點,怎么樣,活兒不賴吧!”一名梁兵得意洋洋的對那十將說道,他的嗓門特別的大,目光還不時飄過一旁的那幾名吳兵,炫耀和示威的意思臉上滿當當的。
“可有抓到活口?”
“這個!”方才那梁兵臉色立即難看了起來,他回頭看了看,只見山路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無頭的尸體,只得回頭苦笑道:“頭兒,弟兄們憋得緊了些,那些追兵也忒不經打,所以——”
“好了好了,也怪我事先沒說清楚!先回去將情況稟告將軍再說!”那十將看來心情還不錯,擺擺手便示意手下一同退回去。
半響之后,霍彥威站在壁壘前。這道壁壘的主體結構是一條橫亙谷道,約莫一丈半高的矮墻,在這里,山谷變得寬闊了,形成了一個不大的小盆地,而矮墻就位于盆地的入口處。矮墻并不是平直的,而是鋸齒形,這樣可以用側射火力攻擊在矮墻的后面,在鋸齒的底部還留有守兵出擊的出口,在矮墻的后面有三座箭塔,可以用弓弩或者火器射擊進攻的敵兵;在矮墻的前面,是一條壕溝,在壕溝的外面還有少許陷阱,陷阱和壕溝里都有竹簽,這是前哨的吳兵發現的。壁壘的后面有一條蜿蜒的小路,伸向谷道右邊的山坡,半山腰上是一座巖砦,那巖砦并不大,最多可以容納百人罷了,但從巖砦上可以俯瞰整個小盆地,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制高點。從霍彥威所在的地方望去,不難看到矮墻上人頭攢動,顯然守兵通過逃回的同伴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到來,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矮墻后傳來一聲炮響,但是炮彈的落點離霍彥威還有三四十步的距離,又偏又遠。一旁的親兵趕忙扯住主將的馬韁,想要讓其先退。一旁的吳軍陳校尉笑道:“不必擔心,就看那升起的煙霧就知道守兵用的是劣質火藥,又離的這么遠,看他們這炮術,讓他再打個十炮,只怕也打不中的!”
霍彥威推開親兵扯自己韁繩的手,笑道:“論炮術,那些守兵自然是不及陳校尉,不過你看這壁壘布置的如何呢?”
陳校尉凝神看了看守兵的布置,臉色凝重了起來,小心答道:“看這工事設置的正好在盆地的進出口處,又層次分明,考慮了射界和突出的通道,布置的算是相當不錯了!”說到這里,那陳校尉的臉色突然現出得意之色:“不過若是給小人兩門炮,就憑現在這四五百兵,最多半日,便能拿下這壁壘。”
霍彥威聽到這里,臉色不變,心中卻微微吃了一驚,吳軍善于使用火器他也是親身體會過了,但他更知道相比起其他的純粹冷兵器部隊,吳軍的火器與冷兵器雜編軍隊的組織、布陣、隊形變化要復雜的多。但眼前這個陳姓校尉不過二十三四歲年紀,在吳軍中最多也就是個指揮使級別的軍官,就能指揮如此復雜的作戰行動,那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兩人正交談間,方才那個十將已經打馬上前,他特意在同伴面前炫耀,驅馬直到離壁壘只有七十步的距離,大聲將己方的來意喊出,壁壘上的守兵雖然向他射箭,但他混當沒事,只是用長槍撥去箭矢,大聲向壁壘后叫喊。
“墻后的人聽到了,咱后面的軍主是大梁檢校侍中、忠武軍節度使霍彥威,你們是哪個營盤的,還不快開門讓我們進去?”
矮墻后面聞聲一陣攢動,隨即傳來一陣叫罵聲:“放屁,把你家老爺當傻瓜了,霍相公早就在襄陽之役沒于軍中了,這里又是哪里來的鳥霍相公。再說方才那些拿火槍的家伙分明是南面來的吳狗子,還想哄你老子我,再在這里胡咧咧,小心老子一箭射穿你脖子上那吃飯的家伙!”說到這里,壁壘上便射來一箭,深深的扎入那喊話的十將面前的泥地里,顯然是在威嚇他。
那十將卻是不懼,大笑道:“哪個龜兒子哄你了,霍相公并非沒于軍中,而是投了大吳,如今大吳北伐,已經去了洛陽。霍相公正是奉了大吳朱總管之命,前往關中的,那些吳兵是通行的隨從。”
矮墻那邊頓時靜了下來,片刻之后,一個聲音喊道:“霍相公又怎么了,這年頭相公、太尉的多了去了,哪個認得這么多。就算當真是他,現在他跟了姓呂的,領著南蠻子來打我們,更是可恨。要想過去,就一刀一槍的殺過去,想要空口白話,卻是休想!”
那十將聽到這里,也有些著惱了,調轉馬頭道:“打便打,哪個還怕了你們不成,只是聽的鄉音親切,不愿意下刀子罷了!”說罷便要回頭,卻看到霍彥威打馬向這邊過來了,正要阻攔,卻被霍彥威一把推開,解下頭盔大聲喊道:“某家便是霍彥威,里面來個能主事的出來說話!”
矮墻后一陣聲響,片刻之后,一條黑臉漢子爬上矮墻,對霍彥威拱了拱手,道:“便是某家主事,不過霍相公現在投了南邊的吳王,想必得意的很,未必記得我牛存這等苦哈哈的廝殺漢了。”
“怎的不記得?”霍彥威混私沒聽出對方話語里的譏諷之意,笑道:“當年某家在河中當營官時,便是你身中數箭,還死戰不退,那一指揮五百多將士能活著回來。我霍彥威也是個有人心的,你這般鐵打的漢子如何忘得了!”
那牛存聽到霍彥威這番話,臉色稍微和緩了些,拱手道:“多謝霍相公垂念,不過現在你我各為其主,我受賀總管之命,把守這里,關東來的一律不得通過,還請相公回去吧!”
“牛存,我此次來并非為了打仗,而是奉了大吳朱總管之命,與賀總管商議事情的。你且讓我過去,你知道賀總管和我相交多年,他定然不會怪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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