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羞愧難當地不該面對肖靜,肖靜微驚:“你是阿蘭,昨晚你失蹤,原來!”
沒想到肖靜即使知道有人失蹤,都沒想到是我們擄走了人,她真是太自負了。主要因為和她實戰的是鳩摩羅,那個鄙視兵法,認為兵法是小人伎倆的家伙,他喜歡的是面對面蠻干,所以當年才會吃了肖靜的虧,被她擄回營帳。如此說來,肖靜其實從未遇到真正善于用兵之人。或者說,是善謀之人。
肖靜從小身在宮闕,為了謀取皇位而與雪銘一直明爭暗斗,機關算盡。而我與她的境遇基本相似,從小亦是在勾心斗角中生長。所以她奸,我要比她更奸,她詐,我要比她更詐。
“真是抱歉昨日我的人在探查你的軍營時,順手牽羊帶回來的。”我擺擺手,士兵將女兵又帶回了屏風之后,肖靜陷入長長的沉默。她已經明白,我這里,有高手。她那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城池,已然被我侵入,不在密不透風。
她開始陷入沉靜,笑容也漸漸淡去。
“你陰我。”良久,她平平淡淡地說出了這三個字,目光卻是看著前面的酒盞,似是依然不想承認我能潛入她的后方,輕松擄人燒城,“行軍打仗應當堂堂正正,你怎能用手段?”
我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當年你也曾陰過鳩摩羅。怎么,只許你肖靜設計捉美男,不許我菊秋苒放套圈你肖靜?”
“說的好!”她忽然自嘲而笑,“真是說得好,設套圈我肖靜。”她條然抬眸,目光銳利而不服,“這么說,這酒宴,也是你請我喝的?”
“正是。”我笑了笑,她已經不再用本王,而是“我”。當年,她自認為我是個人才,想收歸己用,也是平易近人,與我交談時,你我相稱。
后來,當她得知雪銘就是肖云時,她卻認為我根本只是一個攀龍附鳳,靠裙帶關系上位的無用之人。
今天,她是否會明白,她的第一感覺,也就是最初對我的看待,才是正確的?從她不服的眸光里,我隱隱感覺到,她依然不信這一切是我的布局。
大帳里酒菜已涼,陷入寂靜的空氣也帶出一絲涼意。肖靜抬眸冷視我身后的屏風;“看來今天你不打算讓我回去!”
“兵不厭詐。我菊秋苒從未將刀架在肖鳳主的脖子上,比你前來。”我淡淡而語,“你來是因為你好奇,你來是因為你自負。這次就算敗,也并非敗在我菊秋苒的手上,而是敗在你自己的手上!”
她微微一怔,在與我片刻的對視后,她忽然發出一聲冷笑:“哼,誰在幫你?那個明陽王?試試那個冉羽熙?”
果然吶,她還是不想承認這一切是我主使,她為何還不相信?我微微閉眸,從鼻中,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然后睜眸只是她的眼睛:“肖靜,我們紙上談兵一局,如何?”
“紙上談兵?”她微露出一絲疑惑和一抹提防。
我鄭重道:“女兒國是我第二個故鄉,我亦不想發兵,殃及無辜百姓。你我紙上談一次兵,一局定勝負!”
立時,她雙眸瞇起,但依然遮不住從內亐射出的閃閃銳光,良久,她沉沉說:“你輸了,你就帶著你的兵離開女兒國,永不得與雪銘寒煙見面!”
肖靜還是如此自負,居然用那么篤定的語氣斷定我會輸。我微微一笑:“那還是待我輸了再談吧。現在,假設我未派人在你后方,你依然身在鳳目關,已知我決定攻打鳳目關,直取鳳目關后的泰州,然后再取菊州,直逼南都,你打算怎樣與我對陣?”
她笑了笑,似是這難不倒她。她低眸揚唇:“菊秋苒,這仗不用打,你已經輸了。”
“哦?”
“你犯了一個兵家大忌,扎營林中。”
“呵呵,所以呢?”我抬眸看她。
她亦抬眸看我:“我只需夜間發起火攻突襲,燒你一個措手不及,人仰馬翻。”說罷,她拿起酒盞,淺吟。
我笑道:“火攻,不錯。但當你殺入我軍營時,你會發現那些營帳不過只是擺`````”
她的手一頓,慢慢將酒盞放回案桌。
我繼續說道:“伏兵就在南北兩側,當你發現之時,伏兵殺出,一支截你后路,另一支只取鳳目關,你若不信,現在即可去看我設在林中營帳,究竟有無士兵。怎樣,這局是你輸,還是我贏?”先看她低垂的臉龐,她緊握酒杯不再言語。
“順便再說一句,你若火攻,這風勢最好想東,放能火燒連營。不過最近這三日似乎都無東風,只有西風,火箭逆風,射程縮短,也易在途中熄滅,這火攻,也需天時地利人和也。”說完,往后靠在了帥椅上,輕撫寶貝,談了這許久,腰有些酸了。
肖靜不再說話,她閉上了雙眸,陷入長時間的靜默。我休息片刻,喚人:“來人,給肖鳳主換些熱的酒菜。”
士兵進入大帳,給我們換上熱的酒菜。見肖靜不吃,也不說話,只是比眸凝神,我自己吃了起來,無論怎樣,寶寶要吃的。
待我吃了八分飽,見肖靜依然不動,我輕輕提醒:“看來今天是回不去了。”
我呵呵而笑。她拿起酒盞:“你這紙上談兵又是一個圈套。”
“哦?何解?”我淡然地小看她,我們之間不像是即將交戰的敵人,更像是許久不見的老友的交談。帳內氣氛的平緩是因肖靜卸去了身上的銳氣和殺氣。
“哼。”她輕輕一笑,講酒飲盡,“我已只你軍紀,你怎會放完回去?”
“也對。”我沒有否認,“若是鳩摩羅,我會放他回去。但是你,我不敢。而且,我已經準備好伏兵等候來營救你的人了。”
她的身體立時一怔,鞗然看向我:“你你想怎樣?!”她的眸中,竟是露出了焦急和擔憂。聽聞肖靜愛兵,如此看來,果然如此。來救她的,勢必是效忠于她的將士,與她如親如友。如今即將看她的親友送她,她自然會擔心心痛。
她立刻垂臉陷入深深地憂慮:“我命令過他她們莫要輕舉妄動,可是如今我被你扣下,她們定會開救你。”她沉痛地擰緊雙眉,低嘆一聲靠在了椅背上,“是我肖靜的一意孤行,害了她們。你說的對,是我過于自負,是我輕了敵!”我憤然瞪視我,我笑了,很好,她終于肯認真地看待我了。
“我未曾說要殲滅她們。”我笑道,驚疑立時從她眸中劃過,我輕喝一聲,“我即將生子,不想殺生。怎樣,如此肖鳳主依然不愿將雪銘和寒煙送回?”
遲疑劃過她的雙眸,忽的,她笑了,而且越笑越大聲:“菊秋冉,你不敢打這個仗,你打了就是與肖瀾為敵,雪銘不會原諒你!”
我淡定地看著她,她猜到了我的心事。但即便她猜到,我也要將此弄真成假,將我宣戰弄假成真。于是,我諱莫如深一笑:“肖靜,你錯了,這仗我是必打的,而且,正是為了肖瀾而打!”
她一怔,我悠然地再次喚人:“來人,上茶。”
士兵又一次進來,撤走了酒席,換上了茶點。殤塵,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希望接下去的話,能讓肖靜相信。
“秋冉,放心說謊吧,我知道,這是你最拿手的。”耳中忽然傳來殤塵的聲音,一時抑郁,這像是夸我嗎。
回眸見肖靜依然盯視我,我抱歉一笑:“對不起,肚子大了,人有些乏力,請容我喝些水,稍事休息。”
我相信肖靜也有母性,與他之前的接觸,可以感覺到她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一個無情的人,也不會專情多情。這看似矛盾,但在肖靜的身上,卻一點也不矛盾。她專情,她愛雪銘愛了幾十年,到今日,還在愛著。
她又多情,她對自己每一個喜歡的男人,都認真對待。就如寒煙。當她得知寒煙嫁于我時,甚至威脅我不能虧待寒煙,否則,她就不會輕饒。這樣一個性情女子,即便是我的敵人,當看到我大著肚子上戰場,心底也會產生一絲柔軟。
果然,肖靜眸中掠過一絲尷尬,似因我們彼此敵對,她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有垂眸喝起自己的茶來。
稍作休息之后,腹稿已經在心中打好。我放下茶杯緩緩說道:“肖靜,你可曾想過,既然我的人能隨意出入你的府邸給雪銘送信,并未曾被你發現,他為何不直接救出雪銘?”
肖靜怔在了座椅上,拿著手中的茶杯一動不動。她似是未曾想到這個問題。或許,是她還未來得及想到。因為之前一直與我紙上談兵。
我緩緩起身,坐久了,累。一邊緩步,一邊漫語:“因為雪銘也不想那時自救。我,雪銘,寒煙,我們整個菊府的人都可以一夜之間撤離女兒國,但是,肖瀾走不掉,她是女皇,她不可能拋下一切,與我們遠走高飛。女皇是肖瀾的,也是雪銘的,雪銘亦放不下……”
靜靜的,肖靜沒有抬臉,只是身體不再發怔,而是靜默地看著手中的茶杯中,輕輕顫動的茶水……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