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禪沉吟半晌,眉頭皺起。
王秀娥皺眉,哼道:“有什么話就說罷!……你呀,跟那老家伙一點兒不像,太不爽利!”
李慕禪笑笑,沉吟著道:“晚輩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就怕前輩聽不進去。”
“啰嗦,說來聽聽!”王秀娥哼道。
李慕禪沉肅下來,緩緩道:“依晚輩看,這件事還是不要鬧大為好,私下里解決最重要。”
“私下里解決?”王秀娥若有所思,輕淡的眉毛蹙起。
沉吟片刻,她搖搖頭:“這件事已經鬧大了,天下皆知,想私下解決也晚了,唉……,開弓沒有回頭箭!”
“依我看,不晚。”李慕禪笑道。
“說來聽聽!”王秀娥露出認真神情。
李慕禪站起身,負手邁步,在花圃里緩行,清風拂起他衣襟。
王秀娥跟著他走,露出傾聽神態。
李慕禪停在一株牡丹前,打量著月白的牡丹,微笑道:“弟子覺得,此事沒這么簡單,隱隱有別人的影子。”
“哦——?”王秀娥神情一動,隨即鎖眉沉思。
李慕禪瞥她一眼,微微一笑,彎下腰,仔細欣賞每一朵鮮花,百花齊放,美不勝收,他陶醉于花海中難以自拔。
不知過了多久,王秀娥咳嗽一聲:“湛然,你接著說。”
李慕禪直起腰,微笑道:“說不定,暗中有人推了一把,或者,原本有人暗中出手,導致如今局面!”
王秀娥點點頭:“嗯,有幾分道理,王家仇人無數,不無這種可能。”
李慕禪道:“兩大家族相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別的大家族巴不得你們打得死去活來,是不是?”
王秀娥緩緩點頭。
李慕禪忽然一笑:“這件事縱使沒人暗算,你們也可咬定有人,與南宮世家暗自商量,從別的方面補償一下就是。”
王秀娥皺眉道:“南宮世家的人能同意?”
李慕禪微微一笑:“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個道理,南宮世家的人不會不懂,……南宮思道在,南宮世家鼎盛無兩,但南宮思道縱使武功天下第一,總不能長生不死罷?……潮有起落,世家大族也有起伏,留一分余地,添一分香火情,總沒有壞處!”
李慕禪又道:“況且,這件事,說不定真有人暗算,南宮世家不傻,豈能如別人的意?”
“嗯……”王秀娥沉吟不語,神情變幻。
半晌過后,王秀娥抬起頭,緩緩道:“也好,就試一試罷!”
李慕禪笑了笑,低頭欣賞美艷的花朵,嗅著幽幽香氣。
“湛然,你要幫我一個忙。”王秀娥道。
李慕禪抬頭笑道:“前輩吩咐就是了。”
王秀娥道:“我想讓元初去一趟南宮世家,他勇猛有余,沉穩不足,你跟著他,提醒他一下。”
李慕禪點頭:“晚輩遵命!”
王秀娥道:“元初這小子,姓子太硬,你看在老婆子的面子上,別與他一般見識。”
李慕禪笑道:“前輩放心,弟子省的。”
王秀娥自嘲一笑:“我是關心則亂,瞎艸心了,……你能受得了老家伙的脾氣,跟誰都能處得來!”
李慕禪呵呵一笑,但笑不語。
“鳳兒,去把元初叫過來!”王秀娥拍拍巴掌,一個綠衣少女飄身過來,聞言點頭,轉身去了。
這綠衣少女苗條秀美,溫婉端莊,算是美人兒,她身形迅捷,輕盈無聲,一身輕功著實了得。
李慕禪打量了兩眼,點點頭,不愧世家大族,底蘊豐厚,這少女年紀輕輕,內力卻了得。
王秀娥露出慈和笑容:“鳳兒這小丫頭,從小就跟著我,可惜,身為女兒身……,還成吧?”
李慕禪笑道:“是重孫女?”
王秀娥道:“嗯,重孫女,嫡長重孫女,元初的大女兒。”
李慕禪笑道:“秀外慧中,前輩真是好福氣!”
王秀娥笑了起來,搖頭不已:“你呀,跟鳳兒差不多大,卻一幅長輩的口氣,真是少年老成呀……”
李慕禪呵呵笑了起來,正說笑間,外面走進來一個魁梧大漢,獅鼻闊口,眼若銅鈴,威猛粗獷。
他跟著鳳兒的少女進來,忽然一怔,步子頓了一下,被眼前的情形驚到了。
老祖宗一向冷漠如冰,對誰都不假辭色,縱使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人物來了,也是冷冷幾句打發了。
像眼前這般,談笑風生,他可從沒見過。
他掃一眼李慕禪,暗忖,這個小子可不簡單吶,難不成,他是老祖宗的什么私生重孫子?在家里,老祖宗也就跟鳳兒丫頭說話還溫和一些。
“元初,過來!”王秀娥看到了縮頭縮腦的王元初,臉色一下恢復了冷漠,招招手。
王元初忙笑著過來,深施一禮:“老祖宗,你找孩兒?”
他魁梧威猛,此時卻有幾分怯怯,小心翼翼的看著王秀娥,讓李慕禪忍不住暗笑,這老祖宗的威嚴果然不小。
王秀娥瞪他一眼,哼道:“元初,這是湛然,滄海劍派嫡傳弟子,他的身份不準說與外人聽,即使你媳婦也不成!”
王元初忙點頭:“孩兒遵命!湛然兄弟,你好!”
李慕禪拿下瓜皮帽,合什一禮:“王前輩有禮了!”
王元初恍然,怪不得名字是兩個字,卻是法號呀,忙擺手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滄海劍派嫡傳弟子,這個身份可舉足輕重,意味著將來必是左右武林大勢的人物,容不得輕視怠慢。
綠衣少女鳳兒望了他幾眼,心下好奇。
王秀娥道:“元初,你明天出發,到南宮世家去一趟,跟他們好好談一談,別讓這件事鬧大了。”
王元初濃眉一軒,忙道:“老祖宗,咱們要交人?!”
王秀娥搖頭:“人是不能交的,可從別的方面補償,或給他們幾間鋪子,或給些銀子,……財帛動人心,人都死了,再追究有什么用,不如換點兒實惠的!”
“這……”王元初濃眉緊鎖,有些不服氣。
王秀娥淡淡道:“無論如何,咱們的弟子殺了人,總要付出代價的,一毛不拔可不成!”
王元初哼道:“那是他學藝不精,又不干好事,死有余辜!”
王秀娥淡淡眉毛皺起來:“你這家伙,就是一根筋!……若是尋常的人,死就死了,可他們是南宮世家的!……你換位想一想,若有人殺了咱們家弟子,縱使有錯,你能輕饒了?”
王元初不服氣的道:“反正咱們沒錯!”
“閉嘴!”王秀娥冷哼。
王元初忙閉上了嘴,做一幅乖巧樣。
王秀娥冷冷道:“這件事要鬧大了,不知要死多少人,縱使咱們勝了,也要元氣大傷,楊家,慕容家,公孫家,他們能不落井下石?”
“他們敢——!”王元初眼睛圓睜,威猛氣勢頓時暴漲,頗為懾人。
王秀娥不耐煩的哼道:“不敢才怪!”
王元初撇撇嘴,哼道:“他們若敢,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王秀娥瞪他一眼:“你整天就知道硬打,就是南宮思道,也沒你這么狂!……王家在你手上,準要敗光!”
“是,孩兒錯了。”王元初忙道。
“行啦,聽我說!”王秀娥本想說服他,讓他明白,此時終于放棄了,這個石頭腦袋,根本說不通,只能硬逼著了。
王元初應了一聲“是”,乖乖聽著。
王秀娥道:“你這次去南宮世家,既不能墜了咱們王家的威風,又不能真起沖突,這其中的分寸,你能把握?”
王元初用力點頭:“老祖宗放心,我曉的,放心罷!”
王秀娥哼道:“你的臉皮夠厚,所以才派你過去,關鍵時候,要聽一聽湛然的,別沖動!”
“是,老祖宗!”王元初忙點頭,隨即有些不好意思:“老祖宗,我的臉皮也不是那么厚的……”
“哼,你臉皮若不厚,有意思說出這話?”王秀娥斜了他一眼。
王元初嘿嘿笑了笑,轉身道:“湛然兄弟,還望多指教!”
李慕禪合什微笑:“不敢當。”
王秀娥道:“鳳兒,你也跟去,長長見識。”
她轉身李慕禪,笑道:“湛然,鳳兒我就交給你了,請護得她周全。”
李慕禪看了看她,緩緩點頭:“弟子省得!”
他聽出王秀娥話中深意,危急關頭,保護鳳兒為要,比保護王元初更重要。
李慕禪又打量一眼鳳兒,瓜子臉,修眉鳳眸,目若秋水,清正而端和,與梅若蘭的氣質有幾分相似。
看來,下一任的家主,不是王元初,而是這個鳳兒了。
這個鳳兒,氣質從容隨和,很容易讓人忽略,仿佛一陣春風,不顯山不露水,著實難得。
王秀娥盯著鳳兒,沉聲道:“鳳兒,你一切都得聽湛然的,不得妄作主張!……就叫他師叔吧!”
“是,老祖宗。”鳳兒盈盈一禮,轉身道:“有勞師叔了!”
李慕禪合什一禮,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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