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料子,梔子歡歡喜喜的去雜貨鋪子買絲線,買罷絲線,臨時起了性子去給果子買頭繩,買罷頭繩又去給虎子與吳氏買東西……
兜兜轉轉,眼瞧著就要走出了北街,周嬸子心中著了急。秦家在北街結尾,她方才將梔子引到北街來,想著梔子逛著逛著便會轉到秦家的雜貨鋪子去,這樣一來,秦家娘子便可以悄悄的相看梔子,哪曉得梔子自打去了繡品鋪子之后便不再往街尾走。
周嬸子拉住梔子:“瞧我,逛了這半天只覺的這條街眼熟,這時才記起有個姑表親的兄弟住在街尾。反正我們也走累了,不如去我兄弟那里歇歇腳。”
梔子道:“你自去吧,我與梔子再逛逛就出城,你一會直接去城外尋胡仲倫就是了。”
周嬸子只是拉著梔子不肯放手,“走吧,走吧,我就是去坐坐,耽誤不了多久。再說了,我尋不著胡家小子,又與你們走岔了如何是好?”
梔子手腕被拽的生疼,便有些不耐煩,推開周嬸子的手,指了指街對面的一個面館,道:“你自己去吧,我與果子在那里等你。只是你不能呆久了,我們吃了面就要出城,要是晚了,只怕天黑前趕不回去。”
周嬸子想,如果將秦家娘子引到面館相看也是一樣的,便笑著應了,臨走還叮囑梔子不要走開。
進了面館,梔子與果子尋了一張桌子坐下,要了兩碗雜醬面。
不多時,周嬸子便帶著秦家娘子折了回來,她沒有立時進面館,而是立在隱秘處對秦家娘子道:“瞧見沒有,店中那個穿著白底藍花短衣、系月白羅裙的便是我與你說的蘭家大娘。我想著你悄悄相看才能看出真秉性來,便沒有與她說明你要來相看,一會你進了店中,不要與我搭話,尋一個看得見她的地方坐下慢慢看便是了。”
秦家娘子應了,兩人這才各自進了店中。說來也巧,能看見梔子正面的坐處都被人占了,秦家娘子在面館中轉了半天,才尋著一個能看見梔子側身的坐處。
周嬸子在果子身邊坐了。梔子與果子早已吃完,見周嬸子坐下,果子替她叫了一碗雜醬面。店家煮面的空當,周嬸子回頭去尋秦家娘子。
秦家娘子正想著如何能看看梔子正臉兒,這時見周嬸子回頭望她,心下立時就有了主意,起身往梔子這桌過來了。周嬸子先沒有回過神,待看明白秦家娘子的意圖,嚇的臉都綠了。秦家娘子不去看她,只笑著對梔子道:“小娘子,與你們搭個坐可好?”
梔子四下望了一眼,空著的桌子不在少數,只覺的眼前的婦人有空桌不坐,偏偏與自己幾人搭坐好生奇怪,但也不好拒絕,微微頷首,說了句:“請便。”
秦家娘子坐下,也不叫伙計煮面,一雙眼睛毫不避諱的在梔子臉上掃視,看罷,心中覺的滿意,于是尋了個由頭便與梔子搭話。梔子禮貌的回了幾句,秦家娘子不肯作罷,開始細細的詢問梔子家中境況。
梔子越發覺的眼前的婦人好生奇怪,叫過小二付了面錢,對周嬸子道:“你快著點吃,我們要趕著出城。”說著話,起身拉著果子避到店外去。
“姐,我覺的這個婦人好生眼熟,好像在哪見過她。”果子凝眉想了想,“是了,她是周嬸子的親戚,有一回娘使我去給周嬸子送吃食,這個婦人就在周嬸子家中,只是前年的事情,我方才一時沒有想起來。”
原本就是親戚,卻又裝作不認識……梔子曉得周嬸子貫會耍心眼,也不知這次要出什么幺蛾子,不由得面色微沉。她往面館中瞧了瞧,那婦人正與周嬸子說話,樣子不親密可也不是生人該有的生疏樣子。
梔子尋了一個面館中的伙計,數了五文錢與他,交代他幫忙聽一下周嬸子與那婦人說話。伙計平白得了錢,歡歡喜喜的去了,不多時就出來與梔子回話。
“那兩人好似在談論小娘子……”伙計只十五六歲,倒底不好意思,只低下頭去,“右面那個婦人我識得,她可是這北街上有名的悍婦,她家的兒子我也識得,畏畏縮縮的,小娘子進了這樣的人家,將來的日子不好過。我看小娘子是有主意的,這才多嘴說一句,小娘子莫怪。”
伙計的話說的這樣清楚,不只梔子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一向迷糊的果子也聽明白了。
梔子謝過伙計,拉起果子就走。
果子一面走一面回頭望面館的周嬸子,口中遲疑著:“我們將周嬸子丟在面館不好吧?”
梔子心頭的氣直往上涌,口中哼了一聲:“不是還有那親戚在嗎?丟不了!你呀,怎的跟娘一樣呢,什么人都同情!”
果子立時住了口。
兩人出了城,尋著胡仲倫。胡仲倫套好牛車沒見著周嬸子,便開口詢問。果子小心翼翼的看姐姐一眼,解釋道:“周嬸子惹了姐生氣,姐將她丟在城里了,不愿與她一同回家。”
周嬸子平日話里話外都是瞧不上胡仲倫的,是以胡仲倫一向也不喜周嬸子。這時聽了果子的話,他也不去同情周嬸子,二話不說趕了牛車就走。
走了一陣,他又覺的這樣丟下周嬸子只怕會連累蘭家名聲受損,于是勸道:“周嬸子年紀大了,主家將她丟在江陵,她回去與人一說,村里人反倒會認為是主家的不是,平白壞了主家名聲的。主家倒不如將她帶回去,再當面與她慢慢計較。”
果子本就不放心將周嬸子丟在江陵,自是表示贊同。
梔子這時氣也消了一半,想想胡仲倫的話倒也在理,便道:“我們回先前的地方等她一陣,若是她尋來,我們就載她回去,若是她沒有尋來,那也怪不著我們。”
路上,果子聽胡仲倫一口一個主家,心中只覺的別扭,道:“你何須在我與姐姐面前這般稱呼,直接喚名字就是了,在娘跟前還是如從前那樣喚一聲嬸子即可。”
“那怎么行?”胡仲倫想著自己如今的身份,心中只是沮喪。
“你這人真是固執,讓你怎么稱呼便怎么稱呼唄?”果子嗔道。
胡仲倫的臉瞬間便紅了,只是他在前駕車,梔子與果子坐在后面無法看見。
幾人回到先前的地方,周嬸子正搭著手四處張望,看見牛車過來,扭動著身子爬上來,啐了一口:“你這兩個死丫頭,說好在面館外等我,一轉眼竟然先走了!要不是我機敏,曉得到這里來尋你們,不是就走散了?”
梔子本來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被撩了起來,她想當面質問周嬸子,但想到胡仲倫還在車上,只得將到嘴邊的話壓了下去,轉頭看也不看周嬸子一眼。
回到家中,梔子遣走胡仲倫,掩上院門,指著周嬸子道:“你立時從我們家中搬出去!”
周嬸子嚇了一跳,想起一路上梔子對她冷淡的態度,便疑心是不是讓梔子察覺到了什么,于是陪著小心道:“你這丫頭,今兒是怎么了?我又沒有得罪于你,你何苦這般兇?”
梔子氣的直咬牙:“今兒在面館中與我們搭坐那婦人是誰?我可跟面館的伙計打聽清楚了,你休要說不認識!你竟然領人來相看我!”
周嬸子自知抵賴不過,努力擠下兩滴淚:“你這丫頭不識好歹,我這般做也是為著你好……”
梔子最是討厭周嬸子動不動就用眼淚博同情,不耐的打斷她:“你那一套在我這沒用,馬上搬走!”
說罷,拿起裝著碎布頭的包袱,拉著果子頭也不回的進了屋。
兩人在院中說話聲音極大,吳氏立在門邊聽的清清楚楚,雖不明白倒底發生了什么事,但聽到女兒說周嬸子引人相看,心中也起了氣。要知道,討論親事,不管男方還是女方,若是一邊同意讓另一邊相看,就等于是低了頭,將來這親事就是成了,被相看的那一方一輩子都勢必被人壓著一頭。
周嬸子抬眼看見了吳氏,立刻撲進門去,掩上門哭道:“梔子娘,我這也是一片好心啊……”她將引秦家娘子相看的事情說了一次,又道,“我想著如今你家不比從前,秦家這樣殷實的人家已是難尋,這才起好心與秦家再提一次,哪知秦家娘子提出相看,我想著偷偷看一次也不打緊……”
吳氏惱了,一改往日的和氣,說話嚴厲起來:“秦家娘子本就是悍婦,梔子爹這才沒有同意這門婚事,這你是知道的。如今你不與我們商量,又引她來相看,你讓梔子以后如何做人?這事就此作罷,你以后休要提起!”
“都是我好心辦壞事,沒想到這一層,你們若是不同意,我自不會再提!你也知道,我無兒無女,這些事情難免糊涂些,可我也是好心啊……”看吳氏真的惱了,周嬸子不管如何心疼那即將到手的謝媒錢,還是分得清能留在蘭家養老比謝媒錢重要,是以好言好語的分辨,說自己也是好意云云。
在周嬸子的巧舌之下,吳氏到底心軟了,周嬸子適時道:“哎——瞧我這事辦的,梔子如今也惱我,要將我將外面趕……”
吳氏消了氣,反倒來安慰她:“你先住著吧,梔子就那脾氣,過兩日想通了,明白你也是為著她著想,自然就不會趕你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