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蕩漾村的叮當聲
從京城回轉的路上,下起了瓢潑大雨。秋天很少見這樣的大雨,天像塌下來一般。烏蘭江更是波濤洶涌,不能前行,我們不得不在蕩漾村碼頭暫停。蕩漾村在梧桐縣和菊里村之間,以前來來回回經常路過,卻從未進村。
站在船頭上,清清在旁撐著油紙傘。粗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傘上,不一會,我的衣衫依然漸漸潮濕。凝望眼前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不覺和雪銘已經成親三個月。這三個月,我們依然聚少離多。
“夫人,進去吧,”清清好心提醒,可是,我卻不想移步。將手伸出了傘檐,清涼的雨水帶著秋涼,落在手心,綻放出一朵朵小小的蓮花。三個月的時光,如水流逝。
每半個月,我都會上京,每一次,也都是以給女皇送新衣的名義。
而女皇的“病”,也隨著一天天過去,越來越重,從這個月開始,“她”也有幾日不再上朝,那幾日,“她”就化身為雪銘,和我在一起。他說,之后我就不用再入京,而是他前來菊里村。
回想成親之后的日子,就如面前的江水,也是波瀾不斷,有喜有驚。
先是京里來了人,帶來了女皇的圣旨,表彰我治理有方,官升一級。賞銀百兩,金五錠。田十畝。即使雪銘是我的夫,他在身為女皇時,賞罰依然公正嚴明,絲毫沒有因為我是他的妻而多賞錢銀。
我用這些錢,在那十畝地上開始雇人建造家宅,不管如何我也不能委屈了寒煙。自從成親之后,寒煙很少回天脈宮。他似乎喜歡現在的生活,我工作時,他也不是如在天脈宮,不見外人。而是由搖光陪著漫步在鄉間。大部分時間,他會去蠶屋,跟公孫老爺子在一起。
小搖光也下了山,因為我覺得寒煙需要有個人照顧,他又不喜歡生人。我把小搖光留了下來。并且讓他和寒煙住在一起,照顧他的起居。
起先小搖光還變變扭扭,以為我會跟寒煙同房。卻沒想到,我和寒煙純粹只是掛了個名。在知道事實后,他除了保密,更多的,還是迷惑。
在建造家園時,我將圖紙拿去給寒煙看,他看了看,問我怎么有那么多的小院?我就將小伍和想容的事跟他說了。小伍和想容已經同意我的建議,只等我造好家宅,將他們娶進門。寒煙對此事驚詫了許久,經過一個多月,才慢慢接受了小伍和想容的感情。
從沒想到這個被我當做女人的男人,卻由內直到外。會如此難以接受男愛這樣的感情。
然后,我再告知雪銘,雪銘也別扭了許久,不答應吧,怕我生氣.答應了,又像渾身長了虱子一樣.他比寒煙更加無法接受,所以他拖了一個半月,才同意,還是我說.小伍他們的院子相對獨立,不會與他和寒煙經常遇到.
殊不知,在我眼里,一直把他和寒煙看做是一對.
而就在那個月底,肖靜來了。
她直接入了我的府衙,甚至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去了后院找到了寒煙。那天我沒有闖入寒煙的院子,只是爬上墻偷偷看著。
肖靜闖進院子之前,小搖光已經通知正在院子里做繡品的寒煙,寒煙顯得很平靜。就如當初我在得知寒煙進門后,去找雪銘時,雪銘所表現出來的平靜。
在肖靜進了院子后,寒煙依然垂首做自己的繡品。
“你是真嫁,還是與她只做掛名夫妻,來刺激我?”肖靜厲聲質問。寒煙沒有回答,肖靜就站在那里一直等他的答案。
寒煙秀完了手中的絲絹,慢慢揚起臉,目光平靜而冷淡。
肖靜閉上了眼睛,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睜開時,帶出了一句冷語:”希望你不要后悔!“然后,她拂袖而去,依然沒有跟我打聲招呼。
而在肖靜離開的那一刻,寒煙就陷入了長時間的呆坐。
清風揚起他的發絲,和手中的絲線,不知是否也能帶走他的愁思……
從雨中緩緩收回手,在女兒國定居這半年,方有了家的感覺。讓人安定,溫暖,幸福。難怪寒煙也想要一個家。聽雪銘說,寒煙從小就失去了父親,四歲失去了母親。被師傅帶上山之后,因他不會說話,眾人雖愛他,憐他,卻不懂他。
在寒煙的記憶中,或許只有與母親在一起的那些年,是真正幸福快樂的。然而,那段時間到底有多久?在寒煙的記憶中殘留多少?無論多少,他定然會將它好好珍惜著,時常回憶,害怕失去。
第二天,雨停了。但天依然陰沉著。清清想上岸去給我買早餐。正巧我起得也早,就也想下船走走,順便去看看這個“鄰居”:蕩漾村。
菊里村和蕩漾村說起來隔得并不遠,現在菊里村因為人口的愈來越多,占地也就越來越廣,與這蕩漾村越來越近,當中只隔了一條烏蘭江的支流:月河。
我有一個想法,就是把蕩漾村給吞了。理論上,是可以的。當我的村子達到百戶之時,便可獨自成縣,不再歸梧桐縣狐貍之陌管轄,為何不能將蕩漾村收入自己的縣?到時只要在月河上造一座橋,那么去京城的路程就更加縮短,而且還是陸路。比水路方便許多。
咳咳。我可不是為了去看雪銘,也不是為了讓雪銘方便來看我,而是為了讓菊里村早點有通往京城的路,吸引更多的商戶。
小小的蕩漾村規模和當初的菊里村差不多,從碼頭到村里依然是一路泥路。再加上連日大雨,路上更是坑坑洼洼。清清看著我被泥土弄臟的鞋,有些心疼:“夫人,你還是回船上吧。”
我笑了笑,他哪知我的心思。既然有心拿下蕩漾村,自然要實地考察一下,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樣,能成為連接京城和將來菊里縣的樞紐。
漸漸的,看見了人,和當初的菊里村一樣,沒有成形的集市,只有小攤。坐在一個賣餛飩的攤位上,我和清清點了兩碗大餛飩。然后邊吃邊看蕩漾村的百姓。
“叮當——叮當——”忽的,我聽到了鈴鐺聲。那鈴鐺飄飄渺渺,卻清清楚楚地傳入了我的耳朵。
“叮當——叮當——”手中的湯匙不知不覺停下,為何會感覺著鈴鐺聲會如此熟悉,熟悉地讓我腦中再無雜念,只專注于那越來越近的鈴鐺聲。
“叮當——叮當——”鈴鐺聲幾乎就在身邊,我立刻轉身尋找那鈴鐺,卻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只熟悉的驢屁股。它正朝燒餅攤走去。
那銀灰色的驢屁股,長長的尾巴很是自得地左右搖甩。整條銀灰色的尾巴,只有末端是純然的白色,在灰蒙蒙的天色中,反倒變得突兀。
心神,不知不覺被這只驢子所吸引,立刻朝驢子上面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粗布衣衫的男子,坐在驢子上。青色的衣衫雖然破舊,卻很整潔。腰間,也只是系著最為普通的和周圍百姓一樣的腰帶。
黑布的長褲,褲腳微微挽起,露出了一雙再普通不過的黑色布鞋。或許是因為騎著驢子,所以布鞋上只沾著少許的泥濘。
“夫人,怎么了?”清清在旁輕聲問,目光也隨著我的視線,落在那個如同村民的男子身上。
我依然看著那個將頭發盤在頭頂,用普通布巾包裹的男子,輕輕地問:“你有沒有覺得他很眼熟?”
清清搖了搖頭。我繼續看著,會不會是他?可是他是那么艷麗,那么妖嬈,而眼前的男子,卻如鄉間草民,背影樸實無華。但是那驢子實在是和阿騷太像了。
“昂昂”那驢子停在燒餅攤邊,忽的喊了起來。然后,騎在他上面的男子就伸出手,似是要買燒餅。
燒餅攤離我們這里還是有些距離的。
我實在忍不住,起身朝燒餅攤而去。
清清匆匆放下錢,也隨我而來。
一步,兩步,我的步子卻因為離那個男子越來越近,而變得遲疑。賣燒餅的是一個女人,女人羞紅著臉從那男子手中取走了銅錢,然后將燒餅放到他的手中,是兩個。
男子拿回燒餅,側過臉,揚起了笑。
那一刻,我怔住了身體,真是他!怎么可能?!他怎么會在女兒國?又為何會在這蕩漾村,而且是這副打扮?
若說他是為我而來,那以他的性格,早該前來尋我,他既然在蕩漾村,怎么可能不知我就在與蕩漾存疑河之隔的菊里村?!
“夫人,到底怎么了?”清清追問。我指向已經將臉轉回的他:“清清,難道你真的不認識他了?”
清清好像沒看見他的側容,臉上帶著狐疑,顯然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我身上。他想上前看清,被我立刻拉住。
就在此時,他又從懷里摸出一個銅錢,摸索著想放到燒餅攤上,燒餅女笑著擋住他放銅錢的手:“這是給阿騷吃的。”
怎么回事?他好像看不清。下意識的,我看向他的眼睛,那依然是一雙笑意融融,嫵媚的漂亮眼睛。
“冉羽熙!”清清終于驚呼出聲,與此同時,他也陷入了高度的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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