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禪笑道:“這西門斬確實命大,本事也厲害!……唉,天不遂人愿,就差一點兒,可惜可惜!”
華將軍目光一閃:“他受傷了?!”
李慕禪點頭:“他挨了兩箭,這會兒怕是昏迷了,得幾天靜養。”
“好機會!”華將軍一捶掌心。
李慕禪笑道:“趁他病,要他命,他軍中有高手,很難刺殺成功,但堂堂正正出兵……”
“不錯!”華將軍笑道,揮揮手:“走,回去說話!”
兩人離開了墻城,季無名他們幾個緊隨,散布四周。
夜已深,大營寧靜安詳,朦朧月色下,唯有巡邏的士兵舉著火把走動。
將軍大帳中,牛燭熊熊,亮如白晝。
李慕禪與華將軍回了軍中大帳,華將軍興奮的道:“大師,西門斬不能上陣了吧?”
李慕禪點點頭:“除非有靈丹妙藥,一箭中胸口,一箭中小腹,大損元氣,照理是得昏迷一陣子。”
“有高手替他療傷呢?”華將軍問。
李慕禪搖頭:“那就說不準了,世間奇功絕藝無數,東楚武學昌明,說不準能救醒他。”
華將軍負手踱步,在案前走來走去,十幾個來回后,用力一捶掌心:“就賭這一把!”
“將軍要出兵?”李慕禪問。
華將軍用力點頭:“機不可失,西門斬受傷,群龍無首,正是人心浮動之際,這時攻打大營,有機會擊潰!”
李慕禪沉吟著,沒說話。
華將軍見狀,忙問:“大師有什么建議?但說無妨。”
李慕禪沉吟片刻,道:“將軍,據我所知,世間有兩種秘術,可以短時間恢復傷勢。”
“嗯――?”華將軍忙問。
李慕禪道:“映月庵的控鶴添油術,滄海劍派的陰陽造化術,皆可起死回生,……東楚武林想必也有這般秘術吧?”
華將軍眉頭攢起,摸著眉毛,沉吟點頭:“應該也有。”
李慕禪道:“東楚大營中,西門斬之下,別的將軍壓不住陣腳?”
“這倒是不清楚。”華將軍搖頭。
李慕禪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且去探聽一二,天明之后回來,將軍再做決定如何?”
“大師還要去?”華將軍遲疑。
李慕禪笑道:“將軍放心,打不過我就跑!”
華將軍露出笑容:“大師的輕功我很放心,就怕他們埋怨人手暗算,再以大將圍堵。”
李慕禪呵呵笑著搖頭:“只有我暗算別人,別人可甭想暗算我!”
華將軍想了想,嘆道:“那好,大師悄悄去,悄悄回,盡量不要動手。”
李慕禪笑道:“我打算大鬧一場,讓他們睡不好,疲憊不堪,將軍明天出兵,就多幾分勝算!”
“千萬不要。”華將軍忙擺手,道:“這太冒險,大師武功雖強,在大軍面前卻討不了好,疾弓勁弩之下,大師縱使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
“呵呵……”李慕禪笑笑,合什一禮:“我去了。”
說罷一閃,消失不見,華將軍忙抬手:“大師莫要逞強!”
“呵呵……”李慕禪的笑聲悠悠傳進大帳。
華將軍搖頭苦笑,知道李慕禪聽不進去,一定會大鬧一番的,真的大鬧一番,對己方有利,但太危險。
他嘆了口氣,遙望北方,搖搖頭。
李慕禪飄身出了大營,直接飄過神光營,如一縷輕煙,鉆進了東楚大營內,大營戒備森嚴,他如入無人之境。
轉眼功夫,他來到一座帳篷內,直接制住了帳篷中的六人,然后盤膝坐下,微闔雙眼,虛空之眼俯看西門斬大帳。
西門斬帳內,牛燭熊熊,亮如白晝,十幾個大漢排成兩排,站在虎皮榻前,一聲不吭,渾身煞氣滾滾,氣氛壓迫。
李慕禪暗自一動,自己竟能感覺到這壓迫的氣氛,好像親身降臨,身在其中一般,大是玄妙。
顯然,這是心珠六顆帶來的玄妙,玄之又玄之感,難以名狀。
西門斬正閉眼盤膝坐在虎皮榻上,氣息微弱,臉色蒼白,身后一威嚴中年人盤膝而坐,雙掌抵西門斬背心。
李慕禪一眼認出,這中年人正是與自己交手之人,內力深厚,劍法精奇,實是難得的高手。
他如今不比從前,滄海神功大成,又修煉大龍形有成,煉血如汞,力氣再增三分,修為深厚之極。
他估計,自己出了軍營,到武林中,足以躋身絕頂高手之列。
惜乎一直沒功夫修煉九轉洗髓經,否則,內力倍增,這中年人絕不是自己對手,這次回去之后,定要抽出時間來修煉九轉洗髓經。
眾大漢渾身煞氣逼人,顯然,身上背著很多人命,膽子小的,碰上這些人直接手軟酥麻,無力反抗。
他們個個緊盯著中年人,時間流逝,中年身頭上冒出縷縷白氣,如一條條輕絲被風吹拂,裊裊繚繞。
慢慢的,白氣轉濃,如釜中開水所冒。
西門斬腦后也開始冒氣,如絲如縷,他臉色轉為紅潤,越來越好,中年人臉上變紅,如紅霞映照。
眾大漢不敢喘大氣,唯恐驚擾。
“吁……”一聲長長吁聲,中年男子吐出一道氣箭,慢慢睜開眼,臉上紅霞緩緩褪去。
“伍先生……?”一個魁梧漢子躬身,抱拳恭敬的問。
他一身皮襖,身材高壯,筋肉虬實,一張大餅子臉,塌鼻子,雙眼開闔間冷光迸射,威猛如熊。
中年男子緩緩點頭:“泰將軍放心,將軍已經無礙,小心調養就是。”
旁邊一個大漢沉聲問道:“那將軍可能上陣?”
中年男子慢慢把西門斬放倒,仰身躺著。
他搖頭:“將軍服了補天丹,會很快恢復,……但想上陣,還需靜養兩三曰。”
“這樣……”大漢與周圍幾人對了個眼色。
泰將軍長吁一口氣:“將軍真是吉人天相,福大命大!……伍先生,何處小賊,竟敢來刺殺將軍!”
伍先生臉色驟冷,陰沉如黑云密布,冷哼道:“大衍倒也有幾分人才!”
一個魁梧大漢冷笑:“老泰,自然是大衍小賊!……他們膽子不小,明天我屠百人,替將軍報仇!”
泰將軍沉聲道:“不妥,將軍素來不喜屠戮百姓。”
“將軍的仇就不報了?!”大漢冷笑,雙眼怒火熊熊。
泰將軍翻翻大眼:“報仇去殺大衍的兵,別找百姓撒氣,不是什么本事!”
“你……!”大漢臉色一沉。
泰將軍冷冷道:“你那旗人馬是神武營滅的,有種的去滅了他們,沒本事,別拿手無寸鐵的百姓顯本事!”
“放你娘個狗屁!”大漢怒喝,揮拳便打。
泰將軍漫不經心側身,避過拳頭,順勢撩一腳踹了他一個跟頭,居高臨下的俯視,冷冷道:“就你這小身子骨,還跟我耍橫,找死!”
一個鯉魚打挺,大漢翻身站直,拍拍皮襖,冷笑道:“姓泰的,你好大的威風,是不是將軍不在,你把自己當成將軍,為所欲為了!”
泰將軍冷冷道:“胡說八道!……就你這樣的,沒本事,還亂嚷嚷,欺軟怕硬,算什么男人!”
大漢大叫:“老子是不是男人,不用你說!”
說罷,他又往前沖,被旁邊的人扯住。
“算啦算啦,老房,將軍受傷,咱們都有火氣,可也要有點兒譜,別胡鬧了,讓伍先生看了笑話!”
“他姓泰的欺人太甚!”大漢不依不饒。
泰將軍冷笑一聲,斜睨著他,滿臉的不屑。
“咳咳……”一陣咳嗽聲響起,大帳頓時安靜,眾人忙轉頭望向虎皮床榻,頓時眼睛放光。
“將軍!”泰將軍忙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扶西門斬坐起來。
西門斬慢慢坐直,掃一眼眾人。
“將軍!”眾人抱拳,歡喜的叫道。
西門斬軟綿綿的擺擺手:“我命大,死不了的,……單元慶他們如何了?”
泰將軍遲疑一下:“將軍,單元慶他們都……”
“一個沒活?”西門斬皺眉。
泰將軍忙道:“他們沒死,……可武功都廢了。”
西門斬松一口氣:“好,沒死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伍先生道:“將軍,他們往后不能練武,也做不了重活。”
西門斬點點頭:“那沒什么,……他們任我府中主簿罷。”
“將軍仁慈!”眾人抱拳。
將軍府中的主簿是文職,是優差,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累不著,傷不著,衣食無憂,對于沒有野心的人來說,是最好不過。
西門斬道:“我沒料錯的話,姓華的明天會發兵,泰將軍,你暫攝將軍印,代我調度全軍!”
“將軍……”泰將軍遲疑。
西門斬擺手:“就這么定了!”
姓房的大漢悶聲道:“將軍,憑什么他代將軍,我不服!”
西門斬皺眉,微微一笑:“哦,房將軍,那你說說,誰能代替我?”
“將軍你英明神武,運籌帷幄,根本不必旁人代替!”姓房的大漢道。
西門斬笑笑,搖頭道:“我自知自家事,堅持不了多久,……況且,大衍騎兵不精,泰將軍指揮,足矣!”
“將軍……”房姓大漢要再說,西門斬一擺手:“房將軍,我意已決!……莫要違令,否則,我想留情,軍法無情!”
說到最后,他語氣森然,雙眼冷冽。
“……是,將軍!”房姓大漢不甘心的一抱拳,扭著頭。
西門斬笑笑,不在意,轉頭道:“泰將軍,不必有顧忌,想怎么就怎么,權當作我不在了。”
“是,末將遵令!”泰將軍沉聲道。
恰在這時,一道烏光驀的出現。
“錚……”一道龍吟聲,寒光一閃即逝,烏光消失,一支短箭跌落地上,一分為二。
伍先生怒喝一聲:“又是你這賊子!”
天空中傳來一陣哈哈大笑,滾滾如雷,隨即帳篷里出現數道烏光,無聲無息,宛如鬼魅。
眾人紛紛怒吼,學伍先生,揮刀斬向烏光。
泰將軍飛身擋在西門斬身前,與伍先生并肩,揮刀成一片寒光,化為一片光盾,動作迅捷,與其魁梧如熊的身材極不相稱。
伍先生陰沉著臉,左指疾點胸前數下,劍光大漲,帳內溫度大降,劍上的寒氣侵蝕四周。
“呃……”兩個大漢被烏光穿透,捂胸口緩緩倒下。
烏光接連出現,眾大漢揮刀如瀑,卻擋不住,轉眼功夫,又有兩個大漢中箭倒地,四個大漢飛起來。
泰將軍沉聲喝道:“來人!”
一個彪悍護衛挑簾進來,神情緊張。
泰將軍沉聲道:“傳令下去,全軍戒備,勁弩圍殺刺客,……誰能殺了此人,賞千金,美女五名,封為征南第一勇士!”
“是!”護衛大聲應道,隨即一道烏光把他撞飛,重重落地,蹬兩下腿后寂然不動。
“啊――!”泰將軍勃然大怒。
他轉頭道:“伍先生,我來護住將軍,請先生親自誅殺此僚!”
“叮……”他揮刀一斬,烏光化為兩截斷箭。
灰影一閃,輕風颯然,李慕禪一襲灰僧出現在眾人跟前,微笑道:“不必出去,我來了!”
他收起弓箭,右手拔出斷岳刀,迎上伍先生劍光,左手點出,中指無名指縮起,大拇指,食指,小拇指伸直。
“嗤――!嗤!嗤!”三聲輕嘯響起。
伍先生臉色大變,驀的一閃,擋在西門斬跟前,雙手托劍擋胸前。
“叮……”劍身劇烈顫動如蛇,發出脆響,伍先生被大力后推,滑出一丈遠,撞上西門斬榻前。
“你究竟是誰!”伍先生怒吼,心有余悸。
他本沒注意李慕禪左手,斷岳刀吸引他心神,警兆驀的涌上心頭,他憑直覺竭力擋在西門斬身前,覺察無形力量襲來,橫劍相抵。
巨大的力量涌來,沛然莫能御之,他被逼退一丈遠,心中驚異之極,想到了大衍武林一門絕學。
他怒喝:“金剛指力!”
李慕禪皺眉,淡淡一笑:“閣下好功夫,佩服,是大衍人?”
伍先生怒哼:“臭小子,莫非是爛陀寺出來的?”
他說著話,輕輕一送,劍尖倏的至李慕禪喉嚨前,沒有一絲煙火氣息,乃是絕殺之劍。
李慕禪斷岳刀一挑,“叮……”長劍蕩起,擋開這必殺一劍,李慕禪卻心中驚異,好像他功力大增。
思維一動,他頓時明白,這中年人也身懷秘術,催發潛力,拼命了。
伍先生冷笑:“爛陀寺的和尚果然名不虛傳!”
李慕禪不分辯,斷岳刀化為一道電光,猛的劈下,真有斷岳之勢。
伍先生揮劍,發出龍吟聲,聲勢驚人,迎上斷岳刀。
大帳內只剩下四個大漢,包括泰將軍,四人擋在西門斬身前,以身體擋住他,個個緊攥寶刀。
刀身寒光閃爍,如一泓寒水在月光下泛波。
“叮……”脆響聲中,刀與劍同時蕩開,兩人各退一步。
李慕禪左手食指順勢一點,刀上勁力完全融入指中,猛烈之極。
“喝!”泰將軍金剛怒目的揮刀。
“叮……”寶刀脫手,他飛了起來。
寶刀翻轉著絞破了帳篷,消失到夜空中,他則重重落地,忙又翻身站起來,擋到西門斬身前。
西門斬皺著劍眉,神情陰沉,眼神卻平靜。
“沒用的。”李慕禪搖頭,收回食指,大拇指按出,斷岳刀又一斬,逼得伍先生硬擋。
“去死!”一個大漢撲過來,胸前空門大露,猙獰如鬼的揮刀劈來。
“砰!”大漢飛出去,如被巨木擂飛,順著寶刀割破的口子飛出去,遠處傳來“砰”的悶響。
“殺――!”又一個大漢奮不顧身的撲來。
伍先生一邊拼劍,一邊怒吼:“蠢材,快帶將軍走!”
另兩個大漢一怔,恍然大悟,轉身背起西門斬,奔跑如飛,鉆出了帳篷,轉眼消失不見。
伍先生揮劍如雪,寒氣大漲,如發了狂。
李慕禪無奈搖頭,想要脫身卻不能,這伍先生劍法精妙,又如瘋狗一般,招招玉石俱焚,咬住了不放。
他闔上眼睛,虛空之眼俯視,忽然收刀,拿出弓箭,搭上三支短箭,拉至滿月。
“嗤!”他胸口中了一劍,他神色不動,如挨劍的是別人,凝神松手,三支短箭無聲無息射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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