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更）

老說起紫藤來確實有她的用意，卻絕不是要將人送到清苑去。三郎才求了她打發另兩個通房沒幾天兒，小兩口兒也正處得火熱，沒的平白再塞一個既添堵又鬧誤會。

可老著實有些舍不得這便將紫藤給了大郎。那丫頭進鶴年居當差七八年了，懂事有眼色是一，心思也轉得快。眼下要給大郎個丫頭不過是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吃，若將紫藤當了甜棗，老卻太心疼大郎那兒不好過，紫藤這丫頭一輩子便毀了。

祖孫三人再不吭聲，端起碗來吃起了粥。皇甫惜歌見蕭孟朗吃的香甜，心里越發的來氣。不就是一碗破粥么，至于這一付連舌頭都吞到肚子里的模樣兒？越來氣便越吃不下，只用了三四勺便放到了一邊。

老見狀便發問惜兒是覺得不合口味？”

皇甫惜歌笑著搖頭可能是惜兒午飯吃得有些多。祖母莫管惜兒了，您快些吃吧，那魚片粥冷了就不好吃了。”

蕭孟朗正好將一碗粥吃光，見妻子如此說，便拾起她那半碗這個我也打掃了吧，午飯沒正經吃，眼下餓壞了。”

皇甫惜歌氣悶化成了笑既是午飯沒吃好，方才后不。”

老見孫兒連孫媳的剩粥都樂于打掃并甘之若飴，便在一旁偷笑。皇甫惜歌見狀羞紅了臉，低著頭半晌不敢抬眼。

蕭孟朗吃罷那半碗，便撫著肚子滿足的嘆氣祖母啊，您這丫頭手藝可是太好了。您可得好好留她幾年，否則三郎還得惦記著，有沒有人能給您做可口的點心。”

老似笑非笑的瞥了蕭孟朗一眼，卻見他神色如常。難不成眼下的孩子們都成了精？你這才說半句，他們都你心里想的是了。

雖是這么想，老卻也覺得三郎說的在理，還真是越想越舍不得就這么將紫藤給了大郎，算了，明兒一早好好琢磨琢磨，換個人吧。給大郎個身邊的大丫頭，倒像給他撐了腰，那孩子往后還不得愈加囂張起來。

此時孫媽媽進來回稟老，二帶著大少爺大少奶奶來請罪了。”

老看了眼前坐著的小兩口，便對孫媽媽擺手就說我聽了他們的事兒正不高興還沒緩，叫她們先莫往上撞，否則請罪就真成請罪了，免不了跪祠堂。”

雖然說的是來請罪不是來求老成全，也就說聽著像將那事兒壓下去了，老也不欲見他們。畢竟三郎夫婦還在這兒坐著，大郎打的算盤老心頭明鏡兒似的，不能再在眼下叫他越加恨上三郎。

孫媽媽將二幾個勸走后便返稟告，老又交代她你將門上和院兒里的丫頭婆子們都攏攏，跟她們說，從哪個口里傳出去說三少爺三少在這兒，便打死不論。”

不等孫媽媽應聲，皇甫惜歌便笑著制止祖母，惜兒瞧著倒不用如此。左右惜兒隨著三郎時是打院子里走過的，鶴年居的下人不出去說，無法保證院兒外的下人也不會說。隨他們去吧，又不是三郎與惜兒做了虧心事見不得人。”

“若三郎與惜兒陪祖母兒也有人唧唧歪歪，看來下次再時都該了，最好能長了翅膀偷偷飛來才好。”

下人的口舌這種事，本就是禁而不止的，又不能都拔了舌頭做啞巴。何況皇甫惜歌說得理直氣壯我們不虧心我們怕啥，你蕭孟韜若想如何盡管放馬，我們還懼你么。

老一想確實是這么個理兒。擋得住鶴年居的嘴，擋不住外頭的。孫兒孫媳來盡孝陪著老太婆，何必倒弄得像做賊的。便笑指皇甫惜歌惜兒你這張嘴啊真是能說，再長了翅膀你就更能耐了。”

就這么閑聊捱到晚飯時分，眾人紛紛前來陪老用飯。蕭孟韜見蕭孟朗夫妻二人扶著祖母進了花廳，眼神微變卻轉瞬即逝。二和李秀媛卻是一臉掩飾不住的不快，時而撇嘴時而頭對著頭低聲嘀咕。

皇甫惜歌才不管那些。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對那婆媳倆一概無視。蕭孟朗擔心妻子受欺負，一直都在側耳聽著里面的動靜，就連蕭孟韜細細的打量他，也似未曾覺察。

蕭林氏倒是注意到了二房的婆媳兩人總是對著三郎指指點點，便沉了臉。無論如何大房本是一體，家主的位子都該是大房的，輪不到別的房頭惦記。想開口訓斥二房兩句吧，又怕皇甫惜歌不領情不幫忙，便忐忑的用著飯也不住來回偷瞧。

三房是最高興的那個。尤其水雅琳又偷偷和三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三聽罷便在桌下對著兒媳挑起大拇指，心中暗道這前些天挨了訓斥，如今倒是學得聰明了許多。

老見這一眾人在飯桌兒上不是眉來眼去便是嘀嘀咕咕，不由得有些后悔那會子沒喊進二房的娘兒仨敲打一番。想到這兒，老便將手里的碗重重撇到桌上還叫不叫人吃頓消停飯了？”

飯碗哐啷啷在桌上蹦了兩蹦，稀里嘩啦又撞到了幾盤菜，桌上立時湯水四濺杯盤狼藉。蕭孟朗在屏風外第一個聽到聲音，立刻打座位上躥起來往里跑。其他幾位老爺少爺也不慢，紛紛跟在他后頭跑，只有大老爺最后一個背著手慢吞吞往里面走。

蕭孟朗打量完眾人的座位心里有了數兒，看來這是祖母摔了碗而不是惜兒，便松了一口氣。祖母雖是氣性大了點兒，可是哪個也不敢駁她，等回頭再慢慢哄哄就好，便立在一邊不吭聲只是旁觀。

老見爺們都進來了，便緊著吩咐幾個小的婉繡和四郎趕緊端著菜帶弟弟妹妹們去偏廳用，姨娘們也都跟著去，用罷飯叫你們的媽媽丫頭們帶你們各回各的院兒。”

打發了小的后，便手指二老爺蕭長青你養的好，你慣出來的好一個二房！還不給我跪下！”

二老爺其實還沒等母親開口、只是手顫顫巍巍指時便已屈膝跪下了，聽母親說完話，便低頭回道母親息怒，是不孝，請母親打幾下出出氣吧。”

二先是被老的怒火嚇得不知所措，如今見二老爺跪下了也納過悶來，忙低頭走跪在自家老爺身側請娘責罰一人便好，是不懂事惹您生氣了。”

老怒極反笑長青你說說，你哪里不懂事了？”

二低頭囁喏了半晌，也不曾想出一句既能叫婆母消氣又能令脫了干系的話，可又不能不回話兒，“回娘的話兒，處處都不大懂事，請娘責罰。”

皇甫惜歌在一旁偷偷翻了個白眼兒。這話說得還不如放個屁痛快，倒不如閉了嘴。老依然似笑非笑長青的意思是說我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是無論如何也看你們二房不順眼，不如你全攬下？”

二有些慌，將頭俯得更低不是這個意思，不敢。”

“只是不敢，不是沒想過？”老繼續咄咄逼人。她看得出來，在李家打上門來之前，長青對那事兒肯定一無所知，何況長青年輕時都不曾起過半點與他大哥爭家主的心思，如今歲數大了反倒慫恿起他來？

幾個都是好的，只有這幾個，沒一個叫人省心，這就叫娶妻不賢家宅難安啊。單單如此看，也就是三郎做家主最最合適了，蕭林氏不是他親娘又掌控不了他，惜兒更不是個多在意那家主之位便一心攛掇鬩墻的。

二聽到婆母如此問，便索性不再開口。她心頭認定如何說說多少都是，左右已經被娘家哥哥和侄子給了大沒臉，便不在乎多這一晚上。去鶴年居請罪被孫媽媽勸走，她也沒心存僥幸就會躲過，一樣是暴風驟雨，不如早早來了省心。

大少奶奶李秀媛在一旁暗自替婆母叫屈。這事兒只是大少爺擅作主張與婆母并無干系，若真論起來倒是該怪她。她若事先與婆母商議一番，或是去與老說一聲兒，也就省得鬧出如此的動靜來。

可她昨晚瞧著大少爺很有些事不做成誓不罷休的樣子，便害了怕，一大早兒起來便跑回娘家搬救兵。那劉遠馨的身份擺在那兒，進了蕭家后能踏踏實實做妾嗎？允哥兒年紀還小，萬一有個照顧不周…可是悔之晚矣。

眼下如何是好？是跪出去替婆母扛了訓斥，還是該替公婆辯解幾聲？這會不會惹禍上身、更令老瞧她不上，一生氣便允了劉遠馨進門兒？可若是不管，往后再有類似的事兒，婆母還會護著她么？

李秀媛想到這里便忍不住了，離開座位跪到婆母側身后孫媳求老能允孫媳的公婆起來回話兒，這地上實在冷硬。所有的都在孫媳身上，孫媳愿去家祠跪上三天，但求老饒了孫媳的公婆，再求老莫氣壞了身子。”

“孫媳第一在擅作主張，遇事不在府中解決卻去娘家哭訴；第二在婦德不端容顏不美，不能令夫君外務勤奮內室和美；第三在肚皮不夠爭氣，生了允哥兒好久再無動靜。”

“這三孫媳都認了，請老責罰，請老消氣，請老允我公婆起身。”李秀媛說罷這些話潸然淚下，將頭在青磚地上咚咚咚磕了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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