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蓮記事的時候,家里就已經蓋了新房,而且那時候祖屋也已經分給了二爸和幺爸,所以她從來就沒有進去過,只是在和二爸家的兩個堂姐在一起玩兒的時候,站在祖屋的大門口向里張望過。留在她記憶中的就是那深紅色大木門和堂屋里那一套雕花鏤刻的木桌子,還有堂屋正面墻上供奉著君親師位的香案。
那個時候的二爸對老爸和老媽好像怨氣很深,甚至都牽連到孩子們身上。加之二嬸死得早,所以二爸常年陰沉著一張臉,對哥哥姐姐和藍蓮都不愛搭理,這也是藍蓮不去祖屋的原因之一。
想不到退回幾十年以前,自己竟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踏進祖屋,而且還是在二爸的親自迎接下進來的。不知道二爸在曉得現在他身邊的這個藍蓮乃是幾十年以后那個他不待見的侄女,他會做何想法?睨著二爸年輕的背影,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藍蓮的心頭。
唉,算了,不想這些鬧心的事情了,現在還有更大的問題等著自己去面對!藍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集中精神等著迎接后面隨時會發生的狀況。
“蓮兒,你們每一次都是一個月才回來一次,時間太長了。”二爸藍興元的語氣里竟有一絲絲幽怨,藍蓮還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呃,”藍蓮鬧不清狀況,于是小心翼翼的道,“英子姐要勤工儉學嘛,所以那幾天可以多干些活。”
“哼!這個英子姐,就只知道掙錢,掙錢,難道姑媽給她家的不是錢嗎?她就不替你想想,姑媽想你,奶奶也想你,我——唔——家里人都想你!”
聽他的語氣竟是責怪老媽,藍蓮心中自然不高興,她不悅的道:“二——二表哥說的什么話?人家英子既要顧著養家,還要顧著照顧我,這么辛苦,你不但不領情,反而還說這種責備的話。”
聽了她的話,藍興元連忙道:“我也不是要責怪她,只不過是覺得表妹總不回來,家里人都想表妹嘛。要不這樣吧,蓮兒,以后到了禮拜六我就去接你吧,星期天我再送你回去,蓮兒覺得怎么樣?英子姐忙就讓她忙去,她一年不回來咱也管不著。”
他說這話讓藍蓮想起后來他們一直排擠老媽,她心中就更不痛快了。
她一把搶過藍興元手里的書包,冷冷的道:“二表哥的心意我心領了,不過我這樣和英子姐一個月回來一次挺好的,就不勞二表哥費神。”
“喲喲,生氣了?”藍興元愕了一愕,隨即賠笑道:“好了,都是二表哥不對行了吧,你這身子本來就不好,一會兒又該頭暈心口疼了。二表哥錯了,隨你任打任罰,行了吧?”
睨著二爸藍興元那張討好的臉孔,藍蓮忍不住一愣,在她的記憶中二爸根本就是一個不會笑,也不會說軟話的男人,萬萬沒有料到年輕的時候,他竟然也是這般的乖巧圓滑。
見她不說話,藍興元上前來拉著她的胳膊道:“好了不生氣了。”
“哼!”
“喲,還沒有消氣呀,那一會兒你罰我好了。不過現在,咱們快進去見奶奶和姑媽去吧,估計她們也等著急了。我媽還一直念叨你呢。”說完話,藍興元拉著藍蓮向堂屋里走去。
聽見說都在堂屋里,藍蓮的心中忍不住一顫。藍興元嘴里的奶奶和姑媽其實也就是她的祖奶奶和姑婆,這兩個人在她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所以她沒有印象。
不過,對于藍興元的媽——她的嫡親奶奶,她可是有些犯憷。因為她知道從老媽進藍家的那一天起,她就沒有喜歡過老媽,所以才會在分祖屋的時候,只分給了二爸和幺爸,卻連一塊瓦片都沒有分給老爸和老媽。而現在自己竟然要和她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嗎?
藍蓮這廂胡思亂想著,那廂卻已經被藍興元拉著走到堂屋門口。藍興元沖著屋里揚聲道:“奶奶,姑媽,你們看誰回來了?”
“哎喲,蓮兒回來了,蓮兒回來了呢。”屋里響起一陣喜悅的聲音。緊接著只見一位身穿旗袍,身材窈窕的女人走過來,笑吟吟的拉起她的手道:“蓮兒你可回來了。”
“你記住那個穿旗袍的就是你娘,”藍蓮睨著她那身素色的旗袍,腦子里響起老媽的話,她恍然明白過來,想必這就是自己的娘了。
她抬眼望著這個和自己面容酷似的女子,她此時也正和顏悅色的看著自己,一雙明亮的星眸里溢滿了溫柔的母愛。藍蓮心中一暖,雖然她清楚地知道這份慈祥的母愛并不是給自己的,而且她也清楚地知道英子才是自己的親媽,藍海洋才是自己的親爸,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投進她的懷里,撒嬌一般的喊了一聲“娘!”
“誒!蓮兒乖。娘和你外婆正提起你,說要是再不回來的話,就讓你二表哥去接你呢。”藍蓮的娘寵溺的拍了拍藍蓮的后背,然后道,“蓮兒,去給外婆和舅媽請個安。”
“嗯。”藍蓮乖巧的答應著,然后抬眼看向屋里。
只見堂屋中央端坐在一個身穿緞襖,體態雍容的老婦人,而側邊坐著一個身穿偏襟藍緞花襖,略顯豐滿的中年婦女,對于那位老婦人,藍蓮倒是沒有在意,反而是側邊的這位中年婦女,藍蓮心道,想必這就是自己的奶奶了。藍蓮忍不住仔細打量了她一眼,只見她長得濃眉大眼一雙目光正炯炯的看著自己。
“蓮兒快過來,讓外婆看看,有沒有胖一點?”那老婦人沖她招了招手,眉宇間盡是慈祥的笑容。
藍蓮想到這是自己的祖奶奶,心中頓時生出一股親切,她疾步走過去偎在老婦人身邊,笑著將手放進老婦人的手心里。本來是想喊祖奶奶來著,但是話到嘴邊,卻又驚覺出不對。
正在猶豫間,就聽她娘笑道:“這個孩子,怎么不喊人了呢?你外婆可是天天都念叨你呢。還有你舅媽,快喊外婆和舅媽呀。”
藍蓮心中長嘆了一聲,老天爺,你就玩兒我吧!明明都是我的祖先,你卻偏偏讓我穿到我表姑身上,平白的高出一個輩分來。分明是我的祖奶奶,卻變成了外婆,奶奶變成了舅媽!這讓我怎么張得開嘴哦!
唉!算了,我就只當自己是在演戲好了!藍蓮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甜蜜蜜的笑道:“外婆好,舅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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