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滬上(三)(祝小蜜瘋生日快樂)
她拖著行李,從容上了出租車,報給司機酒店名稱。]直到車開出一段距離,她才略略轉頭朝他的方向看去。只是看到他的車,沒看到人,想必是進了車里。她靠著椅背,頹然閉上眼,感覺十分疲累。
到達酒店,出示記者證,對方接待人員為她安排房間。沒想到這次為記者準備的也是單人的房間,這倒是極其出人意料的。
她放好行李,洗澡完畢,喝了一杯熱開水,站在窗邊,這才發現上海開始下雪了。窗外的燈火輝煌,大朵大朵的雪花下墜。
董小葵又想起他的身影,總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孤寂。她多想站在他身邊,看到他如同日光下的山野那般明凈的笑,以及那種如同月下山泉的氣息。只是如今兩人之間隔著茫茫的河岸,不是輕易可以泅渡。
權力場上的事,從來就不是誰想得那么簡單。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如同紅樓夢里四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凡權力家族,必定都會想盡一切辦法維護自己的權勢體系。許家這么多年,必定是走得小心翼翼。要讓許家鋌而走險去接受她,那絕對是十分困難的事。
而她若是不放棄他,要做的努力太多。她要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也要經過太多黑暗的泅渡,最后也許也未必能到達。
她只是一個小女子,想過放棄。也積極去努力愛上別人,難過的是當她遇上別的男子,總在他們的身上搜尋他的影子。
董小葵裹了裹睡衣,無可奈何一笑,轉身進屋。雖然已經是午夜,但她并沒有睡意,于是打開電腦,看了看這次科技發布會的資料,全英文的看的有些吃力,又查了一些特定的名詞含義,這才基本弄懂,這次科技會主要是在說私人飛機問題。國外幾家大型的飛機公司也有出席,最著名的應該就是通用旗下的灣流。
看來中國已經是全球最大的消費市場了。而中國潛藏的富人極多,對于高端奢侈品的消費已經不僅僅是名貴得令人發指的各類車名車。擁有最先進的頂級豪華私人飛機,也更是身份的一種象征。
這世間還真是一重一境界的。她董小葵不是最底層,但所處層數也絕對不高。她嘆息一聲,又找了幾家公司的簡介以及近期新聞與動向看了看。又象征性地擬定了幾個問題,準備后天發布會時使用。
準備好這一切,她想到曾經看到過的一張碟片,是從許二那里拿來的,似乎是跟小型飛機科技變革有關的。反正沒有睡意,多學一點知識也好,萬一明天的發布會正好有用也說不定。
于是,她從一包碟片里翻檢出那張碟,看了一個多小時,這才睡去。迷迷糊糊里,電話忽然響了,她接起來,含糊不清地“喂”一聲。對方也沒有說話,她全然醒來,一翻身坐起來,好在酒店的床夠寬大,她并沒有摔下床去。
電話那端的人卻是急切地一句:“你慢點,別一驚一乍的,小心又摔了。”
她鼻子忽然一酸,那分明是他。她也不問他為何打電話來,也不問他你說你不想再見到我,不想跟我有任何關系的,干嘛又打電話來。她只是含糊不清地問:“幾點了?”
“五點。”他說。
“你是不是有通宵了?”她問,語氣不覺有些責備。
“嗯,任務。”他言簡意賅。
她“哦”了一聲,不知怎么跟他說話。他卻忽然說:“我要忙了。”他回答,然后掛了電話。
董小葵愣愣地拿著電話,覺得這有些莫名其妙,卻又十分心疼他。如果可以,她真是想奮不顧身地去找他,緊緊抱著他,再也不放開。
不過,她這下子是完全醒著的,不可能去做那樣奮不顧身的事,尤其是現在,一切都不明朗。她也不能不提防沒有浮出水面的人,比如那個vivian,她相信那封電子郵件,那一句話不可能是隨口說說的。那個寫電子郵件的vivian,一向都是惜言如金,每一句都有所指的。
她其實一直等著她出招的。只是這過去一段時間了,她反而沒有一點的動靜。這讓董小葵隱隱不安。
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就起床穿戴梳洗完畢,到餐廳里用早餐。準備在上海逛一逛。畢竟后天才是發布會和宴會,今天算作空閑的私人時光。對于滬上風情,她也向往已久。
約莫因為太早的緣故,餐廳里只有幾個人,都是單獨行動的主,各自為政,占據一張桌子。]她也端了盤子,揀自己愛吃的幾樣菜,端到靠窗的桌邊,剛吃了兩口,聽見有人喊:“小葵?”
董小葵一聽,這聲音雖然很低,但因為餐廳里十分安靜,她卻聽得清楚。這樣熟悉的聲音,她也不可能判斷錯誤。來人必定是陳佳川,也只他喊她的名字才會這樣綿軟婉轉的。
他怎么也在上海?董小葵眉頭一蹙,有些不悅,一下子停止所有動作,身子凝在那里,但并沒有回頭去看陳佳川。
因為她不知如何去面對這人。在他選擇富家女,將她剔除出他的未來時,她就不想再見到這個人。即便是原諒他,即便她知道像爸爸媽媽那樣相愛的夫妻是可遇不可求,她也不想見到他。
因為陳佳川以愛情的名義讓孤獨的她跟他走,騙取了她的夢想,卻又以現實的名義將愛情踐踏。她原諒他的處境,卻在那一刻明白“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己與這男人到底不是一路人,那么就永世不要遇見。
她是真的沒有想過再度與陳佳川遇見時,該如何去面對的。如今,卻在這樣一個早上猝不及防地遇見。
停頓了大約幾秒鐘,董小葵還是優雅地轉身,微微一笑。身后的人果然是陳佳川,只是比以前更瘦更黑,但穿著卻更考究了。根據董小葵這半年在云帆實業連鎖工作的經驗來看,身上所穿都是價值不菲,看起來混得不錯。
“你好啊,真巧。”董小葵十分客套,就像是遇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那般打招呼。
“是啊。我剛看了好久,一直不敢確定是你。直到你拿筷子夾菜。呵呵,還是跟以前那樣,十分快樂的動作。”陳佳川說,也端了盤子要了幾樣菜,倒是自然而然與董小葵同桌。董小葵瞧了一眼,還是他從前喜歡吃的那些菜。
“我能跟你坐一起吧?”他問,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酒店的桌子,請便。”董小葵語氣平靜。其實她不喜歡跟他坐在一起吃早飯,只是不好開口說不,那樣顯得太小氣。搞不好陳佳川還以為她對他余情未了,暗自得意呢。于是,董小葵越發云淡風輕,自顧自地吃。
“你在上海實習?”陳佳川問。
“沒。來出差。”她言簡意賅,連自己的工作都不想向他透露。只自顧自努力吃喝,不曾抬眉看他一眼。
“哦。我聽人說你回錦城了。那時,還以為你要呆在京城的。”陳佳川繼續說,語氣平靜。
董小葵心里卻不悅,她知道陳佳川指的是什么。畢竟當初在京城,許二好幾次開車去暢園找她,整個q大基本上都知道金融系董小葵有個敢在暢園跑車無人阻攔的男朋友。
而她是他女人這件事,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大凡知道許二的,基本上也知道她。吳淑麗家雖然算不得上流圈子,但大凡能在京城立足做事的,都跟上流圈子有點交集。
后來陳佳川出事,吳淑麗來找過她,求她放過陳佳川。而吳淑麗當時直截了當地說懷疑是許二做的。那么,陳佳川就一定知道她跟許二的關系。
“京城又不是我家鄉,我是個戀家的人。狐死首丘的。”她對付完一小塊豆腐,才緩緩地說。
“呵呵,你還是喜歡這么用成語。”陳佳川笑,有些不自在。
“呵。”董小葵短促一聲笑,這才抬眉,漫不經心地掃他一眼。發現他額邊有一塊傷疤,不是很明顯,不過看起來范圍頗大。
這傷是他們在一起時沒有的。那么,必定是當初李斂楓下的狠手。吳淑麗當時過來求她,絮絮叨叨地說過陳佳川的傷勢,倒是說過額上的傷以及手上的傷。
“在上海停留幾天?”陳佳川問。
董小葵想要走,他卻還在問,她便不好起身,于是回答:“明天忙完就回去。”
陳佳川一聽,問說:“不能多停幾天么?”
“這是工作,單位出錢訂票的。我不是沒責任感的人,何況過年了,我要回去陪我媽。”她說,到底有暗指對方不負責的成分存在。陳佳川自從考上q大離開云來鎮,就再也沒有回去過。自然沒有回去看過他的媽媽。對于這一點,董小葵還是他的女朋友時,提過很多次。陳佳川不是不說話,就是只說一句:“我家的事,你不懂。我媽她有病。”
因為陳媽事,兩人也有好幾次爭吵。但是,陳佳川只是說:“你不知我家里情況。”
董小葵如今說這一句,陳佳川也是聰明人,聽她這么說,也黯然了一小會兒。最后,停了筷子,低聲說:“小葵,對不起。”
“什么事對不起了?”她氣定神閑地喝熱水,看玻璃窗外天漸漸亮起來,雪花還在不斷下墜。
這一句極其平常的回答噎得陳佳川說不出話來,他只是看著她,片刻后才說:“我知道你,你還怪我。當初,是我混蛋。”
董小葵一聽這話,感覺接下來有狗血的臺詞,于是立馬打斷說:“當初不可追,來路已不同。不要說以前了。好了,我還有些事。”
她站起身,陳佳川也站起身,攔住她的去路,說:“小葵,你聽我說幾句。”
“你的生活與我沒啥關系,道不同不相為謀。”董小葵很直截了當地說,然后想到陳媽媽老是去那橋頭燒紙錢,心里更加煩躁,補充了一句:“你對不起的人是你媽,你已經很多年沒回去看過了。嫌棄自己父母的人是最可恥的,埋怨自己父母的人是最混蛋的。”
她這會兒毫不留情地指出來。陳佳川一愣。
董小葵冷然一笑,并沒有說話。她知道陳佳川在驚訝什么,因為在過去,她從不會對他說這樣的重話,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守護他那敏感的心。因為陳媽媽說過,陳爸爸死時,她還懷著陳佳川。而她跟陳爸爸也不是合法夫妻,陳家并不認他。
“好了。你繼續吃飯。”董小葵轉身,往電梯走,準備回屋休息。
剛打開電梯,在開門。卻不料,陳佳川坐另一部電梯也上來,說:“小葵,我真有幾句話跟你說。”
董小葵并沒有告訴他自己住在哪一層樓,電梯里也不止她一個人。再說了,酒店的服務人員也不會透露客人的住所。而陳佳川卻準確無誤地找到這里來。這不得不讓人心生疑竇,或許這是一張密布的網,而自己已然在網中央。只是自己
清晨的樓道里只有他們兩人。但這里是記者住所區域,如果有所爭吵,或者有什么事。勢力會有些麻煩。董小葵原本想質問他到底要如何,但終究是收斂了情緒,只淡淡地說:“什么都沒有意義。我的脾氣,你懂的。”
“那天,在西餐廳里說出那句話,我就后悔了。小葵——”陳佳川表情急切,語氣十分的不安。
董小葵一抬手,示意他打住。頗為諷刺地問:“陳先生,夕陽西下幾時回?”
“當初是我的錯,你就不能原諒我么?像我們以前說的那樣,我們共同努力去過平淡生活。”陳佳川說得十分動情。
董小葵覺得很搞笑,冷笑一聲,說:“你越來越浮躁了,謀取人的手段也越來越差了。好了,不要讓我做出激烈的舉動。”
是的,陳佳川原本也是古典氣質的男子。當年云來鎮那位寫“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的白衣少年,如今卻只有一張的臉,一副急功近利的性格。在城市的繁華里迷失,在的都市中丟了自己。這便是現在的陳佳川,不知是過去偽裝得太好,還是后來變化太多。董小葵對現在的他全然陌生,仿若從來沒有認識過這人。
“小葵,我是真心誠意。之前一直以為你很幸福,所以沒有打擾你生活。”陳佳川說。
“哦?如今陳先生從哪里看出我不幸福?”董小葵反問。語氣諷刺,覺得陳佳川的謊言太蹩腳,段位也越發低了。她可沒告訴陳佳川一星半點的別的訊息。
“你回錦城了。”陳佳川說。
“那又代表什么?”董小葵反問。雖然聲音盡量小,但還是有早起去吃飯的人往這邊瞧。
“憑許仲霖的性格,如果要你,會準許你回錦城?”陳佳川理所當然的語氣。
董小葵一時沒有說話,他卻得寸進尺,說:“小葵,我承認我跟吳淑麗的事是我豬油蒙心,一時看透,可是你一走,我就醒了,那時,怕你生氣,不敢來找你。后來,你跟許仲霖在一起,我也不能阻止你的前途。如今,我們都是過來人,經過了這些事后,就更懂的什么捷徑都是枉然,還是踏實奮斗才說最好的。你說是不是?”
董小葵依靠著門框,臉上是淡淡的諷刺笑容,等陳佳川說完。她才點點頭,平靜地說:“你這句話說得很好。做人就要踏實奮斗。走捷徑也要看有沒有那個勇氣與能力去走。陳佳川,相識一場,我奉勸你一句:踏踏實實地生活,不要摻和進一些事情里去。”
陳佳川一頓,神色一凝,雖然很快就轉了神情。董小葵卻是看得清楚,方才她只是猜測,現在卻有七八分的篤定。陳佳川的出現果然不是偶然,也許她能被調來參加這個發布會也不是因為臺里人手不夠。
有人終于按捺不住了么?她垂了眸,想起在京城那幾年,一邊到處賺錢,還要時時提防孫冠華可能出陰招。好在李斂楓給了她喘息的機會,否則她也不知能否招架。
后來,李斂楓回國,開始收網。那時,雖然借用了許二的威名去對付孫冠華,但也是鋌而走險、有些力不從心。好在許二不是紈绔子弟、大奸大惡的家伙。否則,董小葵勢必就悲劇了。
唉。又不能逍遙快活了。她在心中暗嘆。
“小葵,我現在在上海一家游戲公司做技術。很單純的,經過那些事,我已經看得很淡了。我真的很想你。”陳佳川語氣低下來,說得十分動情。
董小葵暗自為吳淑麗不值當,好好一個女孩子,雖然飛揚跋扈了一點,但只因為家境好就被陳佳川這等人謀取。又因陳佳川的緣故,吳家被李斂楓打壓得一敗涂地。而看眼前的形勢,陳佳川也是跟吳淑麗分手了。
“你要真能看淡才好。陳佳川,到底相識一場,我還是希望你好好的。所以,別的話就不要說了。今天,就當是我們不期而遇了,他鄉遇故人,也算是人生一大樂事。”董小葵緩緩地說。畢竟相識一場,再說就算看在陳媽面上,她也不希望陳佳川卷入太多是非,搞不好就粉身碎骨的。
陳佳川一時靜默,站在董小葵面前,似乎又在思考拿捏。終究,他還是執迷不悟,說:“小葵,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將那過去都忘記。我也不介意你跟許仲霖之間的事。在我心中,你一直就是純潔的。”
董小葵聽這話,陡然炸毛,說:“你什么意思?”
陳佳川默不作聲,只是站在那里,良久才回答一句:“我不介意的,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的。這個時代雖然很開放,但男人對于這種事也很介意的。男人都是喜歡看女人放蕩,卻絕對不找放蕩的女人做老婆,所以——”
董小葵聽到此,覺得陳佳川的格調又降低了不少,完全不配與她對話,連作為一顆棋子都不會。她聽不下去,一抬手,示意他閉嘴,說:“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出現在我視線所及的地方,也不要出現在我生命里。”
她一說完,一閃身繞過他就跨進門口。陳佳川卻是撐住她要關上的門,急切地說:“董小葵,就算你替許仲霖生了孩子,許家都不可能要你做他的妻子。既然如此,何不跟我一起過?我會好好珍惜你的。”
“陳佳川,我忒看不起你。真的。”董小葵搖搖頭,緩緩地說:“前幾天,我看到你同學,一起吃了頓飯,我還想知道你的消息。他說你在京城混得不錯。在一家游戲公司不僅僅做技術,還做創意了。正在為你的夢想努力。當時,我一顆心也算是放了下來,還給你媽媽打電話。”
陳佳川臉色極其難看,整個人拄在那里。董小葵其實早就明了,李斂楓打壓人十分狠戾。當初對付陳佳川,是以毀以夢想為出發點的。他的名聲在整個行業乃至整個京城毀于一旦。再說,李斂楓打過招呼的,基本上沒人敢用他。即便是后來她向李斂楓求情,李斂楓不再打壓。可依照他的性格,他并不會撤銷他之前放出的話。而陳佳川要在京城能這樣體面地立足,當然是得到了很厲害的人的照拂。
這是其一。其二,他居然對她說他在上海。這樣對她掩飾,太過形跡可疑。只能說明這不是偶遇,而是蓄謀。
董小葵看他有些松動,試著推門,發現他終于松了力道。從容關上門,反鎖。
走進屋內,這才吐出一口氣,然而又覺得極其疲累。因為有人終于出招了,不知是許家,還是別家。居然用了陳佳川這么蹩腳的棋子。
不過,陳佳川也真奇怪。依照他的演戲能力,花言巧語也不是這個段位。怎么今天就漏洞百出了?
她想了一陣,只覺得累,頭暈。于是再度躺著休息。這樣一睡就到了下午兩點,饑腸轆轆才翻身爬起,梳洗穿戴,準備繼續上午計劃的行程,去領略一下滬上風情。
滬上的雪已經停了,不過到底是大雪逼滬,弄得城市有略微的混亂。天氣也格外寒冷,尤其是滬上不如錦城那般,鮮少有風。冬天的冷風刮面如刀。
董小葵圍了厚厚的圍巾,站在冬天的街頭,四處張望。她想:真好,仲霖也在這座城市。
她抬頭看天,微微笑。電話響起,《十面埋伏》的陌生人來電嚇了她一跳,她接起來,那邊傳來周晨愉悅的聲音,略帶笑說:“你猜我現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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