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詩啞然。

素秋剛才說了這么多，唯有一句最是刺耳最是真實。

夫人的心，早已偏袒到錦繡那邊去了……

丫鬟們的對錯，都是由主子說了算。主子喜歡你偏愛你了，就算你犯了錯了，也就是輕飄飄的批評兩句了事。主子看你不順眼了，你做什么都是錯的。

如詩頹喪的坐在椅子上，眼淚靜靜的滑落。

剛才的那一幕在腦海里一一的閃現，她此刻靜下心來想一想，沈氏分明是知道丫鬟們之間的紛爭的。

沈氏最終這樣處置了此事，只能說明錦繡很得沈氏的寵愛和歡心。

一想到這兒，仿佛就有一根細細的刺戳在如詩的心頭，拔除不去，難受無比。

半晌，兩人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了些。

素秋用帕子將眼淚全部抹去，然后輕輕的說道：“如詩姐，你也不要太生氣了。夫人對你也是不錯的，總算是顧全你的面子。”沈氏最后訓斥了錦繡幾句，還夸贊了如詩幾句，給足了如詩面子了。

如詩苦笑，嘆了口氣：“我和如玉一起進了夫人的院子，從三等丫鬟做起。一步一步的做到了二等丫鬟。挽袖被打發賣出府之后，如夢便來了，也做了二等丫鬟。再加上素蕓，共有四個二等丫鬟。我們四個丫鬟里就數我容貌最是平庸。你看看現在，如夢嫁了個好丈夫，素蕓做了通房丫鬟，日后還有可能做姨娘做主子。如玉則成了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何等風光。可我呢？”

如詩的語氣越發的自憐自哀：“我辛苦熬了多年，依舊只是個平平無奇的二等丫鬟。只怕想盡心思，也是做不了一等丫鬟的了。爭不過如玉也就罷了。可是錦繡……”

錦繡才十四，比她整整小了四歲。憑什么這樣的黃毛丫頭能在短短的時間里就壓過了她和素秋？

她的心里真的好不甘心啊！

如詩這番話同樣勾起了素秋的傷心事，素秋也跟著嘆了口氣：“如詩姐，你多往好處想想吧，何苦如此糟踐自己。”

素秋心里何嘗不是酸溜溜的？放眼看去，府里素字輩的丫鬟出色的多了去了。素月也罷，素蕓也好，再加上素梅素心，誰都比她過的如意。

再看到后來卻居上的錦繡如此的風光得意，她的心里就好受么？

兩人互相吐苦水互相安慰。心情總算平靜了不少。如詩也沒心情再責備素秋了，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盤算，她一味怪素秋又是何苦？只會白白的把素秋更推到錦繡那一邊去罷了！

如詩的打壓錦繡的策略想法徹底沒戲了。之后的日子里安分老實的不得了。

錦繡只當做沒這回事，見了如詩依舊笑意盈盈，一點芥蒂都沒有的樣子。

沈氏的眼睛亮的很，在她眼皮子底下想搞點小動作是件困難的事情。錦繡竭力表現出大度寬容的風度來，不和如詩斤斤計較。

如詩演戲不落人后。心想既然連你都能擺出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我也不會比你差的。因此和錦繡有說有笑，比以前反而親熱的多。

如玉看在眼里，笑在心底，秘而不宣罷了。

通過此事，素秋和錦繡的關系自然大大進了一層。若沒有素秋的通風報信。錦繡定會被告個措手不及，事情不會如此順當。

錦繡暗恨王婆子的不講義氣，荷包也給了。禮物也送了，居然在如詩的三言兩語之下，還是把事情說了出來，委實可恨可惱。

本想去找王婆子的不痛快，轉念一想。這事情若是被沈氏知道了，定會覺得她心眼太小愛斤斤計較。只得作罷。

且在日后找個合適的時機去敲打幾句……

院子里的丫鬟們都機靈的很，不久這事情就悄然的傳開了。

錦蓮震驚之余，趁著晚上睡覺的功夫跑到錦繡的屋子里來，來求證此事的真實經過。

錦繡覺得此事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便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其中，素秋通風報信那一段被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著重描述了自己先請罪后來如詩又告狀那一段。

錦蓮聽的眼睛瞪的像銅鈴一般，嘴巴張的老大，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

“錦繡，如詩姐怎么會是這個樣子。”錦蓮兩只手托著下巴愣愣的說道：“她平日說話最和氣了，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幾個大丫鬟里，除了錦繡之外，就數如詩對錦蓮最為友善。錦蓮對如詩的印象一直不錯，可待聽錦繡說了事情的經過之后，錦蓮只覺得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錦繡口中那個滿腹心機手段厲害的如詩是她平時認識的那個和氣溫柔的如詩么？

為什么她的心里覺得好失望好失望……

人人都帶著一副偽善的面具，可面具摘下之后，真實的面貌卻是猙獰嚇人的……

錦繡安慰的拍了拍錦蓮：“錦蓮，世間事情本就如此。表面一團和氣的人，說不準比那些張牙舞爪的人更加可怕。”

錦蓮悶悶的說道：“若不是你親口告訴我，我真的不敢相信事情原來是這個樣子。如詩好可怕，比如花還要可怕。”說著身子不自覺的畏縮了一下：“我以后是不是要離她遠一些？”

錦繡輕笑著說道：“這倒不至于，如詩和你無冤無仇，她不會針對你的。”

錦蓮更加不解了，歪著頭顱做出思考狀：“可如詩跟你也無冤無仇嘛！”

錦繡瞄了錦蓮的小臉一眼，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給錦蓮聽。如詩和她之間確實談不上仇怨，可卻著實的存在著利益沖突。

如夢走了之后，素蕓穩穩的成了沈氏身邊的第二得力丫鬟，除了如玉之外，就數素蕓最為風光。要不容易熬到素蕓走了，如詩終于有了露頭的機會，開始在沈氏身邊嶄露頭角。

只可惜，好日子不長久，她的異軍突起很快打破了如詩的美夢。如詩比她年長許多，卻不如她這個后提拔的二等丫鬟受寵愛，心里忿忿不平也是難免。

她平日已經盡量避免高調，反復告誡自己要小心低調些夾著尾巴做人。

可是沈氏對她的日漸寵愛和重用已經引來了一干丫鬟的嫉妒和眼熱。如詩也罷，素秋也罷，心里想必都是不服氣的。

就連如玉都開始對她起了警惕防備之心……

不遭人嫉是庸才！錦繡也只能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了。

這話卻是不好對著錦蓮說的明白的，那豈不是明明擺擺的告訴錦蓮她就是那個不遭人嫉妒的庸才了么？這可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錦繡的心思錦蓮哪里知曉，見錦繡不肯多說便自己琢磨了起來。

錦蓮的反應不算快，腦子卻是不笨的，想了幾日，再聽聽周圍丫鬟的閑話，也總算慢慢的領悟了其中的緣由。

說到底，還是因為錦繡爬的太快，惹來了眾人的眼熱和嫉妒了。

錦蓮整日和素娥素琪素彤素荷在一起，耳邊總難免聽到一些刺耳的話。有說錦繡心眼太多的，有說錦繡專會拍馬屁的，還有說錦繡靠著漂亮的臉蛋才爬的如此快的……

就這還是因為各人都知道錦繡和她關系好不方便在她面前肆意亂說，還不知道背地里都說了些什么呢！

錦蓮聽到這些閑話氣的不得了。

錦繡心眼哪里多了，那叫聰明好不好。錦繡哪里專門去拍馬屁了，那叫會逢迎。還有，漂亮又招誰惹誰了，沈氏是個婦人，難不成還會被錦繡迷惑住不成？

錦蓮被錦繡調教了不短時日，總算忍住了當時就反駁回去的沖動。只是尋了個空就將這些話都學給了錦繡聽:“……她們實在是太過分了，居然說出這些話來。我氣死了，真想跳起來和她們大吵一頓。要不是你老囑咐我要和人好好相處遇事不能沖動先用腦再動口，我早就忍不住了。”

錦蓮委屈的撇撇嘴，一想到素彤和素荷說這些話時的嘴臉就氣不打一處來。

錦繡卻一點都沒生氣，笑著拍了拍錦蓮的肩膀：“好了，你別生氣了，這些不算什么。反正沒人敢當著我的面說這些話。”她們幾個三等丫鬟對自己的風光或多或少的都有嫉妒之心，在背后發發牢騷什么的，就隨她們去好了。

本來該生氣的錦繡老神在在，錦蓮卻像當事人一般氣呼呼的，全然顛倒了過來。

錦繡安慰了一會兒，便笑道：“不知道的，定以為是你被人罵了呢！”

錦蓮想了想，也撲哧一聲笑了：“說真的，要是她們這么罵我，我反而不怎么生氣。可一聽到她們在我面前說你的壞話，我就氣的不得了。”

錦繡的心一暖，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好錦蓮，我也是這樣的。當日我看到如花欺負你的時候，我就暗暗的發誓，日后一定要找機會給如花好看，而且一定要把你從如花的手中解救出來。我總算都做到了！”

錦蓮感動的眼淚汪汪的，抱著錦繡不肯撒手，兩人笑鬧了好一會兒，心情都好了起來。

錦繡夸贊錦蓮道：“說起來，你如今可比過去強多了。”

錦蓮被錦繡夸了幾句，心里美滋滋的，非要錦繡說的清楚些。

呃，簡單的來說，就是要錦繡多夸幾句，夸的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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