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和這一脈子嗣不豐,兒孫輩的人都不多,所以少爺和姑娘們都分了獨立的院子。韻琳和韻欣的院子相鄰,離蕭氏的荷香院不遠,韻琳住在扶柳居,韻欣則住她旁邊的弄琴軒。
扶柳居和韻宜的曉風園一東一西,格局類似,皆是小橋流水人家那類的院落。
花溪到了扶柳居的時候,韻琳不在屋里,花溪又轉到弄琴軒。
韻欣客氣地請花溪坐下,“我已經知道了這事。剛祖母喚我和六妹過去專門吩咐了下來。你也知道我是個沒主意的,你們說好便好,我照著繡就是了。至于那畫樣,六妹說她去瀾波館問問三哥,回頭再與咱們兩個說道。你就先在我屋里坐坐,估摸六妹不多時就回來了。”
“嗯,那叨擾五姐了。”這事有人熱心牽頭,倒是省心了。
花溪跟韻欣說了一會兒話,外頭丫鬟來說六姑娘差人來尋五姑娘過去。
“六妹回來了,咱們一道去。”韻欣叫上花溪,兩人一起去了隔壁扶柳居。
花溪第一次來韻琳屋里,與外面恬淡雅致的院落相反,韻琳的屋子布置華麗的多,居室里一面是蝠桃雕花紅木拔步床,一面是火炕,側墻上懸著美人撫琴圖,下面檀木刻花高幾配了兩把圈椅,椅子上鋪著錦繡團花椅搭,富麗華貴。
韻琳正盤坐在炕上拿著幾幅畫比對,一旁的炕幾上擱著粉彩描金纏枝花的盤子,里面盛著時令水果。
瞧見花溪和韻欣來了,韻琳沒起身
“花溪剛回來問繡屏風的事,你不在,她就到我院子里坐了會兒。”
韻欣給韻琳解釋,韻琳只是隨意地點點頭,然后拿了炕上鋪的山水畫說:“剛去了三哥那里,有一幅群山圖正合適。我當時就想著這畫要是分四幅繡出來,單獨一屏自成一景,連在一起是一整幅圖。剛剛順道去了荷香院請祖母過了目,她老人家也很滿意,就定了這幅畫做底樣。[wzdff貼吧團]”
花溪瞥了一眼,圖里繪著連綿群山,一邊有瀑布飛流而下,倒是一幅上佳的圖作。不過那飛瀑磅礴,要繡出神韻來確是麻煩。
花溪心里正盤算,韻琳便開口了,“花溪繡工好,我看這瀑布一幅和沿河一幅就交給妹妹你了。”
早就料定會這樣,花溪也懶得爭辯,隨口應了個“好”字。
韻琳見花溪乖巧地應下,不多為難,又對韻欣道:“五姐你花樣描得好,這次又是一幅圖,一事不煩二主,畫樣就交給姐姐去描。”最難的部分留給花溪繡,那描畫樣的事就不能再給她了。
韻欣雖是姐姐,但是庶出,向來以韻琳為先,自是點頭應諾。
在花溪看來,韻琳領差事選畫積極,到了真開始繡的時候,定是全推給韻欣做,最后頂了大半的功勞。到頭來受累的也就是她們兩人。不過這些事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叫韻琳是侯爺的嫡女。風頭自己出,累活別人做。
“不知姐姐需用幾日描好?我先去繡房選些真絲繡線來。”花溪還是關心繡屏能不能及時完工。
韻欣瞅著那畫半晌,“有個五六日應該能描好,到時我派人給妹妹送去。”
花溪笑說:“那五姐多費心了。剛好空出這五六日我將老夫人交待的絡子和長命縷打好了,省得后面分心。”
“祖母叫你打絡子?”韻琳睨了花溪一眼。
花溪點頭道:“是啊,五蝠絡子和長命縷,說是端午節要用的。”
韻欣笑了笑,“頭幾年這活我們姐妹幾個一人一年,長命縷是端午祖母賜下了給少爺和姑娘們戴著辟邪的。今年原該論七妹的。沒想到祖母交給了你。想來是去年你來時家里事多,今年人都熟了便由你來做。”
“倒是,這活計給你做正合適,免得沒事閑著出府亂逛。[wzdff貼吧團]”
韻琳說話刺啦啦的,韻欣低頭裝沒聽見。花溪不以為意,她早就習慣了,知韻琳意有所指,也沒吭聲,吃了口茶起身準備告辭。
韻琳見她不回嘴越發趾高氣揚,“嗯,剛過去時老夫人說,宮里傳來的消息,四月報名選秀。宮里已經五年沒選秀,這次除了充掖后宮,另外就是各家王爺、世子們選妃.上京城里得到消息的人家都已經開始準備……祖母屬意四姐和我。大夫人說我年紀還小,不急于這一時…….祖母說還有些時日,再考慮考慮。不過她老人家卻讓我得空了隨著大夫人學習中饋,所以繡屏上的事就煩你和五姐費心了。”
花溪一愣,今日見著韻宜時,她可未曾透露半點消息。再看韻欣一臉驚詫,顯然也是剛知道消息,想來是才從宮里傳來的。
算起來這府里除了自己,好像年紀都夠資格去選秀。
慕家的四位姑娘生日離得近,四姑娘韻宜、五姑娘韻欣今年十五,前后腳及笄,而六姑娘韻琳和七姑娘韻寧都是五月生的,比花溪大一歲,今年十四。到了四月十六侯爺喪期滿一年,按大華例家里的四位姑娘齊喪期滿是可以婚嫁的。
只是各府上沒有選秀一次出四人的,頂多去兩位。按年紀,自然是韻宜和韻欣。可韻琳剛剛的話有些自相矛盾,先說自己小不適合去,后面又說要學中饋,那意思是她日后必是正室。既然做正室那肯定是想做皇子、世子的正室,如此的話,這次機會她怎么會放過。
花溪有自知之明,即使年歲夠了,這選秀的事也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至于蕭五是不是因為提前知道這消息才打起自己的主意,她也懶得去探究,更不會在意慕家會讓誰去。
花溪覷見韻欣暗自垂下了頭,不知是沮喪還是有別的想法。不過韻琳說老夫人還要考慮,那韻欣定會對繡屏的事更上心。自己倒是省心了不少,也不怕她會消極怠工。
花溪福福身,“既然六姐事忙,這段時間繡屏上有什么問題,我便尋五姐商量就是了。兩位姐姐可還有事吩咐,若沒有,花溪就先回去了。”
韻琳揚著唇角,“清湖詩會遇見戚大人家的三姑娘,不知怎的就瞧上我的扇子了,我正忙著給她描扇面的花樣,就不送了。”
花溪頷首轉身走了,臨出門時聽見韻琳對韻欣說:“……這繡屏是給平王的壽禮,你可得上點心,別被那狐媚的小蠻子比下去了……我也好讓母親去和祖母說說,許了你去…….”
花溪撇撇嘴,無奈地聳聳肩,出門回棲霞園了。
過了五日,韻欣派人送了畫樣來,與原圖九成九相似,足見韻欣用了心。花溪笑著收下,上了繃框支了繡架,便動手開始繡了。
四月初一,慕韻欣及笄。場面雖沒有韻琳那次熱鬧,但也不差。因為韻宜笄禮在先,韻欣在后,尹氏怕丟了面子,說她不待見庶女,也不敢怠慢。專門請了她的手帕之交禮部侍郎夫人做正賓,司者是二夫人劉氏,贊者同宗旁支的一位嫡出的姑娘,與韻欣私交甚好。
韻欣笈禮過后,馬上就是老侯爺的周年祭。祭掃、做法事,諸多事宜要準備,府里上下忙亂,沒人注意到花溪的生辰到了。
十五那天大早,花溪給了春英半貫錢,讓她到廚房要了些雞湯、雞蛋、菠菜和面粉,借了廚具和鍋碗。下晌,花溪讓木犀將菠菜搗爛,混到面粉里,加了雞蛋、水和面,醒到傍晚備用。
一屋子丫鬟除了木犀和芳菊買進來前幫著做過家務會做些飯菜,其他幾個都是家生的,懂得伺候人卻不大上爐灶做飯。花溪沒指望她們,索性自個兒動手搟面,切成細條。耳房平日燒水溫飯有爐灶,在上面坐了鍋,花溪用雞湯兌水燒開了下面,打了六個荷包雞蛋,起鍋放了鹽和蔥花。
花溪一碗,剩下分給屋里的丫鬟。
“菠菜面,想來你們原來沒吃過,趕緊趁熱吃啊!”花溪笑呵呵地瞅著眾人。
五個丫鬟端著面碗,面面相覷。
芳菊心眼實,沒多想,謝了花溪,“荷包蛋加上清湯綠面倒是挺好看。想來一定好吃,芳菊原來不知道面條還可以這么做。姑娘你懂得真多!”
倒是紅柳看著雞蛋綠面忽然想起了些事,開口試探了問了句:“姑娘,今日莫不是你的生辰?”
“嗯,去年生辰是在山里過的,吃了燉肉,還有雞湯面。今年在府里過,劉媽媽和丁香都不在,就咱們一處,你們陪我一起吃壽面了。”
花溪笑了笑,心里想著也不知道今晚上劉媽媽和丁香吃的什么,肯定不會像去年那樣好幾個月吃不上一頓肉。
芳菊傻呵呵地在旁邊說:“頭前我過生時,娘也給煮了碗清湯面,連個雞蛋影子都見不著,哪里有姑娘做得這精致。姑娘,奴婢可要吃了。”
花溪笑著點頭,“吃吧吃吧,不好吃莫嫌棄!”
木犀低著頭不說話,端著面碗發呆,半晌才說:“原來日子過得不好,就沒過過生兒,看別人家里孩子吃肉面……奴婢還埋怨爹娘。到了爹娘去那會,我就想著哪怕有碗菜湯,也許爹和娘……”后來木犀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再說不出一個字。
其他人聽了也跟著難受,端著碗說不出話來。
“哎!好了,以后跟著我保準你每年生日都能吃上肉面。你爹娘在天上看你現在日子過得好了,定也高興。快,大家都吃吧,今日當咱們六個一起過生辰,許個愿然后開吃,嘗嘗姑娘我的手藝如何?!”
花溪的話感染了眾人,大家一笑,紛紛低頭許了愿,然后圍坐在一起開開心心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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