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突破破虛境界，也不過只是一階的武學修為而已，沒有道理會消失在天地之間。

至于進入另一個更高層的空間，那更是扯淡。

這種怪力亂神之事，也只有不懂武功的普通百姓才會相信。

已經修行到先天七八重的高手，豈會相信世上有這種事情發生？

龍布陽的目光，迅速往兩邊掃去，果然見到兩人各據一方，相距數百丈之遙！

破虛武學相撞之威，竟是把兩個人全都遠遠彈開，撞出了百余丈！

風子岳面色蒼白，嘴角帶著一線血絲，白衣飄飄，持劍而立，似乎如風中之燭，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的樣子。

楚狂人雖然并沒有寫像他那樣虛弱，卻也是雙拳護胸，雙目緊閉，微微躬身，似乎也是受了極大的沖擊。

拳劍相交，兩敗俱傷！

龍布陽何等眼力，雖然這兩人狀況，都似乎還好，但只是掃過一眼，就可以看出兩人都是受了重傷！

破虛武學，何等的威力，即使是楚狂人和風子岳，正面硬撼，也絕不可能不受傷！

劍神訣第六式，對上逆天之拳的最強變化，結果就是如此！

卻見楚狂人緩緩地分開雙拳，露出肩頭的一處劍傷，原本一直嚴肅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線笑容。

“逆天之拳，共分九種變化……”

楚狂人突然開口說話，倒是又把眾人嚇了一跳。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短促而有力，絲毫沒有中氣不足的狀況，肩膀上的那一處傷，雖然汩汩流著鮮血，但他似乎是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聽他突然講起逆天之拳的武學變化，圍觀的一眾高手，都忍不住抬起頭來，豎起耳朵傾聽。

就連風子岳，也勉強地揚起了頭顱，聽他的述說。

“拳分偷天、戰天、變天、焚天、裂天、遮天、斷天、棄天八種變化，最后八式合一，而成逆天奧義，也就是真真正正的逆天拳法……此一拳，已可算破虛武學……”

從他口中，終于說出了破虛武學四個字。

圍觀的一眾高手，各自驚呼。

破碎虛空，先天之上的境界，從來沒有距離他們那么近過。

“此一拳出，天下無人能當，想不到你這一劍，居然可以抵擋我這絕世的拳法，你劍神訣第五式萬劍歸一之后的變化，可有名號？”

劍神訣第六式，可以抵擋住逆天一拳，楚狂人也忍不住開口動問。

風子岳搖了搖頭。

“劍神訣第五式之后，還未取名……”

這第六式，根本就是他臨時硬想出來的變化，與其說是他在掌控著劍，不如說是劍在引導著他。

在楚狂人逆天一拳的威勢之下，在那吞噬天地的壓力之下，風子岳破碎的劍光，終于化作一道能夠吞噬一切的漩渦。

一劍揮出，天地皆吞。

進入這劍道漩渦之中的任何東西，全都化為虛無！

這本身就是破碎虛空的一劍。

是破碎虛空的武學！

風子岳并沒有想好，到底要起什么名字。

當初他創設劍神訣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先天之上的境界，所以雖然精研天下武學，不過只有五劍而已，從一劍斬天罡開始，到萬劍歸一為止。

分別是以一、十、百、千、萬來命名，其中寓意，也是表示每一劍的境界，都相差十倍之多。

一劍斬天罡，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快”之巔峰；十步殺一人，從血海殺戮中創設，“殺意”的巔峰；懸崖百丈冰，風子岳在冰川中練劍悟出，“勢”的巔峰；心有千千結，他融匯天下劍術為一爐，創造出的最巧妙的劍法，“巧”之巔峰；萬劍還歸一，萬劍之力，歸于一劍，“力”之巔峰。

這是一套完整的武學體系，先天以下，已經是極為完美的劍法。

然而在破虛境界之上，這套完美的劍法，卻又生發出新的變化，而且，意猶未盡，變化萬端。

這也是難怪之事。

風子岳創造這一套劍神訣的時候，本來就是雄心勃勃，想要將天下劍道，熔于一爐，創造出最強的劍法。

而當他的眼界和見識再次提高之后，這套劍法，也自然有了新的生命。

不過，命名之事，卻非他重視的細節了。

“剛才借著逆天一拳的拳意，使出這一劍，卻是未曾命名。”

劍神訣第六式，跨越破虛境界，以無上崩壞之力，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卷入此漩渦之中的任何東西，都無幸理，乃是“破”的巔峰。

楚狂人點了點頭。

他緩緩地呼了口氣，雙拳垂下，背后的黑色披風飛揚而起，臉上卻顯出了輕松之色。

顯然剛才這一劍的威力，對他造成的影響，業已經消失。

“我來給你一個名字如何？這一劍，傷到了我楚狂人，有資格流傳后世——”

楚狂人的臉上，露出了冷酷之色。

“你死之后，我會幫你找一個傳人，將這一劍傳下去。”

他望向風子岳的目光，似乎已經是將他看成了一個死人。

風子岳的面色一緊，雙目之中，忽然閃現出無限的戰意。

“原來……”

他望著楚狂人的身軀，深深地吸了口氣，渾身忽然又緊繃了起來，過了良久，這才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那就請前輩賜名！”

風子岳沒有再叫外公，在千丈孤峰的戰場上，沒有外公和外孫，只有楚狂人和風子岳，這絕世的對手。

“天地俱滅！”

楚狂人的口中，冷冷地吐出四字。

這一劍，本來就有毀天滅地的威能，而就連天下第一楚狂人，也傷在這一劍之下，在楚狂人看來，當得起“天地俱滅”這四個字。

風子岳苦笑一聲，他并不喜歡這樣霸氣外露的招式名字，不過這一劍傷了楚狂人，又得他親自贈名，那就如此命名，也是無妨。

反正，今后自己還能不能用出著一劍，只怕也是未知之數……風子岳對著楚狂人點了點頭，“前輩，不知剛才一劍，你可曾已經理會得其中劍意？”

“已然清楚！”

楚狂人冷冷地回答，“天下我見過的招式，沒有我不懂，學不會的，傳承之事，你就不必擔心了！這一劍，我可以教給你那個便宜師父公羊奚，當今之事，能夠學成這招劍法的，也只有他最有可能了！”

風子岳微微點頭，“正合我意……”

他霍然又抬起頭來，“那不知前輩的逆天拳法，又想留給誰呢？”

楚狂人的面色一凜，臉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難道……直到現在，你還不死心么？”

他的聲音并不響，但是一字一頓，似乎都如重錘一般，狠狠地敲在風子岳的心臟之上，風子岳的面色一白，氣勢弱了幾分。

“不過，若是真有那萬一……”

楚狂人奇怪地笑了一笑，“這逆天拳法，自然也只有你能夠繼承，你是我的外孫，也算是半個出家人，或許有朝一日，你可以將這拳法化為劍法，除你之外，沒有一個人可以學成哲逆天拳法！”

他說完此言，忽然閉上了雙眼，似乎再也不想多說一句話。

與此同時，風子岳也是默然，靜靜地看著楚狂人。

兩人忽然之間，全都沉默靜止，剛才激烈的戰局，就好像未曾發生過一樣。

“龍前輩，他……他們在干什么？說得又是什么？”

旁觀諸人，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為什么在這激烈的對轟之后，兩人忽然說了一番話，又各自進入沉默之中。

他們到底在說什么？

現在又在干什么？

龍布陽的面色蒼白，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恐怖之事一般。

“難道……”

他恐懼地望著依然傲立空中，黑色披風揚起的楚狂人，臉上流露不敢置信的神情。

“難道什么？”

一眾先天高手，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楚狂人。

楚狂人如今的氣勢，比之剛剛出場時候的不測天威，卻反而像是狼狽了幾分。

他不再有剛才宛若神祗一般的風采，臉色蒼白，肩上帶傷，似乎已經不是那個天下無敵的楚狂人。

但奇怪的是，這樣的楚狂人，卻似乎更加讓人感覺到恐懼。

如果說之前的楚狂人，就如蒼天一般浩瀚無邊，給人巨大的威壓，那至少天，還是可以一眼望見；而現在的楚狂人，卻像是無垠星空，根本就無法看透。

他似乎是很強，再仔細看時，似乎比剛才看的時候更強。

似乎每一瞬間，他都在變強。

以至于無限！

“這……這不可能……”

龍布陽的口中，發出掙扎一般的呻吟之聲。

堂堂的一代奇人，在今日接二連三的刺激之下，變得語無倫次，狀似癲狂。

他不相信。

他真的不相信。

雖然在這一場決戰之前，他自己都親口預言過，在這一戰之后，必有一人破碎虛空。

但是，不可能是現在。

不可能這么快！

他看著楚狂人身上不斷攀升的氣勢，臉上失去了最后一絲血色。

“風小兄弟……要敗了……”

“為什么？”

一眾先天高手，圍住了龍布陽的身邊，等著他的解說和解釋。

剛才那一劍一拳之交，兩敗俱傷，他們在震駭于兩招威力的同時，卻看不出來誰勝誰負，也看不出來，到底誰的傷更重一些。

雖然看起來風子岳面色更難看些，但楚狂人肩頭，那貫穿的傷口卻也不是假的，兩人的狀況到底如何，他們都看不明白。

如今龍布陽會所風子岳要敗，難道是剛才他傷得更重？

“剛才風公子那一劍，對上楚狂人那一拳，怎么看都是平分秋色，不應該分出勝負啊？”

北方宗師呼河也算是有些見識，壯著膽子像龍布陽提問。

“不錯，”龍布陽點了點頭，望著兩人，臉上露出苦笑。

“剛才那逆天一拳，對上風小兄弟的劍神訣第六式，確確實實，是平分秋色——嚴格說來，還是楚狂人吃了一點虧！”

此言一出，眾人轟然！

在這強悍的兩招轟擊之后，竟然是天下第一楚狂人吃了虧？

風子岳的劍法，竟然強到這個地步？

“也不能說風小兄弟這劍神訣第六式，就強過了楚老鬼的逆天一拳，只不過剛剛那一劍，借著萬劍歸一破碎之勢，在逆天一拳的威壓之下成形，初生牛犢，無所畏懼，而逆天一拳，先轟碎了萬劍歸一一式，氣勢已衰，所以難免稍微吃了一點小虧！”

這也是為什么楚狂人受了外傷，而風子岳表面，卻是絲毫未損的原因。

“那……那為什么？”

眾人不解，一起抬頭望著龍布陽，“既然是風公子占了上風，為什么龍前輩你還要說，這一戰，風公子要輸呢？”

龍布陽苦笑一聲，緩緩地抬起頭，目光，還是不離空中的楚狂人左右。

“難道，你們忘了，在這一戰開始之前，我所說的話了么？”

這一戰開始之前？

龍布陽所說的話？

眾人一起愕然，不由同時開始回憶，龍布陽到底說了什么，竟能決定這一場驚天比斗的勝負。

“難道說……”

忽然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也是轉向楚狂人，滿是畏懼之意。

總有聰明之人，想起了龍布陽剛才所說的話。

“竟然是……”

“沒錯！”

龍布陽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

“我在這一場比斗之前，就已經說過，今日這一戰，畢將名垂青史，是天武大陸，千年以來巔峰的一戰。”

“即使是怒山神與鐘大先生一戰，也遠遠無法與這一戰相比。”

“因為，這一戰之后，必然有一人能夠破碎虛空！”

“現在——”

龍布陽的皺紋陡然似乎深刻了幾分，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一泄而空，倒像是蒼老了好幾歲一般。

“——現在，只不過這個預言，提前實現了而已！”

只聽楚狂人一聲巨喝，上身的衣物，赫然被他放出龐大的戰氣震碎，只余那黑色披風，尚且在狂風之中抖動不住！

臨陣突破，破碎虛空！

在破虛武學的撞擊之中，在先天巔峰滯留了幾十年的楚狂人，終于突破了天地元力的抑制，踏入破虛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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