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夢游
日夜兼程的來到悠然居,兩人身上都染上了風塵之色,神色中的疲憊顯而易見,鐘離夜完全顧不上這些,情兒雖然年幼,但是幾年間,不知不覺的已經成了他的精神支柱,那是他不能碰觸的逆鱗。
飛身下馬沖進院子,像是早就知道了他會來般,一眾人等等在了院子里,并不施大禮,只是微微躬身,“大公子。”
滿屋子陌生的人,只有上次送信鷹來的狄熙見過一面,鐘離夜站定,沉聲問道:“情兒呢?情況到底如何?”
對于鐘離夜收到消息后能夠這么快出現在這里,軒轅心里是有幾分寬慰的,所以也才領了人在院里迎接,全了禮數,這至少說明小姐的這個哥哥對小姐還是有幾分真切關心。
“小姐回師門療傷了,離開之前,情況不是太好。”
師門?鐘離夜皺眉,情兒真有個神秘的師門?也是,情兒每每拿出來的東西都是世間難尋的好東西,沒有個師門當靠山,她那些東西難不成都是白撿來的?
還好,回了師門療傷,至少來說性命是無礙的,只是……不知道傷得到底有多重,“把事情從頭至尾和我說一遍。”
軒轅肅手一引,“大公子里面請。”
入了堂屋坐定,鐘離夜才感覺到了疲憊,酸疼的大腿內側肯定是破皮了,和褲子的摩擦帶起一陣陣的刺疼,真是,再怎么和士兵一起鍛煉,這身皮依然還是嬌嫩了些。
莫語送上茶,淡淡的茶香縈繞鼻端,鐘離夜端起來打開蓋子看了看,一朵朵散開到極致的茶尖沉淀在杯底,清幽幽的茶水,看著就覺得靜謐安然,真是契合了悠然居的氛圍,情兒平時就是邊喝著這種茶邊看醫書的吧,那個沒什么野心的小孩。低頭抿了一口,果然如想像中好喝,不,比想像中要更好喝許多。
“說吧。”
軒轅自在的在一邊落座,端著茶杯卻并不喝,冉冉升起的茶香讓他心中更是清明,省卻了不該說的,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我們的意思是,隱藏在幕后的敵人留給小姐自己收拾,看小姐師門的人也是這個意思,皇城那邊也去了消息,舒昱他們已經回去請罪了,池家那邊我們不準備出手,想來皇帝應該已經動手了。”
鐘離夜握緊拳頭,池家……池家……他也敢,至于那個幕后的敵人,他稍一想便聯想到了殺害母后的兇手,真是奇了怪了,宮里好些個皇子皇女,他怎么就盯著他們這一系下手?這代表了什么?因為他們軟弱可欺嗎?
“大公子,你先去梳洗一下,侍女在準備飯菜,你們需要休息。”眼睛比什么都要利的軒轅看出了這兩人必是一路沒有停歇的趕過來,安排道。
看向一臉自然,毫無謙卑之色的軒轅,鐘離夜先放下了對情兒的擔心,直直的問道:“我想知道,在悠然居中,在情兒身邊,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又或者說,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情兒身邊?”
軒轅坦然一笑,“我是小姐身邊的管家,小姐需要什么,我給她什么,小姐想做什么,我達成她的愿望,只要是小姐開口的,我都會想盡辦法達成。”
好像很忠心呢,鐘離夜不再多問,起身道:“帶路吧。”
無艷上前一步,把兩人帶向客房,鐘離夜對小姐發自內心的關心獲得了他們的認同。
皇宮中,鐘離翔云看著調查報告,眼中能噴出火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池家不聲不響的居然做了這么多小動作,要不是情兒這事讓他們掀了底,說不定直到哪天他們逼宮了才會曝露,好深的心機,好高的手段,這池蘭晨,確實是個人才,要是能為他所用……可惜,他要自找死路。
“啟稟皇上,舒昱等人求見。”
鐘離翔云臉上陰云密布,很好,總算是知道回來了,他還當這些人畏罪潛逃了,“讓他們進來。”
舒昱領著六人低頭進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聲音響亮得讓別人聽了都覺得腿上一麻,“屬下護主不周,死罪,請皇上降罪。”
很好,還知道自己死罪,要不是有那一封信打底,這七人一個都別想活,要他們去情兒身邊就是保護情兒的,結果倒好,情兒居然是傷在這八人中的一個手里,兇手還是自己親手送到情兒身邊的,這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情何以堪?
“原本朕也沒打算饒了你們,可是有情兒身邊的人替你們求情,這腦袋暫時還是寄你們脖子上了,自己進入練獄去吧,到情兒完好無損的回來為止。”
練獄,一聽這詞,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倒是舒昱等人沒有多余的表情,不是他們不知道練獄是什么,而是他們知道,這對他們而言,算是最輕的處罰了。
練獄,顧名思義,訓練的地獄,進了那里不脫幾層皮根本別想出來,站著進去橫著出來更是常有的事,時間一長,會有自己被重組了的錯覺,但是,從那里面活著出來的人,沒有庸手,這就是他們想要的,在小姐身邊呆的越久越發現自己本領低微,不要說保護小姐了,反過來還要小姐替他們考慮,這對驕傲的他們來說早就無法忍受,只有變強,變強,他們才有資格留在小姐身邊,才有資格談保護兩字。
舒昱等人磕首謝恩,退了出去,步履沒有來時的沉重,步里行間,倒是多出來幾分堅定,如果他們能熬下來,個個都將不可小覷,厲錦澤想。
“錦澤。”
厲錦澤條件反射似的行禮,“微臣在。”
“著你帶人查抄池家,所有人,一個不留。”狠虐的聲音如洶涌的潮水般撲頭蓋臉的卷來,厲錦澤只覺得喉嚨干澀,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池家,要被抹掉了。
“是,臣即刻去辦。”
“行動要迅速,不要留下后患,清點所有人數,不許逃脫一個。”
“是。”
厲錦澤領命而去,殿內的氣氛沉重得讓所有人把呼吸都放到了最輕,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輕捻虎須,在皇上身邊呆久了,每個人都自有一套保身之道。
池家,幾年時間從皇城四大家族之末超越其他幾大家,成了名符其實的第一大家族,因天子一怒,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池府成了地獄,大白的天,只聞慘叫和哭喊,厲錦澤只是看著,間或出手殺了想逃的人,毫無惻隱之心,在池蘭晨向公主出手時,他們就應該有被滅族的覺悟。
另一端
一面白無須,看著有幾分陰柔的男人輕撫眉心,心下總覺得不安,這種感覺好多年沒有過了,是因為騰龍九公主嗎?若茗一直沒有回消息,派去的其他人也沒有一個回來,特殊管道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就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只是他的人消失了似的,這種感覺,太過詭異了。
原本他并不想動那個無關緊要的公主,可是這一年,那個公主每出手的一件事都讓他吃驚,雖然騰龍皇帝幫她隱瞞得極好,但是有芷卉傳回來的消息,他還是知道了不少其他人不知道的事。知道得越多,越覺得這人不能留,再讓她成長下去,將會成為他的一大勁敵,他若想達到目的,這個絆腳石必須得除掉。
知道她身邊高手眾多,他把能抽調出的高手都調去了,就算他們殺不了鐘離情兒,再不濟,也可以攪亂他們的視線,給芷卉制造出手的機會,按芷卉的說法,她對身邊的人并沒有防備,芷卉要得手應該并不難,除非,芷卉背叛他了,可是,她一家十幾口人全在他手里,怎么想她也不會有那膽子才對。
越想眉頭皺得越緊,心頭的不安越發強烈,男人猛的坐了起來,顧不得現在已是深夜,吩咐道:“阿齊,交待下去,所有人馬上撤離,回落日。”
名喚阿齊的男人毫不質疑,“是。”
在騰龍撒下的網夠大了,就算他不在這里,情況也壞不到哪里去,皇權旁落,騰龍皇帝根本不敢這時候做些什么,每動一個,牽址出來的就是一堆,他只要看好戲就行了,騰龍,遲早會成為落日的嘴邊肉。
不到半個時辰,所有人都拿著重要的要帶走的東西集結在了外面,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男人站在最前面,看著這棟他住了幾年的院子,以后……大概用不著了。
“點火。”
阿齊閃身離開,竟是極速的身法,不一會,火光沖天,映得每個人的臉都紅通通的,男人只是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齊貓身回到男人身邊,習慣性的站到他身后半步遠的位置,靜靜的等著吩咐。
“阿齊,你去皇城那個據點呆十天,如果十天后還是沒有任何消失傳回來,你就以最快的速度回落日,不可多做逗留,也決不可擅作主張做別的事,知道了?”
阿齊低頭施禮應道:“是,屬下謹記。”
“去吧。”
看著阿齊消失在視線里,男人想起那個從十歲開始就戴面具的小孩,面具下的臉有著怎樣的花容月貌,除了他沒人知道,對那個自己親自抱回來的小孩,他對他和對別人不一樣,總是親近一些,總是寬容一些,總是放任一些,就像長輩對喜歡的小輩那種感覺,他是真的把那個小孩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在他面前,他的狠辣收斂了許多,更想表現出寬厚的長輩樣,只是不知道,這次,他還能不能回來,還能不能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取下面具,露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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