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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一日間經歷了大喜大悲,心中感慨,拉著兩個女兒說了半夜掏心窩子的話,從添妝的田地一直說到婦德。
梔子鮮少見娘親這樣細致的計劃家中將來的生活,便不插言,任由娘親安排。女大當嫁,她出嫁已成必然,雖說出嫁后她仍可以照應家中,但遠水解不了近渴,許多事情還是須得娘親自己撐起來。
一連幾日,梔子去魚塘時,吳氏都與她同去,且一面看一面仔細的詢問魚苗下塘,魚兒食料這些事體。娘親努力要掌家,梔子自然歡喜,將自己這兩年養魚的心得一一講出。
這日,母女倆從魚塘一路歸家,吳氏道:“明日請墩兒娘來家,再買兩個丫頭與你,你帶二丫一人去江家,我到底不放心。”
聽娘親又說起要買丫頭,梔子打了一個激靈,慌忙喚了一聲:“娘——”
吳氏不待她將話說全,打斷她:“我這兩日問過涂媽媽,她也說不為旁的,就只為你將來使喚起來順手,這丫頭也得買。”
梔子沉默,撇開娘親真實意圖不說,但涂媽媽這話確實在理,她除了見過江白圭之外,對江家其余諸事再無不知,這樣兩眼一抹黑的就嫁過去,她心中著實不安。若是江家下人個個都如同前世看過的家斗文中所寫的那般,她身邊沒個自己的人,豈不是很凄慘?只是,買來的丫頭若是存了要爬床攀高枝的念頭,那也是給自己找罪受。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疑疑惑惑的想了好一時,她不由得覺的自己可笑,自己該不是犯了婚前恐懼癥吧?只是人家恐懼的是怕愛情進了婚姻這座墳墓被磨得消失殆盡,自己恐懼的卻是……能否適應新的身份與生活。
她挽了娘親的手,道:“丫頭由我來挑。”
梔子終于同意買丫頭,吳氏大喜,笑道:“先讓涂媽媽幫忙挑,然后再由你過目。”
涂媽媽不是不知分寸之人,由她挑選出來的,差不到那里去,梔子就沒有反對。
吳氏怕她反悔,回家后一刻不停,命二丫去請墩兒娘來家。
墩兒娘聽吳氏說又要買丫頭,一臉羨慕,半真半假的道:“你家魚塘子賺錢,日子越過越紅火,真是羨煞旁人。”
得了夸贊,吳氏心頭歡喜,面上卻做出不得已的模樣,道:“梔子就要成親,我買丫頭與她做陪嫁,卻也是打腫臉充胖子,只圖她將來有好日子過。”
墩兒娘奇道:“大娘子定了親?我怎的沒聽人說過?”
吳氏就將梔子與江白圭定親之事講了一次。
墩兒娘想起前年梔子拖著她打聽江家之事,心中恍然,連連恭喜吳氏。
兩人議妥買丫頭,吳氏又道:“梔子的親事定了,這才少了一樁心事,卻還有另一樁果子的事情讓我操心。”
墩兒娘聽出吳氏是想讓她為果子做媒,遂拍著胸脯,道:“這事有何作難的?包在我身上便是了,我一定為果子尋一個家世人品無可挑剔的。”
吳氏笑道:“那敢情好。只是果子性子柔順,嫁遠了我放心不下,倒不如就近尋一個。”頓了頓,又道,“我看胡仲倫就不錯,知根知底的,就是不知德三的想法。”
墩兒娘聽吳氏看中胡仲倫,心頭替果子惋惜,但她賺取媒人錢,兩家中意她能省下許多事,便不去管那許多,只笑道:“你愿意將果子下嫁,德三哪有不愿意的?我一會便去胡家,得了準話立馬就來回你。”
墩兒娘尋到胡家,恰巧碰見扛著鋤頭出門的德三。
德三雖認得墩兒娘,卻少與她打交道,見她上門來頗為奇怪,但還是將她讓進了堂屋。
墩兒娘進得堂屋,左右一瞧,堂屋中除了布滿塵土的幾條長凳與一張咧著口的方桌,再無一件旁的家俱,心中越發同情起果子來。可同情歸同情,該辦的事情卻不能不辦,墩兒娘怕長凳臟了衣服,并不坐下,立著將吳氏的意思講了。
德三聽罷,張口結舌好一時,方才不確定的問:“你說梔子娘相中了胡仲倫?”
墩兒娘扯著嘴笑,道:“那還能有假?難不成你看不中二娘子?”
德三慌忙擺頭,道:“果子我看著長大,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家光景過成這般,我怕委屈了她。”
瞧德三這般反應,墩兒娘就曉得她這媒人錢掙到手了,道:“如今蘭家與江家結親,不比從前,你家小子只要好好待二娘子,大娘子自然不會不管你家,有她從旁幫扶,你還怕將來沒有好日子過?你且等著享清福吧。”
德三頭一回聽說梔子與江白圭之事,好奇之下追問明白,聽罷卻對這門親事遲疑起來,自己兒子一個白丁,與舉人老爺成為連襟,將來倆老挑莫說在一處吃酒,就是相見也是自己兒子立著人家坐著,著實難堪。
墩兒娘不耐,問:“你到底是愿意還是不愿意?你給句痛快話,梔子娘還在家中等著我回話。”
德三有心說不愿意,可話到了嘴邊,又改了主意:若是錯過這門親事,也不知何時才能有人上門為兒子提起,遂改了口,道:“若是梔子娘不嫌棄,我還有甚話說?”
“那就好。”墩兒娘不愿多呆,折身就回蘭家去與吳氏回話。
有了胡家準信,吳氏心想兩個女兒成親禮節相同,何苦要分兩次來準備?便行動起來,尋涂媽媽到房中,將兩個女兒準備納采納幣回禮采買之事交與她辦。涂媽媽為人謹慎,先按定例列好單子,拿與梔子過目。梔子看上面列著各種餅、果、布帛這些二十余種,許多都是聞所未聞,只覺頭疼,道:“既然有定例,不看也罷。”
梔子這邊沒反對,涂媽媽又將單子拿去念與吳氏聽。吳氏仔細回憶自己當初成親時的規矩,一番對比,沒找出不妥之處,遂開箱取銀子,讓涂媽媽去江陵城中采買。吳氏原想叫胡仲倫駕車同去,卻又想這里頭也有給胡家備下的回禮,哪有人新郎自去買回禮的道理?就改喚了六子同去。
忙過幾日,兩項回禮準備妥當。果子與胡仲倫的婚事雖得了兩家長輩首肯,但有兩個女兒不能同年出嫁之說,果子的親事還得等梔子出嫁之后才能做打算,所以吳氏將果子的那一份拿空箱子鎖了,只待日后好用。
吳氏初時掌家,只存了讓梔子安心出嫁的心思,心中難免忐忑,時時處處的都要問過涂媽媽才做決定,但管過半月之后,從未出過紕漏,倒覺得管家并不算太難,越發的有了信心。
梔子從旁看得分明,自家娘親雖然撐了管家之名,但管家之實卻是涂媽媽。涂媽媽謹言慎行胸中卻有丘壑,有她掌管家中事務,梔子再放心不過。但涂媽媽到底是外人,梔子又難免擔心涂媽媽起外心,哄騙了家中錢財。夜里與果子說起,果子笑道:“涂媽媽不是那種人。再說,她孤身無依,她還要依仗我們家安度晚年,起外心算計我家于她有甚好處?”
家中除過金寶,就數果子與涂媽媽親厚,她這一番話倒讓梔子分外安心,涂媽媽是奴籍,她離了蘭家,單身一人根本無法過活。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