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天色已晚,秦爽找了山陰縣城內最好的客棧。小小便帶著眾人住下了。不再連夜出去逛。雖說這是出公差,可也沒必要那么拼命不是?這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有個好歹,黑燈瞎火水網密布的,上哪兒叫人幫忙去?
秦爽安頓好夜間值守的護衛之后,也徑自去歇息了。天字號客房內,小小哄著虎頭睡著了,這才從隨身攜帶的包袱里取出一本裝訂得異常精美的小冊子,輕輕翻開。然后又讓馮彩衣取來筆墨伺候著,慢條斯理的在那小冊子上寫下一行字:
“貞觀十二年十月初九,山陰縣,此處為江南道鹽產地之最……”
馮彩衣為小小研好磨之后便靜靜的退下了,此次小小打著游山玩水的幌子出來。馮青蓮不明就里,還以為刺史真是出來游玩,便跟江志軒提及,希望能讓他這寶貝女兒跟著伺候刺史,順便增長一些見識。江志軒自無不允,馮彩衣他也見過,很活潑的一個小女孩兒。有她跟著,一路上也多個人照顧自家那三個小家伙。于是,此行就多了馮彩衣這個人。
小小寫好出游第一天的日記。想著今后這兩個月里的奔波,心中不免有些煩躁。來到這個朝代轉眼便快五年了,除了第一年,較為辛苦一些之外。后面的三四年,過得都還算是安逸和清閑。而且,那時候即便是奔波,也是在華陰和京師兩地來回跑。這兩地相隔不遠,而且,那時候的每一次奔波,都是奔著夫妻團圓而去的,在旅途上的感覺是幸福和迫切,因為馬車每向前一步,離夫君便更近一些。而如今這一趟,卻是為了辦差,車船越是向前,離夫君和的家便越遠……
回頭看看在床榻上睡得香甜,呼吸均勻的寶貝虎頭。小中總算稍稍有一點安慰,所幸女兒們還在身邊……
這一夜,小小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山陰縣城雖說難以和杭州府城相比,可這里好歹也算得上是江淮兩道排的上號的重鎮。特別是其極高的產鹽量,更是讓此處的鹽商絡繹不絕,帶動了整個縣城各個行業的發展。
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街道上便開始傳出咕嚕嚕的車轍聲,路人的咳嗽聲和談話聲。還有一些早早開門的店鋪,伙計打掃門面的聲音。小小住的這間天字號客房,正好是臨街一面。再加上她夜里本就睡得不踏實。因此很快便被外面嘈雜的聲音驚醒。看看睡在身邊的虎頭,見他的小眉頭也微微蹙了起來,生怕驚醒他,趕緊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又輕輕拍著寶貝的胸脯,不一會,虎頭便又沉沉的睡了。
小小披衣坐起來,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欞。這時候的窗戶,可不是后世那種兩邊開門的,而是上下開門的。上面一扇合頁,從下面推開,將身子前傾,看著街上越來越多的行人匆匆趕路的模樣,小小突然覺得心中一陣寬慰。忙碌的行人,黎明前的那一剎那灰暗,四處此起彼伏的雄雞報曉聲,都讓她覺得此處充滿了勃勃生機。
正想關上窗戶,小小的雙腳卻突然定住了。因為她看到下面的街道上,從城門方向遠遠行來一長溜手推車的隊伍。每輛手推車上,都堆滿了沉重的貨物。小小不由揣測道:這是哪家貨棧?這么早便開始送貨了?
待推車的隊伍走得近了,小小看清楚之后。一雙妙目在瞬間便瞪圓了。因為當這些手推車經過客房下面的街道之時,她看得真真切切。那些車上裝載的貨物,竟然全部是鹽磚!而且瞧那延綿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推車隊伍。這一批鹽磚,恐怕不會低于十萬斤,這是個概念?那就是五十噸鹽磚。按照這時候的鹽價,每斤鹽售價大概是在三十五文左右,也就是說,光是小小今日看到的這一批鹽,就價值三千五百貫以上……
小小連忙回身穿戴起來,之后匆匆洗漱了一番,連脂粉都顧不得上。便急急忙忙出了門去,她住的這間天字號客房,旁邊還有兩個耳房。分別住著翠巧彩衣和夜間值守的護衛。小小便徑直走到護衛的房間外面,敲門進去之后,對四個雙眼熬得通紅的侍衛說道:
“分出二人,跟我走一趟……”
四名侍衛不明就里,但還是依言走出來倆人,對小小抱拳道,有何吩咐?”
小小顧不得多作解釋,急急忙忙返身下樓,邊走邊開口說道緊迫,先跟我走……”,結果走了兩步又返,對留下的兩名侍衛說道稍后翠巧醒來,讓她先伺候著虎頭和丫丫蛋蛋洗漱用早點……”留下的兩名侍衛連忙抱拳應是。
小小帶著兩名侍衛急匆匆的跑下樓,穿過客棧大堂出了大門。便見那絡繹不絕的車隊還在不停的從客棧門前經過,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明朗了。看得更加清楚,只見這些鹽磚上。還有著絲絲霜氣。小中便想到:看來,這批鹽磚的產地怕是不近……
恰巧,此時前頭不遠處有一輛手推車停了下來。推車的苦力似乎累得不輕想要歇息一下,他剛一停下,便見旁邊一個身穿錦袍,騎著一頭小毛驢的漢子走了。手上拿著一條皮鞭重重的敲打在那鹽磚之上,口中呵斥道:
“快點,快點,磨蹭?再磨蹭太陽出來,鹽磚就該曬化了……”
那推車的苦力對那騎驢之人似乎并不算太過畏懼,一邊用汗巾擦著身上的汗,一邊喘著粗氣答道:
“化不了,起碼還得半個時辰,太陽才會露臉兒。三爺,容大伙兒都歇歇吧,從鹽場到這兒,足足三十多里地兒呢。大伙兒連口水都不曾喝過,前面還有五里路,您容大伙兒歇歇緩過氣兒來,一會兒大家一咬牙,眨眼功夫就到了……”
小小一邊默默的將這些對話記在心底:離此處三十多里,離目的地五里……一邊豎起耳朵,繼續聽著那邊的對話。只聽那騎驢之人又繼續說道:
“宋老大,不是我刻薄,你也,這段時日風聲緊得很,這些鹽,我們得盡快轉移。若是被那新來的黃口小兒,咱們山陰鹽田存有如此多的官鹽,一本折子送上去,咱們縣太爺,刺史大人可都要遭殃……”
便見那被稱為宋老大的苦力咧嘴一笑三爺說笑了,咱們縣太爺和刺史大人。那可都是都護大人跟前兒的紅人,哪兒能被一個黃口小兒給扳倒嘍……”
三爺眼一瞪,剛想出口,猛然看見站在客棧門口小小和她身邊的兩名帶刀侍衛,沖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不耐煩的甩甩皮鞭道行了行了,這些事情跟你說你也不明白,也罷,歇息片刻,然后趕緊趕路吧……”
宋老大大喜過望,連聲道謝,目送著三爺騎上毛驢走遠,這才回過頭來招呼眾苦力停下來休息。這時候,身邊一個侍衛輕聲在小小耳邊說道:
“,您看他們這些車架的下面!”
小小循聲看去,卻見每輛獨輪車的架子上,都寫有一個小小的“漕”字。腦海當中靈光一閃,“漕”?莫非這山陰縣境內,也有漕幫?是了,無怪乎方才那個三爺,稱那苦力為宋老大。想來那個宋老大,便是這山陰漕幫的一個頭目。
前些日子,小小曾經和夫君一道,拜訪過杭州府城內的漕幫總瓢把子。無奈這些以賣苦力為生的人,對朝廷官員大多沒好印象。特別是在歐陽自輝擔任杭州刺史之后,這種關系就更為緊張了。小小和江志軒費盡口舌,也難以從他們口中,問出有用的。這些漕幫之人,對和一樣的貧苦大眾是重情重義,可是跟朝廷官員打交道,他們則只重利,根本不和你講國家大義……
所以,最后迫不得已,江志軒只好拋出了一個香甜的誘餌——今后杭州府內的漕運,全部交給漕幫打理。這樣一來,漕幫那位總瓢把子的態度,頓時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漕幫漕幫。他們本就是依附在漕運上的寄生蟲。如今有了刺史大人的承諾,有了官方的保證和支持,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持漕運了。這其中的利益,比他們現在零敲碎打偷偷摸摸的營生,一下子放大了不多少倍。
投桃報李,那位總瓢把子當即就提供了一些有用的線索。其中就包括山陰是江南道產鹽最多之地這個消息,并且讓江志軒若是有機會,最好是親自到山陰縣看一看,或許能從這里,一些證據。不僅如此,那位總瓢把子還寫了一封信交給江志軒。言道憑借此信,便能得到山陰漕幫的支持和配合。而如今,那封信就在小小的包袱里……
漕幫苦力歇息一陣之后繼續出發了,小小考慮了一下,對身后的兩名侍衛吩咐道你們悄悄跟上去,看看他們將這些鹽磚運往何處。然后再跟著他們一路返回,看看他們的總部在何處。隨后留下一人在那里等候,一人火速報予我知曉,明白嗎?”無錯不跳字。
兩個侍衛點點頭放心吧……”隨即閃身回屋,將兵器打理了一番。兩人搖身一變成為兩個早起的客商,有意無意的跟上了送鹽磚的隊伍……
小小安排好這些便回屋了,她原本打算親自跟上去的。可實在放心不下客棧里的三個寶貝兒女,因此還是將此事交給了皇家侍衛。想來以他們的能力,辦這些小事情,定是手到擒來。
天色大亮,客棧內外也開始漸漸喧囂起來。虎頭,丫丫,蛋蛋幾個小家伙,都在翠巧和彩衣的伺候下穿戴整齊。翠巧又讓客棧準備了精美的早點送到房里來,幾個女子伺弄著三個小用完了早餐。秦爽便敲門進來請示今日的行程了,這是早就計劃好的。每日早晨,由小小定下當天的行止,秦爽便讓皇家侍衛們早做準備,提早安排!要不然帶那么多侍衛干……
小小將最后一調羹雪耳蓮子羹送進丫丫嘴里,然后放下碗筷,取過桌上的白毛巾輕輕為寶貝女兒擦了擦嘴,放下之后才對秦爽說道:
“秦大哥,清早間我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派了兩名侍衛跟了上去,很快便會有消息了。等他們之后,咱們再做定奪。不過秦大哥也可以提前安排,我想去城西的西施殿拜謁一番……”
秦爽點了點頭,轉身正準備出去安排,卻在門口差點和一個急匆匆跑進來的人撞個滿懷。小小一看,正是她方才派出去的兩名侍衛之一,兩忙急切的開口問道:
“如何,我交代的事情,可曾辦妥了?”
那侍衛拱手點頭答道回,全部辦妥了,屬下和豹子頭一路跟著車隊,到了縣城西邊的五云門附近。車隊全部進入了一棟深宅大院,等他們出來的時候,車上的鹽磚便已經不見了。屬下可以肯定,那些鹽磚,此時就存放在那棟宅院當中,而且看那宅子門口被壓得光滑緊湊的地面,屬下大膽推斷,在的一兩月間,起碼每日都有一隊和今日相當的車隊在那院子里進出……”
因為是微服私訪,所以秦爽和這些侍衛們,便不好稱呼小小為欽差大人,于是便化身為江府的家將,以屬下和相稱。至于豹子頭,想來就是方才另外的那名侍衛。
聽了侍衛的匯報,小小點點頭,然后又問道那漕幫之人的住處,你們可曾探聽到?”
侍衛還是點頭找到了,就在城東三十里左右的烏衣巷,非但如此,屬下等還,離烏衣巷不足五里,便是山陰最大的鹽場所在……”
小小大喜過望,調頭對秦爽說道:
“秦大哥,今日的行程便做如下安排。游西施殿,然后在城內最有名的酒樓用午飯,嘛,咱們便當一回鹽商,到山陰鹽場買鹽。然后到烏衣巷,拜訪一下山陰漕幫!如何?”
秦爽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后又面泛難色,小聲的提醒著:
“弟妹,不是哥哥潑你冷水,冒充鹽商咱們倒是做得來,可若是沒有官府的鹽引,鹽場是不會讓咱們進去的……”
小小嫣然一笑,叫翠巧取過的百寶囊,從中抽出一張蓋著紅章的紙片遞給秦爽。秦爽接一看,便見上面寫著:
“憑此鹽引,即兌官鹽一千石……”瞧那上面蓋的,竟然是江南道都護府的大印。秦爽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小小,也不她是從哪里搞到這份鹽引的。
小小嫣然一笑,也不解釋,催促道如此,就勞煩秦大哥先行安排了!”
有了鹽引,所有問題便都解決了,秦爽匆匆的出去吩咐。八十名皇家侍衛,長期留在小小身邊的,至多不過二十來人,其他的人,都是不斷的在外面奔波。一方面,為小小安頓沿途的衣食住行,另一方面,他們也可以收集一些所見所聞,之后向小小匯報,再由小小這個欽差整理成冊,上呈給李二陛下。
當然,這個主意是小小想出來的。若是都靠去看,那能看到多少?恐怕累死累活,也不了多少問題。況且,夫妻倆真正關心的,還是蘇杭鹽鐵案。因為這關系著夫妻倆的榮辱和江家的興衰……
很快,秦爽便安排好一切,通知小小。小小也不耽擱,這兩個月的,可是緊迫得很。讓翠巧跟幾名侍衛留下,在客棧照顧兩個小家伙。小小自個兒則將虎頭帶上,出門踏上租來的馬車,朝城西的西施殿而去。
若是放在昨日,小小去西施殿,或許還僅僅是出于單純的對這個歷史上四大美人之一的向往和崇拜。可是今日則完全不同了,甚至可以說,去西施殿只是一個掩護,小小真正想去看的,是侍衛口中所說的那棟深宅大院。若是她所料不差,恐怕這里,就是整個江南道所有的鹽鐵官員這五年來,進行暗地交易的地方。
這么說,可能有人不太明白。前面就說過,杭州府的鹽鐵收入,從貞觀八年開始便每年都在下降。可是從小小和夫君這些時日的調查來看,杭州乃至整個江淮兩道,這幾年的鹽鐵產量都不曾下降過。那么,這些多出來的鹽和鐵,去了何處呢?
就是被這些鹽鐵官員,主要便是各州府縣的錄市事令暗箱操作,將鹽鐵場產出的鹽鐵。不計到賬上,直接從鹽鐵場偷運出來。送到秘密的地方進行銷售,這樣一來,即便是朝廷下來查證,也不會有任何把柄和證據……
此行究竟能否有所收獲?小中也沒有底兒,如果所料不差,那棟宅子,這一行人肯定是進不去的。不過,憑借皇家侍衛的身手,潛進去兩個人,如是不出意外,想來還是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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