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震驚到了極致,整個人反而變得有些呆呆的,明明心里的疑問在胸口那要爆開了,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似啞了,似傻了!對上金氏那完全是看著下人的,居高臨下的眼神,再看那躺在床上的“自己”,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一出荒唐的戲,還是一場荒謬的夢。
金氏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千瑤,只見容長的一張小臉,已虛弱得失了血色;烏黑的一雙眼眸,似驚懼得丟了神;就連微顯干裂的那兩片唇,因抿得過緊,顯得那唇色竟比臉色還要蒼白。
金氏一時皺起眉頭,一時又暗嘆了口氣。她記得千瑤是六年前買進府的,雖不是家生子,但因模樣齊整,人也伶俐,所以一開始是放在自己身邊。當時這丫頭年紀雖還小,但在她身邊待了兩三年后,瞧著倒是越發會行事了。后來因華兒這缺人手,她便讓千瑤過來靜月軒這邊。
華兒的性子刁蠻,脾氣也大,她這個當娘的心里自然是清楚的。但因向來是她最疼愛的孩子,所以總也舍不得多有責備,再來她還要管著府里的大小事,到底擠不出多少時間和精力。所以特意將千瑤撥到靜月軒,除了要她伺候好姑娘平日的衣食起居外,就是每當姑娘有任性的時候,好歹能勸上兩句。
而任婉華任性歸任性,但她對母親一直是極為敬愛,因此對千瑤的話,她多少還是會聽上一兩句。所以千瑤才進靜月軒沒兩年,就在任婉華的主張下,越過這里幾位年紀和資歷都比她大的丫鬟,率先當上了靜月軒里的大丫鬟。
故而金氏對千瑤是越發信任起來,平日里頭,任婉華的東西都是經由她手,要有什么事,也是要找她來問。卻沒想,那天華兒竟出了這等大事,偏還是千瑤跟在身邊!金氏愛女心切,雖當時千瑤也是跟著一同出事的,但是她卻還是將錯歸到千瑤身上。只因這段時間千瑤同是昏迷不醒,加上她心里掛著華兒,又自持身份,自是沒有說過什么,但心里到底還是存著火氣。而眼下華兒終于醒了,卻沒想竟會,竟會……
金氏深呼吸了一下,再瞧千瑤那似隨時都會倒下去的模樣,又想華兒也是剛醒不久,知道現在這屋里不宜吵嚷。于是如過往的很多次一樣,她又一次很好的掩下自己的情緒,然后緩聲對旁邊的呂嬤嬤道:“扶她起來吧,站著回話就行。”
呂嬤嬤應了一聲,朝旁邊的翡翠示意了一下,兩人便一快上前,一人一邊抓住千瑤的胳膊要將她拉起來。只是手扶過去的時候,才發覺千瑤竟跟塊木頭疙瘩似的,沒有絲毫配合,呂嬤嬤心中愈加不快,手上一使勁,就將千瑤猛地拽了起來。瞧著千瑤這般狼狽的模樣,翡翠心中快意,嘴里就嘀咕了一句:“裝什么病弱小姐樣,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個是什么德行!”
經呂嬤嬤的一拽,再一聽到翡翠的那句嘀咕,她猛地就回過了神。從沒有人敢對她說這般冷嘲熱諷的話,更何況是從自己的丫鬟嘴里出來的,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在平日,無論心里多生氣,她都不會在金氏面前發作出來,但是今日,今日不同,今日的這種種事情已將她弄得懵了,一時哪還有那么多顧慮。心火一起,誰觸了這個霉頭,她便就朝誰發泄了過去!
于是就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翡翠的一邊臉就生生地挨了一巴掌!啪的那聲脆響,就似打在這屋中之人的心頭上一般,滿屋的人在那一瞬都有些愣住。更讓人吃驚的是,千瑤甩出一巴掌后,隨即就瞪圓杏目,手指著翡翠怒道:“這里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下去!”
翡翠的那句話,并不是只有千瑤聽到,但卻只有千瑤聽得清楚。不過即便旁的人聽得模糊,多少也能從翡翠的神色和隱約聽到的幾個字眼里頭,猜得出是句挖苦的話。只是誰也沒想到,千瑤竟會做出這么激烈的反應,而且她對翡翠怒斥時的那語氣,那神情,根本就不像是丫鬟之間的矛盾,倒像是主子在教訓奴才!
剛剛明明看著就要倒下去了,怎么眨眼間就變得這般厲害起來?瞧那雙眼,活像是要吃人似的!一旁的珍珠和千月具是愣住,但凡是這屋里的丫鬟,看著此時的千瑤,心里都有些懼怕。然而她們心里卻都不清楚,也沒往下深想,這莫名的懼怕,到底從何而來。
這可真是不得了了,原是過來探望大姑娘的三位姨娘皆睜大了眼睛,滿是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姑娘落水的事還沒個定論呢,這千瑤居然就敢在太太面前撒起野來,難不成是腦袋給燒壞了!
三位姨娘中,連那位最會瞧人說話的董姨娘,這會也不敢出聲了,只是來回轉著一雙眼,同時心里想著:不是說大姑娘屋里這個叫千瑤的丫鬟,平日里是最會處事的嗎,怎么眼下看著,倒像是魔障了一般!不會也是跟大姑娘一般,留了什么后遺癥?剛剛大夫是怎么說來著?
那一巴掌打得她的手都疼了,但這卻是自她醒來后,心里首次有點痛快的感覺。可惜還不等她將這點痛快的感覺稍微延續一下,就馬上被接下來的事情給沖得無影無蹤!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先回過神來的是呂嬤嬤,一時間是氣得滿臉脹紅,抓在千瑤胳膊上的手忽的就下了死勁,狠狠地捏了一下,頓時就讓千瑤叫了一聲,隨即就見千瑤掙扎了幾下,卻哪里掙得開她的手。
呂嬤嬤雖年紀大了,但也還沒到老到不中用的地步,而且千瑤自剛剛甩出那一巴掌的興奮過后,身上反是愈漸無力。
呂嬤嬤抓死了千瑤,一邊將她推倒金氏跟前,一邊控訴道:“太太您瞧這沒有,她這眼里哪還有太太和姑娘,平日里我因瞧著她是姑娘身邊的丫鬟,便也將她當成半個小姐敬著,那知卻越發嬌縱了她的性子。翡翠是好心上去扶她,誰想竟挨了一巴掌!真是沒天理了,要不是親眼見到,誰能相信!不過都是伺候人的丫鬟奴才,就竟真把自己當成塊料耍起威風來。”呂嬤嬤說到這,見金氏就要打斷她的話了,她便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緊接著道:“太太就是嫌我今日多嘴,我也得說完這話,這要不好好治治,誰知姑娘下次還有沒有命給她折騰的!”
“你給我閉嘴,我是——”胳膊似要被捏碎了,眼下不但掙不開,還要聽這些胡說八道的話,她只覺得自己要氣炸了。可是剛一開口,她卻發覺自己的腳步愈發虛浮,連頭也昏沉沉的,話才說了一半,就有點接不上氣來。而這會雖是胳膊被捏得極疼,但眼下若不是有呂嬤嬤這么死命拽著她,沒準她就一下子扎到地上了。
“好了,都別說了!”金氏依舊是端莊地坐著,只是眉頭已皺起,面上也露出明顯的不悅,語氣亦是帶著許些不耐煩。旁邊的翡翠捂著臉,心里雖恨,卻是不敢出聲,別的丫鬟更是不敢在這個時候隨便張口。而站在另一邊的那三位姨娘,早把這當成一出戲,正看得津津有味呢,自是不會主動攪進去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都靜下來后,躺在床上的“任婉華”才帶著幾分迷茫地道出一句來,而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里頭帶著的則是幾分緊張和激動。
“華兒別起來,好好躺著,大夫說你需要靜養,什么都別擔心,以后會想起來的……”聽到愛女的聲音,金氏馬上轉過身去,說話時面上已換了溫柔慈愛的表情。
站在地上的“千瑤”看著這一幕,不禁呆了一呆,隨即就覺得胸口那的血氣猛地一陣翻涌。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竟讓她一下子甩開了呂嬤嬤的掐制,猛地撲到金氏跟前,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嘴里還連哭帶喊地說道:“娘,我,我才是華兒啊……”
所有人都被唬了一跳,這還了得,再顧不上別的,大家伙趕緊都跟著沖了上去,死命將千瑤從金氏身上拉開。于是這勸的勸,罵的罵,拉的拉,扯的扯,掐的掐,亂哄哄的吵做一團,根本就沒人聽清嗓音有些干啞,又帶著濃濃哭腔的千瑤到底都說了些什么。而千瑤因是剛從昏迷中醒來,接著就受到這么大的震動,情緒極不穩定,體力早已不支。于是在這一番哭喊和拉扯中,她一時激動過度,遂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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