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杭州之變旺夫
第二五一章杭州之變
長孫皇后的病情恢復有望。京師當中原本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李世民大喜之下又要重賞孫思邈,無奈孫思邈對他冊封的勛爵位置毫不動心,堅持不受。最后李世民只好重賞了孫思邈的那個老郎中徒弟,提拔為太醫院掌院,接替被李世民打入天牢的前掌院李萌生。
對于這樣的封賞孫思邈也不好說什么,雖說是自己的徒弟,卻也不能阻了人家的前程不是。只不過當老郎中穿著三品官服前去上任的時候,孫思邈對他的大個子徒弟不住的搖頭嘆息:“唉,恐怕他的醫術進展,便到此為止了……”
小小如今還住在甘露殿,無心插柳之下,卻再一次救了皇后姐姐的性命,說不開心那是假的。這不僅僅是失而復得的快樂,更重要的是,在所有人看來,長孫皇后不死,東宮和魏王府的沖突便永遠不可能鬧得起來。這當中,包括了皇帝李世民也是如此作想。
然而,就在孫思邈研究出治愈之法的第三天傍晚,一封帶血的奏章便送到了大明宮。當時李世民正在太液池內陪著長孫皇后逗弄著江家的那一對龍鳳胎,長孫皇后臉上的笑容足以融化堅冰。重獲新生。在任何人那里都是一樣。
大內總管王德接到兵部送來的急件之后,看到那奏章上面的血跡,心中當時就咯噔了一下。再一看奏章是杭州城發來的,即便沉穩如王德,也當即便慌了手腳。火燒火燎的跑到太液池寢殿,卻見皇帝陛下果真在陪伴皇后娘娘,旁邊那位立下大功的江夫人"也在。王德終于冷靜下來,沒有冒冒失失的跑進去,而是在門口輕咳一聲道:
“陛下,有邊關加急奏章送來……”
李世民的心情現在無比陽光,雖然聽說是邊關加急奏章,可他卻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而是繼續和長孫皇后說了幾句話,又讓小小繼續陪伴。這才轉過身來走到門口,隨意的問道:“邊關加急奏章?哪里又禍事了?是吐蕃還是突厥?”雖然在說著禍事,可臉上卻依然帶著喜色……
正是陽春三月,可王德卻已經汗流浹背。用袖子擦了擦汗,回頭看看離太液池已經夠遠了,估摸著即便是皇帝陛下大聲咆哮,那邊應當也聽不到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從袖子里抽出那本已經捂得發燙的奏章,恭恭敬敬的遞過去,用為不可聞的聲音答道:
“杭州……”
李世民一時還不曾反應過來,杭州能有什么禍事?隨意的接過王德遞過來的奏章,剛想翻開,卻看到那奏章上面已經干涸的血跡。李世民的臉色瞬間大變:杭州?
早在二月底,杭州刺史江志軒便已上奏,言道江淮兩道都護府的府軍有異動。當時,李世民也覺得有這個可能。江淮兩道都護府是誰的人。李世民當然一清二楚。若是皇后歸天,那邊倒是很有可能跟著李承乾一條道走到黑。而正好那一段時間長孫皇后的病情有所放緩,李世民也就沒怎么往心里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準了江志軒的請求,調左驍衛兩萬余兵馬,由段志玄親自統領,秘密駐扎在江南道,以便真的有事的時候,不至于太過倉促!
到三月初,長孫皇后的病情愈發好轉。李世民心情大好之下,對形勢的估計和判斷也越來越樂觀。他相信自己那兩個兒子,也會根據形勢作出對自己最為有利的判斷和舉動。再加之坐鎮杭州的,是他最為得意的門生江志軒。這些因素加起來,李世民便沒有再對江淮兩道加以重視。他以為在多方制約下,東宮定然會加以收斂和克制,約束好江南和淮南那些府兵……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長孫皇后康復有望的消息傳出之后。李承乾便緊急剎車,停下了和魏王府的一切明爭暗斗。又派人緊急奔赴江南和淮南,命兩個都護府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同樣的,魏王府那邊,也停下了攻擊東宮的舉動。再沒有御史言官彈劾太子品行不端,德行有虧之類……
事情眼看著就在朝平緩的方向發展,若是不出意外,一場鬧劇很快便能收場。挪了窩的江淮兩道都護府的府兵,只需說是剿匪大勝,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回營,甚至還能得到朝廷的封賞;已經秘密駐扎在江南道的左驍衛,也可以悄無聲息的撤回湘西道;江志軒可以繼續推行他的鹽鐵新政,一切朝局,都能恢復到之前的平靜……
然而,事與愿違這句話就是用在這個時候的。李承乾派出的信使,在京師和東宮囂張慣了,一出了京師便更加放肆。當然,他身負緊急使命,倒也不曾一路盤剝地方。相反,那是一路打馬狂奔,希望能早日將李承乾的命令傳到江淮兩道。
就因為這個打馬狂奔,目中無人。在即將到達江南道境內的一個小縣內,撞死了一名過街的老婦。正好當日逢集,街道上人流如梭。信使的坐騎再也無法撒蹄子狂奔,撞死人之后往前跑了不到百步,便被憤怒的人群抓住,險些被活活打死。最后被扭送到縣衙的時候,已經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偏偏那縣衙的縣尊又是個憑好惡辦事的二桿子,聽聞此人縱馬傷人,二話不說又讓人打了二十大板。直到那信使只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了,才命人將其丟進大牢不聞不問。這二桿子縣令不知道,他這樣做固然博得了民眾的滿堂喝彩,卻也把東宮的太子殿下給得罪慘了……
李承乾的命令沒有傳到江南和淮南的當權者手中。而江淮兩道遠離京師上千里,長孫皇后康復有望的消息,通過民間傳到江淮兩道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后,事情偏偏就在這半月當中發生了。
前面就已經說過,江志軒有了段志玄率領的左驍衛助陣。底氣十足,更有五百陌刀軍在李嗣業的親自率領下進入刺史府作為奇兵。有了這樣的實力,江志軒自然不會再手下留情,對杭州城內的歐陽自輝和陳倉等人步步緊逼。與此同時,杭州府東西兩大營的府兵之間的摩擦愈演愈烈。
歐陽自輝和陳倉等人明顯感覺到江志軒的敵意越來越濃,這些人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斃,于是商量著先發制人,先將江志軒拿下。若是他們知道杭州城外不足三十里的地方,就是左驍衛大營,便定然不會如此沖動了……
可這些人貪污腐敗有一套,對于這種行軍布陣之事卻知之甚少。于是,歐陽自輝在通知了其兄歐陽自明之后,于貞觀十三年三月二十三,出動杭州城西大營的府兵,在陳倉的親自率領下,搶先向東大營進攻。而東大營這邊早就有所防備,在馮青蓮的指揮下奮力反擊。
與此同時,江志軒又派出杭州刺史府和錢塘縣縣衙近兩百衙役和自己的親兵衛隊八十人。前往東大營助戰,造成一副刺史府空虛的假象。歐陽自輝果然上當,西大營最為精銳的兩百人他一直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聽聞刺史府空虛,歐陽自輝認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于是帶領著自己和陳倉的親兵衛隊百余人,加上兩百西大營精銳府兵,浩浩蕩蕩殺向刺史府,意圖來個擒賊先擒王……
到了刺史府,情形果然如同歐陽自輝所料。原本防衛森嚴的刺史衙門,此時已經見不著幾個兵丁。在門口值守的兩名衙役,見自己這邊數百人手提兵器殺氣騰騰的沖過來。還隔著老遠便丟了手中的水火棍,連滾帶爬的朝刺史衙門里逃去。
歐陽自輝心中得意非凡,面上卻又咬牙切齒。這姓江的黃口小兒,實在害得他們這些人太苦了。才短短幾個月時間,便逼得眾人如此狼狽。他收集的那些罪證,若不是恰巧趕上皇后病危,恐怕此時都已經成了江淮兩道原本這些官員的催命符。這樣一個害人精,今日終于能將其除去,何等快哉?
“將士們,杭州刺史江志軒結黨營私,排除異己,污蔑同僚,貪贓枉法。江南都護府都護令將其捉拿歸案,嚴懲法辦,若遇反抗,可當場格殺!”。浩浩蕩蕩的涌到門口,歐陽自輝轉過身來對所有人吼道。他自己不怕,可手下這一群親兵和府兵們,卻還沒有做好擊殺一州刺史的心理建設,必須給江志軒安上一些十惡不赦的罪名……
果然,身后的兵丁們膽氣一下子粗壯了許多。更有人高喊道:“殺貪官!”然后高舉兵器,嘶喊著沖進了刺史衙門。結果沖到里面一看,到處都沒有人。只有很多凌亂的文件散落一地,衙門大堂內明鏡高懸的牌匾都歪下來一頭,肅靜、回避的牌子更是東倒西歪,一切的一切都顯示出這里的人臨走之前的慌亂。
見此情景,歐陽自輝更是興奮。舉著手中的利劍一揮:“給我四處搜,那姓江的不可能跑遠……”
不一會兒,有親兵抓住一個摔傷了腳的賬房丈夫。一問之后,歐陽自輝大喜過望。原來,那姓江的眼見己方勢大,他自己的親兵護衛又都被派去東大營增援。便命令手下人撤往刺史府的后院,意圖死守待援,活脫脫把自己變成了甕中之鱉……
不過歐陽自輝總算還沒有糊涂到家,心中尋思了一下,自己這邊得快些完事。否則等東大營和這姓江的親兵衛隊趕回來就麻煩了,這樣想著。歐陽自輝便大聲命令道:
“那姓江的躲在后院,將士們,沖進去啊,誰先抓住或者殺死姓江的,賞錢一千貫,官升三極!”
一眾兵丁聽得如此豐厚的賞賜,一個個不要命的撒丫子朝刺史府后院沖去。歐陽自輝到此時都沒有瞧出半點門道,也沒有感覺到絲毫不對經的地方。和他那個曾經當過杭州刺史,如今身為淮南都護府長史的哥哥歐陽自明,相差實在是太遠了……
東大營這邊,馮青蓮和孫校尉悠然的坐在營地里飲酒。大營門外喊殺聲震天,倆人卻絲毫不以為意,東大營準備充分,又得了刺史大人三百衙役和親衛的支援,不管是人手還是裝備上面都占有絕對優勢,而且還是堅守營盤。而西大營那些老爺兵,平日里疏于訓練,欺負良善百姓沒問題,可要拿出來真刀真槍的對戰,實在是不夠看。打到現在,東大營僅僅只有數人受傷,而西大營那邊已經傷亡了百人,還沒有崩潰都已經是奇跡了……
飲了一口酒,孫校尉有些擔憂的看了馮青蓮一眼,終究還是憋不住心中的話:
“司馬大人,刺史大人那邊能頂得住么?屬下方才注意觀察了一番,西大營最為精銳的兩百余人,并沒有出現在咱們營門外。這些人定然是趁著刺史衙門空虛,直接去攻打刺史衙門了。若是刺史大人有個什么閃失,咱們可就麻煩大了。要不,咱們還是分出一部分人去刺史府幫襯著些吧?少字至不濟也讓刺史大人的親衛隊回去啊,他們裝備精良,又戰陣嫻熟,以一敵二恐怕都沒問題!”
馮青蓮老神在在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在營門口無聊得就差脫下衣服抓虱子的江志軒的親衛隊,面色無比輕松,頗有些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味道:
“本官當然知道那兩百余人不在咱們東大營外,否則咱們能守得如此輕松?刺史大人那邊你便不用擔心了,咱們按照刺史大人的吩咐行事便是。若是時辰上沒有差錯的話,本官估摸著那兩百余人的精銳,現在全都已經身首異處了!”
孫校尉悚然一驚:“不會吧?少字刺史大人身邊就剩下二十名親衛和當值的十來個衙役,憑這點人手,刺史大人就能殺退西大營那幫人?司馬大人您也知道,那兩百余人,可是真正在沿海一帶剿過海匪的狠角色,人人都是見過血的……”
馮青蓮依然是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
“放心,刺史大人也是知道此事的。不過說句孫校尉你不愛聽的話,如今的刺史府當中,恐怕就是集合東大營和西大營的全部兵丁去攻打,也討不到半分好處,弄不好還會全軍覆沒……”
孫校尉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這刺史府何時變成了龍潭虎穴……”
馮青蓮閑來無聊,而且此事早晚也不是什么秘密,索性跟他說明了:
“你可知道前些時日,刺史大人為何連續十多日外出狩獵?你當在這節骨眼兒上,刺史大人真有那個閑心?我告訴你,那是咱們刺史大人的暗度陳倉之計,進出杭州城十多趟,便帶回來整整五百名陌刀軍……”
孫校尉再次一震:“陌……陌刀軍??!!!”
馮青蓮似乎對孫校尉這副表情甚為滿意,點頭笑道:“正是,這陌刀軍,血戰吐谷渾,征剿山僚,經過的戰陣多不勝數,豈是那些僅僅打過海匪的府兵可比?”這話連孫校尉也給鄙視上了,可孫校尉卻絲毫不覺……
如同倆人所說,刺史府內此時已經是一片人間煉獄。驚心動魄的慘叫聲接二連三的傳來,歐陽自輝率領的三百余名死忠,剛剛全部沖進刺史府的后院,后院的遠門便砰然關閉。隨后,歐陽自輝和伍誠賜等人,便看見了讓他們肝膽俱裂的一幕:
只見那個平日里一臉溫厚笑容的刺史大人,一臉淡然的盯著自己這一行人。在他的旁邊,站著一名鐵塔似的壯漢,這名壯漢身著將軍服飾,手中拿著一柄又寬又長,寒光閃閃的大刀,就這一個人,便讓所有人吞了一口唾沫,這樣的大刀在這樣一個人手上,誰還敢靠近?
更要命的是,從后院的各處,還在源源不斷的涌出這種手提大刀,身材魁梧的軍士。這些人,每人身上都罩著明光甲,頭戴獅蠻頭盔,臉上也罩著面罩,渾身上下都防護得滴水不漏,真真正正的武裝到了牙齒……
終于,人群當中有人牙齒打架的顫抖著驚呼起來:“陌……陌……陌刀軍……”
聽見這聲驚呼,歐陽自輝也終于醒悟過來,這可不就是大唐軍隊當中最為精銳的陌刀軍么?怎么會不聲不響的突然出現在這刺史府的后院當中?
根本就沒有留時間給他思考,前面站在江志軒身邊的那個鐵塔將軍便是一聲炸雷般的爆喝:“孩兒們,聽我將令,除首惡之外,其余反賊,一律格殺勿論!”
歐陽自輝還沒有從陌刀軍突然出現在這里的震驚當中反應過來,聽見李嗣業的吼聲,猛然間醒悟過來:“反賊?”難怪陌刀軍會出現在此處,陌刀軍來了,那段志玄的左驍衛也定然來了,這支百戰精銳過來干什么。不用再去想歐陽自輝也知道,就是來平叛的。
猛然間,歐陽自輝懊惱萬分,或許因為自己的莽撞,江淮兩道的十數萬兵馬,將會跟著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想到這里,歐陽自輝眥目欲裂,一雙通紅的眼睛朝正面那個一臉淡然的年輕人嘶吼道:
“江——志——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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