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佩瑤笑笑,平靜而柔和:“算啦,咱們還是去太白寨吧,那里不知道怎么樣了。”
李慕禪嘆道:“你可害苦了咱們!”
若知道這大當家的如此棘手,無論如何,自己會勸阻都尉別出兵,自己若不出手,飛騎營已有傷亡。
雖說從前有恩怨,但面對生死,仍是同一個營的同袍。
他忽然御了鐵甲,將后衫撕成布條,把范佩瑤縛在身后,道:“你一個女兒家,還是隨我一起吧!”
“嗯。”范佩瑤輕輕點頭,仍由他動作,沒掙扎。
她明白李慕禪的深意,是不相信別人,生怕對自己不軌,心下暗嘆他的細心與周密,越發好奇他究竟是什么人。
柔軟嬌軀貼在后背,李慕禪渾身輕飄飄的,與功力倍增無異,渾身內息流轉活潑,生機勃勃。
他暗嘆一聲,看來孤陽不長,孤陰不生,果然不假,陰陽相合方是生生不息之道也。
他一邊感嘆著,飄身出了樹林,經過下面時,跟飛騎營的人要了兩壺箭,讓范佩瑤拿著,轉身奔向對面的樹林。
飛騎營的人看著他離開,議論紛紛。
勁風拂面,范佩瑤鬢發飄動,伏在李慕禪背上,感受著胸前傳來的溫暖厚實,渾身軟綿綿的,完全放松下來。
她一手拿一壺箭,李慕禪拿著弓,如鬼魅般在樹林里閃現,一閃一閃之間,隔著二十來丈。
這一會兒功夫,李慕禪不停施展天元吐納術,覺得內力渾厚,更勝從前,好像穴道經脈擴大了一分。
他心中驚喜,看來兩種武學互有助益。
可惜,每次施展滄海神功,都要舍了軍中內力,實在非常麻煩,沒有什么好的解決之道。
舍利能不能納入軍中內力?兩者此起彼落,互為參商?
他躍躍欲試,想著這事之后,一定要試一試。
他施展身法,速度極快,轉眼功夫穿過樹林,看到十二人一伙,盾手槍手弓手刀手皆備,小心翼翼。
他一掠而過,宛如一陣風掠過,惹得他們一陣驚疑,停下步子左右顧盼,最終一無發現,又慢慢往上走。
李慕禪微闔眼睛,以虛空之眼觀照四方,看到大當家的已經進了一座山寨,鉆進屋里。
他心神一凝,虛空之眼倏的一動,跟著進屋,卻見大當家的正坐在榻上,撕開衣裳,露出青銅色的肌膚,背心一個掌印,烏黑如烙在上面。
李慕禪暗嘆,這虛空之眼可謂神妙,竟能透過墻壁,想看什么人就看什么人,虧得自己,換了個人怕把持不住。
不過,范佩瑤的二爺爺好生厲害,這一掌顯然有毒,能結結實實印在大當家的背上,想必也挨了一掌。
一掌換一掌,怪不得他要跑,怕是也身受重傷,自身難保,如此看來,卻是自己冤枉他了。
身受重傷,若不先跑,仍想救人,純粹是失去理智的胡來,這樣的糊涂事,在人老成精的家伙身上,很難出現。
思忖之中,但見大當家的從床頭小柜里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枚丹丸吃了,接著打坐調息,運功療傷。
這時,屋內飄身進來兩人,身穿灰衫,站于門后墻下,隱于陰影之中,一動不動,是兩個中年人。
大當家眼睛不抬,接著調息,兩人護法。
李慕禪暗自皺眉,大當家的在屋內,他不可能得人參,如此機會錯失了,可惜可惜!
大當家武功高強,若是全盛,自己不敵,如今受了傷,正是發難之機,錯過這次機會,他傷好了,想取得人參,千難萬難。
他急思對策,片刻后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只能冒險一試,偷偷潛入,然后虎口拔牙,奪得人參了。
他轉頭道:“范小姐,咱們進去,看看能不能搶來!”
范佩瑤遲疑一下,她如今成了累贅,一旦動起手,礙手礙腳。
“還是等大軍來了,一塊兒攻寨吧!”她勸道。
李慕禪搖頭:“大軍太慢,攻進去怕是晚了,……現在大當家的受傷,想搶回人參,機不可失!”
“……好!”范佩瑤輕輕點頭。
李慕禪暗贊她果決,越發激賞,真是巾幗不讓須眉,看著柔弱,行事利落果決,著實難得。
他迅如鬼魅,忽然一折,轉向左邊,不直直向山,而是環山而行,仿佛一條蟒蛇纏上此山。
太白寨位于山腰一處山谷,乃是一線天,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想要攻陷此寨,千難萬難。
李慕禪以虛空之眼俯看,一眼看透其虛實,避實擊虛,直接到了山巔,臨風而立,俯看腳下無底深淵。
李慕禪踩著一塊兒巨石,腳下是無底深淵,霧氣隱隱,宛如巨獸張開的大嘴,黑乎乎不見底,只有罡風陣陣,如巨獸的呼吸吐納。
勁風拂面,李慕禪衣襟飄飄,轉頭笑道:“范小姐,咱們要從這兒跳下去,是生是死,難以預料!”
范佩瑤抿嘴微笑:“大師可不像尋短見的人!”
李慕禪呵呵笑著搖頭:“我只是根據地形,推斷山寨位置,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跳下去看看,萬一我弄錯了,咱們可做一對兒同命鴛鴦!”
范佩瑤秀臉一紅,白他一眼:“大師,何必多話,下去就是了!”
李慕禪笑道:“那好,你閉上眼吧!”
“大師太小瞧我了!”范佩瑤笑道。
李慕禪哈哈大笑,忽然一跳而下,惹得范佩瑤驚叫一聲,隨即她拿箭壺敲了李慕禪幾下,鬢發飛揚,明眸瞪大,死死盯著下面。
“砰”一聲悶響,范佩瑤只覺一震,下落之勢驀停。
轉頭一瞧,自己二人正站在一個平臺上,一邊是深淵,一邊是陡直的石壁,青苔隱隱。
她抬頭上望,一片霧氣,看不到山頂。
她長吁一口氣,看來是找到了地方了,隨即皺眉,落到這里,想上去可難了,石壁鋪滿青苔,滑不溜手,想施展輕功,無處借力,只能用壁游功。
但壁游功太耗內力,三四丈還行,十來丈就困難,上到半截兒,兩人再摔下來,真成同命鴛鴦了。
她有些懷疑,這里可不像能走人的地方,低聲道:“大師,真是這里嗎?”
李慕禪點點頭:“嗯,應該錯不了。”
他手按石壁,不顧青苔沾手,一動不動片刻,隨后點點頭:“就是這里了!”
范佩瑤蹙眉:“可怎么打開?”
她猜到了,即使真是這里,也是從內往外的機關,外面是打不開的,石壁如此結實,想強行撞開,不大可能。
李慕禪笑道:“只能強行破開了,沒機關。”
“這……”范佩瑤吸了口氣,抬頭看看上面,霧氣迷茫,遮住了天空,打不開這里,想上去,千難萬難。
“我真成累贅了。”她苦笑。
李慕禪笑道:“不要緊,瞧我的吧!”
他雙掌按到石壁上,一動不動,若有所思,心神通過雙掌,完全注入石壁,分析著石壁的虛實。
但凡有物,皆有陰陽與虛實,有了陰陽,便能轉換,變化,通過勁力令其產生變化,從而擊碎。
這既要心神足夠敏銳,能洞察陰陽虛實,又要對勁力掌握精妙,可隨意駕馭,又得足夠強橫精純的內力,方能一錐破萬層。
罡風凜凜,呼嘯而過,格外的冷,范佩瑤打了個寒顫,忙定住,不動不動,呼吸也放緩,生怕打擾了李慕禪。
她盯著李慕禪的臉,一瞬不瞬,忽然覺得他并不丑,專注的樣子很動人,胸口傳來的熱氣直通心室,她秀臉忽然紅了,忙扭頭不看。
“砰!”一聲悶響,李慕禪雙掌按進石壁,露出兩個窟窿。
范佩瑤大喜過望,興奮的望向李慕禪,李慕禪神情平靜,按向旁邊,這一次很容易,雙掌一按即進,像是按在豆腐上。
轉眼功夫,李慕禪已經打通一人高的窟窿,隨后踏了進去,眼前一片黑暗,漆黑不見五指。
李慕禪閉上眼睛,行動自如,虛空之眼不受黑暗影響,眼前是一條地道,直通到外面一處樹林里。
因為機關是從里到外的,所以沒人看守,當他鉆出來時,置身一片松樹林,外面隱隱傳來吆喝聲。
范佩瑤驚奇的望著他:“大師,你是如何知道這處機關的?”
李慕禪微微一笑,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
范佩瑤訝然道:“大師莫非來過這里?”
李慕禪搖頭:“第一次來,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范佩瑤看看他,搖頭表示不信,心下生出一絲疑慮,難不成,他也是太白寨的人,自己是狼入虎口?
李慕禪看她一眼,搖頭失笑:“放心罷,我不是太白寨的人!”
范佩瑤臉一紅,忙道:“大師竟能發現這處機關,匪夷所思,我不能不這么想,大師莫怪!”
李慕禪笑道:“我是修佛的,開了天眼。”
“大師果真有神通?!”范佩瑤明眸瞪大,亮晶晶的。
李慕禪笑著點頭:“嗯,我從到修定,有點兒神通,但神通這個東西,一旦執著,就是著相,不能解脫。”
“嗯,我明白的。”范佩瑤忙點頭,雙眼放光盯著他:“沒想到,佛門真的能修煉出神通來,我一直不信的。”
李慕禪打量周圍一眼,笑道:“有些東西,只因沒見過,所以覺得匪夷所思,其實平常的很。”
“這可是神通啊!”范佩瑤興奮的道。
這個時候的她,才像是一個普通的少女,而不是冷靜果決的范家大小姐,李慕禪更覺得可愛。
李慕禪笑笑:“神通也沒什么,不當飯吃,不當武功,……遇到危難,不如武功管用,餓了的時候,不如飯管用,……所以,神通也不是無所不能,反而作用有限。”
“大師是天眼通?”范佩瑤興奮的道。
李慕禪點頭,笑道:“是,層次尚淺,只能看得遠一些,別無用處。”
“原來是大師看到了這處機關!”范佩瑤恍然大悟,呻吟著語氣贊嘆。
李慕禪笑道:“好啦,咱們過去吧,大當家的可不好對付。”
“大師看到他在哪里了?”范佩瑤問。
李慕禪飄身向前,點點頭:“正在屋里療傷。”
“那好得很,咱們偷襲就是。”范佩瑤道。
李慕禪搖頭:“他有兩個護法,想偷襲不可能,這兩人也不是庸手。”
“那大師能瞧到人參藏在哪里?”范佩瑤又問。
李慕禪慢慢點頭:“嗯,就在他的屋里,想奪人參,只能打敗他,別無他法。”
“那還等什么,打唄!”范佩瑤笑道。
李慕禪鬼魅般飄向,苦笑道:“怕是打不過,到時候,咱們想跑也難,這一趟可謂生機不知。”
“有大師在,我才不怕。”范佩瑤抿嘴一笑。
李慕禪道:“我自身難保,護不得你姓命。”
范佩瑤笑瞇瞇的道:“大師修行有成,定是去西天極樂世界的,我正好跟著一塊兒去。”
李慕禪搖頭失笑,穿出樹林,穿過空蕩蕩的寨子,這時候,人們都去前面的山谷里駐守,老人與女人,小孩也跟去看熱鬧,寨中一片寧靜。
一座座小屋依山而建,沿著山坡連綿而上,李慕禪來到最高處的一間小院,飄身進去。
“什么人!?”一聲冷喝,一個灰衫中年人飄出屋子,站到房門前,冷冷盯著李慕禪兩人。
李慕禪一言不發,彎弓搭箭,“嗤!”一聲厲嘯,烏光射出。
“砰”一聲悶響,灰衫中年人一拳搗上烏光,頓時飛了出去,重重撞到墻上,墻壁仿佛晃了一下。
灰衫中年人吐了一口血,想要爬起來,但五臟六腑移位,一用力氣,頓時劇烈疼痛涌來,眼前一陣發黑。
“什么……”另一個灰衫中年人飛出來,迎面飛來三道烏光。
他驀的一縮身,縮成一個肉球,直直墜下,堪堪避過了三枚冷箭,李慕禪咦了一聲,手里連珠箭接著射出。
“嗤!”又是三道烏光射出。
肉球一漲,化為一人,倏的朝旁邊一蕩,閃開三尺,又堪堪避開,但忽然一顫,倒了下去,雙眼大瞪,不甘心的盯著李慕禪。
李慕禪笑笑,他射完箭,接著點出一指,箭聲掩去了指力破空聲,這灰衫中年人上了當,不甘心的倒下了。
李慕禪腳下不停,一箭射出,“砰”一聲悶響,窗戶炸開,露出坐在榻上的大當家的。
大當家的睜開眼睛,冷笑一聲:“好大的膽子,我不殺你,你倒送上門來!”
他一甩手,李慕禪忙一側身,同時食指一點,“嗤”一聲輕嘯。
大當家的推出一掌,另一掌又一甩,又一點寒光射來,或隱若現,頗為奇異,但速度奇快,若非李慕禪一見他動作,馬上閃避,已經中了鏢。
李慕禪看看身后,墻壁上有兩枚銀針,細若毛發,偏偏如此凌厲。
看這銀針,雪白無瑕,極容易忽略,他若非沒有天眼通,必中針無疑,此針在空中飛行時,根本看不出來,避無可避。
“砰!”一聲悶響,指力與掌力相撞,大當家的晃了一下。
李慕禪收弓出指,五指齊出,五道指力直射而至,大當家的想抵擋,也擋不住這么多指力,無奈落地。
李慕禪一邊出指,壓制大當家的行動,一邊低頭看向范佩瑤,目光一掃屋內,嘴里做了一個口形:“床頭柜。”
范佩瑤咬唇點頭,雖然傷勢嚴重,不能用力,但輕微活動不要緊,兩人相識不久,她卻覺得有默契,看明白了李慕禪的眼神與唇形。
她只覺身后一松,布條斷開,她跟著落地,身體內同時有一股內力注入,熱流滾動,一下來了力氣。
她看一個灰衫中年人想爬起來,走過去,輕輕一腳踢出,正踢中了穴道,胸口頓時微疼,忙輕吐一口氣,運轉內力。
李慕禪站在窗戶外,雙手同時伸出,指力漫天遍地,打得屋里碎屑飄飛,布片紛揚,大當家的頗為狼狽,左躲右閃。
他屋里擺設簡單,只有榻,案,椅,再無他物,想擋也無物可擋,他一咬牙,暗罵虎落平陽被犬欺,舉起椅子擋在身前,沖向窗戶。
李慕禪忙后退,邊退邊出指,指力漫天,逼得大當家施展身法,左躲右閃,拼命沖向李慕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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