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奶奶這不是大病。只不過是腸癰初起，溫熱瘀滯證罷了，幾副中藥下去就好了。”劉沁在劉爸進了房間后，就拉著他到一旁說道。

劉爸沉吟，尚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沉思。劉富軍一進來，聽到劉沁的話尾，想也不想就呵斥道：“真是胡說八道！你是醫生嗎？不會看病就別在這耽擱，凈會誤事。”

罵完劉沁，他轉頭對劉爸說道：“老哥，你倒是快點啊，媽都這副樣子了，你還在這磨磨蹭蹭！”

劉爸打了個激靈，也顧不得女兒說的事了，盡管他相信女兒的判斷，但事關老娘的生命，他可不敢賭，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保險。頓時他就忙和開來，和劉叔叔一起把劉奶奶抱上了車廂，車廂里早就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被褥，他倆小心地把劉奶奶放了上去。讓劉媽和程梅娟一起跟在車廂后照料劉奶奶，其他人都坐進了車頭前面，往醫院開了去。

無緣無故被人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劉沁很是氣悶，她還是年紀太輕啊，難以令人信服。盡管她能理解大人的心情，但她也不想當個出氣包啊。所以在臨走前，她給太叔公打了個電話，和他簡略地說了她的判斷。

太叔公略一思索，就說讓劉沁在縣醫院等他，他煎個大黃牡丹湯就去找她。聽了這話，劉沁的心安了，對太叔公的本事，家里沒有什么人比她更了解了，有他在，即使她判斷錯誤也不用擔心了。

兩家人人仰馬番地來到縣醫院，劉奶奶進了緊急處理室。除了最小的劉郁寧沒有跟來之外，兩家人窩在走廊外面。

“這是怎么回事？”劉富軍開口，隱隱帶了質問的語氣。

其實劉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剛從山上回來，就這樣了。于是他看向劉沁，畢竟當時是劉沁第一個發現的。

劉沁以眼神詢問劉媽，劉媽點了點頭，示意她說。

“是這樣的，今天早上奶奶還挺好的，吃了幾個龍眼后，她覺得有點不舒服。就回去躺著了。后來要吃午飯時，我才發現不對勁，然后就這樣了。”劉沁陳述完，語氣很冷靜平淡，沒有絲毫的惶急。

大概是劉沁的態度惹到她叔叔了吧，只見劉富軍大聲又氣憤地質問：“你們是怎么照顧老人的？看看你現在的態度，是不是巴不得你奶奶死了你才開心？！”

劉沁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劉媽一把扯到了她的背后，她直接反問：“你沖一個小孩子發什么火？也不想想你們夫妻兩個，有哪天養過老人？”

這話堵得劉富軍說不出話來，他脹紅了臉站在那。

“大嫂，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每個月都有給贍養費的。”程梅娟一聽這話，可不干了。

“就你們那一個月十五塊錢十五斤米？能買啥，也不看看現在的肉價米價，還以為是96年那會呢？”這點錢，她也好意思提？還不夠老人吃兩天呢。

此話一出，饒是臉皮忒厚的程梅娟也羞得脹紅了臉。

“那也不能說我們不養啊。”程梅娟最后低聲嘟嚷道。

“安靜安靜，在醫院不準吵吵鬧鬧的。”一個護士出來大聲呵斥。

全體人員都不吭聲了，劉叔叔想拿出煙來點上。

剛才那護士接著哼了一句：“在醫院里不準吸煙，要吸煙就到外面去。”

劉叔叔尷尬地把煙核算回兜里。好一會，他才開口：“通知大姐了沒？”

劉爸一拍腦袋，道：“剛才出來得太急了，還來不及通知呢，我這就打個電話過去。”說完劉爸就掏出手機往醫院外走去。劉沁緊跟其后。

程梅娟看到劉爸的手機，眼里快速地閃過一絲嫉妒。

“爸，別擔心，再過一會估計太叔公就到了。”劉沁在劉爸講完電話后就安慰他。

劉爸摸摸劉沁的頭，笑了，“你叔叔脾氣沖，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嗯。”劉沁點點頭。

“走，咱們回去看看，可能醫生已經有診斷了。”

劉沁自是無一不從。

“醫生，我媽怎么樣？”醫生一出來，劉富軍就趕緊上前詢問起病情。

“你們是病人的家屬？”

眾人點頭如搗蒜。

“剛打了止痛針，現在沒事了。”那醫生約有五十了吧，他一出來，扯開了口罩，擦了擦汗說道。

“那，我媽這是什么病？”劉爸緊張地問。

“情況恐怕不怎么好啊，有可能是腫瘤，不過也有可能不是。縣醫院的設備太差，檢查不出來，建議轉到市人民醫院去看看。”老醫生就事論事地說道。

“腫瘤”這個詞猶如驚天大雷轟地砸到了眾人的頭上，除了劉沁比較鎮定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

“如果是腫瘤，大概要花多少錢？”程梅娟接著問道。

此話一出，劉富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她也不甘示弱地瞪回來。對視了一會。劉富軍不敵，他看向了別處。

聽了這話，劉爸劉媽都很不悅，但不悅的理由卻不一樣。劉爸不悅的是，這弟妹不問治好的成功率是多少，就抓著錢來問了。

劉媽不悅的是，她怕程梅娟把責任都推到自己一家子身上。

真是心思各異的兒子和媳婦啊。那老醫生暗自搖了搖頭，斟酌地道：“這個說不準，如果真是腫瘤的話，大概要花幾萬塊吧。”

“什么，幾萬？”程梅娟失態地尖叫了起來。

拐角處，劉妹急沖沖地朝他們走來。聽聞醫生最后一句話，再看到她二嫂的反應，頓時怒了。“鬼叫什么？”

“醫生，我媽怎么樣了？”她眼眶紅了。

“病人剛打了止痛針，睡著了。”那醫生整了整衣袖說：“我回辦公室了，有什么情況再說。”

醫生走后，眾人來到外面，挑了個石桌就坐了下來，但眾人都保持著沉默，沒人開口。

“現在該怎么辦？”劉妹慌亂地問道，剛才二弟妹和她說了，她媽有可能患上腫瘤。

劉爸吸了口煙。沉重地開口說道：“等病情穩定點了，咱們再送到市醫院去做個檢查吧，現在，不好說啊。”

“要是真是腫瘤怎么辦？醫藥費該怎么算？”程梅娟看了眾人一眼，脖子一梗，問出了大家都憋在心里的問題。

眾人又沉默了。

劉爸看向劉妹，她移開了眼，囁嚅道：“上個月你外甥販煙被捉了，虧了好多錢。”意思就是她現在手上也沒有錢。

劉爸又看向了劉富軍，他也不敵，他捌過臉道：“哥。你也知道我剛起了房子，前兩天又發生那檔子事，手頭實在是不寬裕啊。”

劉爸閉了閉眼，然后睜開，冷淡地說道：“算了，我也知道你們的難處，要真是腫瘤的話，錢我就先墊上了，你們手頭松了再還我吧。我做為大兒子，理應承擔一半的費用。“

一聽這話，劉媽急了，正待開口說些什么，但劉沁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回頭看了劉沁一眼，劉沁朝她搖了搖了頭，劉媽一怔，嘴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吭聲。

劉沁低下頭，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早知道了不是嗎？這姑姑和叔叔一向把錢看得很重，想從他們的口袋里摳出一分錢，難啊。剛到醫院那會，護士來叫家屬去交費，叔叔嬸嬸兩人愣是當做沒聽到，后來還是泊好車的爸爸匆忙去交了錢的。

這話一出，劉妹和劉富軍盡管心里還是感覺到羞赧，但都大喜，“大哥（大弟），太好了。這下咱媽有救了，不用擔心了。”

劉爸聽著自己親手足歌功頌德的話，勉強地扯開嘴角，笑了笑。

此時，一位護士來告知他們，說已經把劉奶奶安頓進了病房，家屬可以過去看一下病人了。

眾人跟在護士后面，劉媽扯了扯劉爸的衣袖，劉爸會意，兩人走在眾人的身后。

“怎么了？”劉爸低聲詢問。

“孩子他爸，這醫藥費不便宜。真要咱們家出？”劉媽也壓低聲音說道。

畢竟大家之間的距離并不遠，兩人的對話大致還是能傳到眾人的耳朵里。劉媽這話讓走在前頭的劉富軍和劉妹都豎起了耳朵。

“剛才不是說了嗎？暫時由我們家先墊。”劉爸有點不耐煩地回答。

“你可要想清楚啊，這錢先墊出去，就像肉包子打狗，拿不回來了。”劉聲音略提高了。事已至此，劉媽也知道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她這么說無非是出口惡氣罷了，這事你們做得出來，難得不準我說出來么？

果然，這話惹得前頭的兩人惱羞成怒。

“大嫂，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我們又不是不肯分擔醫藥費，只是一時半會的湊不出來罷了，用得著你這么擠兌我們么？”

“是啊，大弟妹，不是我說你，你真應該留點口德。”劉妹也附和道。

“事實是怎么樣的，時間自會證明一切，咱們也不必逞口舌之快。”劉媽才懶得和他們吵呢，沒得降低素質。

這話說得，很有水平，劉沁暗笑。

劉話讓兩人氣悶不已，但又不知從何反駁起，自己確實是存了讓大哥（大弟）當冤大頭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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