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文亦的辦公室,梁晨立即趕往后樓刑偵大隊報案。刑偵大隊副大隊長宋文杰得知梁晨的來意之后,立刻給副局長肖立軍打了電話。隨后向梁晨道:“梁隊,去找肖局吧,肖局說他直接受理。”
“多謝!”梁晨道了聲謝,然后又折回前樓找到肖立軍副局長。一見梁晨的面兒,肖立軍就用手指點著對方道:“你呀你,太沖動了!剛才王局給我來電話了,我心里有數。你也不要有思想負擔,你是咱們局里的標兵,立下的功勞有目共睹,何況手頭還有證據,不是誰說抹黑就能抹黑的。紀委張書記和監察室郝主任在你辦公室等你,把那個手機留下,你先回去吧。”
梁晨隨即返回治安大隊辦公室。果然,紀委張書記與監察室郝主任都在。兩人很是和氣地問了他幾個問題,在得到他的答覆并做了紀錄之后,便與他握手離開了。
指導員李明凱,副大隊長吳濤,朱正宏走了進來,很是熱心地安慰了他幾句,這讓梁晨心里頗有幾分感動,在知道他所面對的對手是縣委組織部長后,這三人見他沒有溜邊走,著實很難得了。
在辦公室寫了一份書面報告,在準備出門趕往局長辦公室的一刻,梁晨想了想,掏出手機給李衙內打了個電話。縱然是不愿意與李衙內有太多的瓜葛,但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他也沒有其它的選擇。李衙內不是說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嗎?很好,現在他有翻船的風險,該是李衙內大展神威的時候了。
聽梁晨說清事情的經過之后,手機那端的李衙內沉默了半晌,然后道:“梁子,這事兒你做的挺地道。你之前給許國瑞留了面子,沒把事情捅大,我承你的情。放心吧,他這么不知好歹,我會通知老頭子警告他的,咱妹妹受的委屈,我會幫你討回來!”
不管李衙內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其中所表達的意思卻足夠讓梁晨感到心暖。而且聽李衙內的意思,許國瑞應該是縣委書記李嵩杰一系的人馬。至于承他情什么的,他卻有些聽不明白。
李衙內掛了電話,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他說承梁晨的情,是因為最近縣長陸一鳴為了打破常委票數的劣勢,將槍口瞄準了縣委組織部長許國瑞,并挖起了去年縣內鄉鎮干部人事調整的舊賬,認為干部人事調整中存在著嚴重的買官賣官丑惡現像,而負責干部考核的縣委組織部長許國瑞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責任。
而在這當口,再出現許國瑞兒子強奸女同學未遂的丑事兒,那絕對是雪上加霜,極有可能會成為壓垮許國瑞的最后一棵稻草。
定了定神,連忙給老頭子去了個電話。電話里,李嵩杰的聲音陰沉冷肅:“這件事兒在本身處理上,許國瑞并沒有犯什么錯誤,如果是平時,我一樣會這么做!他的錯誤在于不會審時度勢,在于沒有摸清對手的底細就貿然下手。現在連我都準備夾起尾巴做人,他卻還敢大張旗鼓地為兒子出頭。明知道梁晨是市里韓雷書記提名的人,明知道梁晨現在有功績榮譽光環護體,明知道梁晨現在鴻運當頭官氣正旺,卻還不管不顧地打著整垮梁晨的主意。簡直愚蠢的不可救要。”
“那您的意思是……?”李斌似乎聽出了父親的言外之意,不禁大感意外地問道。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嵩杰冷冷地說道,末了又嘆了一口氣道:“許國瑞完了,陸一鳴已經掌握了他收受賄賂按價賣官的真憑實據,丟官免職已成定局。如果不出意外,這個空出來的常委位置市里會安排人選空降,陸一鳴勢必又多了一分助力。情況是越來越不利了!”
“那梁晨這邊?”李斌與老頭子榮辱一體,休戚相關,聽老頭這么一說,心里不免也很著急,不過他的幫助畢竟有限。
“和他說,縣里會嚴肅處理此事,并給他一個滿意的結果。許國瑞終究是要完蛋了,這份人情莫不如讓咱們來送。還有,全力搞好與梁晨的關系,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梁晨還是顧及你的情面的,否則當時就會把那兩個小子銬走!”李嵩杰的語氣中充滿著狠決,該舍則舍該棄則棄,所謂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許國瑞雖是他的嫡系人馬,但時值必要關頭,他是不會手軟的。
對老頭子的話,李斌深以為然,從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可以看出,梁晨是個愛沖動講義氣的人物。可以為了王文亦暴打他這個縣委書記的兒子,可以為了同事不惜與自己,郎白羽翻臉。在自己表示出一些善意之后,對方也可以做到有余地給許國瑞留了面子,許國瑞不只好歹,他卻必須得承這個情。
在這一點,李嵩杰父子完全走入了誤區,他們想到的是梁晨的背景強大,卻未想到梁晨根本沒有或者不知道自己的背景。當時沒有將許海,朱小松報警銬走,完全是一種下意識地顧忌心理。以梁晨的想法,現在他的還沒有足夠的能力與縣委組織部長對抗。
在縣公安局這邊,刑偵大隊得到副局長肖立軍的指示,立刻出警將案件涉及的有關當事人帶回縣局。包括蘭月,蘭月的同學趙玲玲,以及自稱目擊者證人的謝副校長和幾名老師。根據蘭月與趙玲玲的陳述以及在兩段視頻錄音的有力證據下,先是幾名老師承受不住壓力,在刑偵人員嚴厲的指出‘作偽證要承擔法律責任,現在說明真相可以既往不究’后,紛紛翻供,承認是受到副校長謝春明的威逼利誘。面對幾名老師的反水,西風二中副校長謝春明獨木難支,承認了與幾名竄供偽造證詞的事實,但卻一口咬定之所以把蘭月叫到辦公室是為了調節雙方的矛盾,對許海與朱小松的施暴行為,他是毫不知情的。
刑偵人員的取證非常的順利,事情至此,可以完全洗清治安大隊長梁晨無故闖入教學樓公然行兇的嫌疑。但隨后,在是否立刻對許海,朱小松采取行動上,縣公安局長的幾位領導產生了分歧。
齊政委主張見好就收,到此為止。因為此案畢竟涉及到縣委領導,而且錄音證明作為佐證,立案憑據不足。不如雙方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而副局長肖立軍,王文亦卻堅持主張將本案追查到底,不能因為許,朱兩人是縣領導的子女而特殊對待。
局長丁焯,副政委邱永利則是沒有表態。一把手不表態,其余人根本無法拍板,于是只得將此事暫擱。
事實上,局長丁焯確實傾向支持齊政委的意思,將事情就此劃上句號,這樣可以避免將組織部長許國瑞得罪的太狠。但另一方面,他又不能不顧及梁晨的受屈心理。思來想去,丁焯拿起電話撥通了市公安局長張學兵的號碼。
“好,老丁你處理的很好。小梁是咱們市局的先進模范標兵,榮獲一等功的英雄,絕不能讓他受了委屈。咱們干公安的受傷流血沒什么怨言,但受屈流淚卻萬萬不行。這件事我會向市委梁書記與韓書記請示,我個人的建議是徹查到底!”
接到丁焯的電話,張學兵先是一驚,后是一喜,他正考慮著如何走進梁書記的視線,而眼前,似乎就是一個好機會。
于是在向丁焯表明自己的態度之后,他立刻給高秘書打了電話:“高秘,請問書記有沒有時間,我想向他匯報一下工作,是關于我們局里小梁的,對對!”
“書記,市局張學兵局長的電話,他想向您匯報一下工作,具體內容涉及縣局治安大隊的梁晨!”高秘書身材中等,長著一張具有十足親和力的圓臉,他今年整三十歲,做為專職秘書跟在梁啟明身邊已經有四年了。此刻他捂著手機低聲向梁啟明匯報道。
梁啟明微一尋思,便想伸出手去,但馬上他就又變了主意道:“讓他馬上來,我給他十分鐘的時間。”
而這邊的張學兵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待著,片刻之后,手機里傳來了高秘書公式化的聲音:“張局,書記讓您馬上過來!”
頓時,一股喜悅充塞著張學兵的心胸,那個傳言果然不假,否則按照常理,這點小事充其量也只是電話匯報一下了事。
市委書記梁啟明坐在老板椅內望著墻上‘寧靜致遠’四個行楷大字,心里卻是想起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小伙子。從二二六抓捕行動到四二四殺警盜槍案,這個小伙子的表現一直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間隔不過兩月,連續立下兩次大功,他原本是報著償情試探的心態加以提拔,而現在他卻是真真正正看好了這個叫梁晨的年輕人的發展潛力。假以時日的磨煉,再加上他的關注,這個年輕人一定會成為龍源警界最耀眼奪目的新星。只有對方有能力,他并不介意利用手中的權力為其大開方便之門。
市里流傳著許多梁晨是他親威的謠言,對此他并沒有做任何澄清與解釋。就像李老爺子說的那樣,論輩份,梁晨稱呼他一聲‘叔’也不為過。他也知道,張學兵必定也是相信這種謠言的人之一,否則對方不會向他匯報梁晨的情況,畢竟一個縣的副科級干部,還無須勞煩他這個市委書記過問。
張學兵很聰明,也很善于把握機會,所以一向欣賞聰明人的他,決定給對方這次機會。
十五分鐘后,市公安局局長張學兵走進了市委書記辦公室。在面對著神情平淡的書記時,他的心不可避免地加快了跳動速度。這是新書記上任以來第一次接見他。
不敢有過多的廢話,張學兵在對方淡然目光的注視下,言簡意賅地匯報了關于縣局治安大隊梁晨被誣陷行兇傷人一案,然后用恭敬的語氣向對方請示處理方案。
“張局長是什么看法?”梁啟明沒作任何表態,而是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我的意見徹查到底!”張學兵又把對丁焯說的‘流血不流淚’的話重復了一遍,然后細心地觀察著書記的神色。
“那就這樣吧!以后有事兒,可以通過小高直接向我匯報。”梁啟明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
“是,書記放心,我會處理妥當的!”張學兵心中一陣狂喜,梁書記雖然看似什么也沒說,但表露的態度卻說明了一切,他這次是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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