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皇甫惜歌睡醒了午覺便又往鶴年居去了。中午時和吳媽媽議論的那些事兒給她提了醒，李姨娘一個打偏門抬進來的妾，住的是安園里早就收拾好的小跨院，用的也是蕭府里配給的家具木器，會不會也是提早動了手腳的？

老夫人果然是愁眉緊鎖的倚在次間炕上，一副琢磨事兒的模樣兒，想必是安園的小廚房和屋里擺設都沒查出來有何可疑。上前給老夫人施了禮，皇甫惜歌假裝什么也不知道般問祖母為何憂心。

就算李姨娘屋里真是被大奶下了暗套，這也不是拿出來說的時候。一是為了允哥兒，二也是為了多觀察少出手，若今后安園還是給臉不要繼續與她作對，抓住證據給大奶致命一擊才好。

怕只怕大奶見好兒就收呢，或者只是在李姨娘進門后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這可就是更不好證實的事兒了。要不要偷偷將郡主府里的人派出去暗暗查訪著？阿四做這些事兒很有一套呢。

老夫人見她發問也不瞞她:"之前安園李姨娘的身孕……是個誤診。今兒頭午鬧了一陣肚子疼，還當是要小產了，不想大夫請來后說不過是小日子兩個多月都沒按時來，說是什么宮寒血虛。”

皇甫惜歌見老夫人這么說，便知道她是不想明面上深究，于是柔柔的笑道:"有肚子便不愁孩兒，李姨娘進門兒時候還短，待好好調養一二，祖母還愁沒有重孫兒抱？”

允哥兒是老夫人目前唯一的一個重孫，就算為了允哥兒，也得善待他的生母。如今二奶奶水雅琳也是有了身孕，怕只怕這一輩兒往后越來越多，大奶若還是不長進，前景堪憂啊。

一扭頭瞧見墻邊矮幾上的美人斛里插著一捧西府海棠，皇甫惜歌不由得挑了挑眉梢笑起來。老夫人倒是很能物盡其用呢，既然已經是被折了的花枝，也不能平白糟蹋了不是。

“笑那個海棠呢？”老夫人端詳著皇甫惜歌的神色，“李姨娘不過是在擷芳園與你偶遇，你又一直離她遠遠兒的，可她回了安園便喊肚子疼，你也不氣？”

皇甫惜歌撲哧笑出了聲，“祖母問的這話叫惜兒如何回答？惜兒沒嫁過來之前一個月至少進宮三四次，這種事兒見多了呢。雖說擱到自己個兒身上又是一回事兒，畢竟心里早有了底兒。”

這話可得分怎么聽，她這么說也不過是想叫老夫人知道，她不會追究，心縫兒寬著呢。然宮里常見這種勾心斗角的事兒不假，蕭家卻是自詡家規嚴謹的，竟也像偌大的宮里一樣什么腌臜事兒都見得到，這不是個天大的笑話兒？老夫人聽了這話便更是有些低沉。

卻見習媽媽一臉喜氣的進來回稟:"老夫人，四老爺四夫人帶著七郎與七姑娘回來了，馬車已經進了府門了。”

四老爺前些日子差人送回了家信，說是三年任職期將滿、四月底便會攜家眷回京述職。不想這信才到家沒有二十天，人也到家了。皇甫惜歌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著，便立起身來:"惜兒代祖母隨著孫媽媽去二門上迎著可好？”

老夫人本來還有些難過，如今一聽好久沒見的小兒子回來了，最小的孫兒孫女也一同跟了回來，立時喜形于色起來。皇甫惜歌便松了口氣——本來過來是來安慰這老太太的，沒想到安慰不成倒令她更傷心，四老爺回來的時候兒真正好呢，也算給這氣氛解了圍。

她沒見過四老爺。大婚時四夫人回來過，卻也沒等熟悉起來便回了山東。七郎是和六郎同年的，七姑娘又和蕭婉靈同年，蕭府打今兒開始更加熱鬧了呢。

隨著孫媽媽到了二門的垂花門旁立等了有一刻鐘，幾輛翠幄碧油車從夾道里駛了過來。皇甫惜歌笑吟吟的進了夾道迎接上前，立在車旁寒暄了幾句，便柔聲請四老爺四夫人不必下車，一直往后院兒去便可。四夫人便招手叫她上車與七姑娘婉盈擠一擠，哪有叔父嬸娘坐著車、叫侄媳婦像仆婦般跟在車旁步行的？

四老爺執意先去給老夫人磕了頭再回到給他們收拾好的小院去，四夫人當然也是一副贊許的模樣——老夫人是她親姑母呢。一行人到了鶴年居，老夫人已經迎到了穿堂，四老爺快步上前跪倒在地，當著鶴年居所有仆婦的面兒便給老夫人磕了三個響頭。

待四老爺打地上站起來，娘兒兩個都是噙了滿眶的淚水。多虧四夫人又帶著七郎與七姑娘上前給老夫人跪地行禮，才免掉了娘兒倆抱頭痛哭的場面。

老夫人發話叫媳婦孫兒們趕緊起來，皇甫惜歌這邊便將七姑娘挽起，孫媽媽在那邊扶起四夫人。不等她再來扶，七郎已經笑嘻嘻的自己立起來，小聲吩咐妹妹去上前給祖母拭淚。皇甫惜歌心里暗笑，這孩子還真是個人小鬼大的，與他同歲的六郎整日陰沉沉的，這個卻是這么爽朗招人稀罕。

摟著婉盈一起炕上坐了，老夫人又喊著七郎坐在腿邊。問了問這一路上可很順利，便催著一家四口回院更衣小憩一會兒，到晚宴之時再過來。

“惜兒也回去歇著吧，想著打發個人給三郎送個信兒，叫他早些回來。”老夫人挨個的囑咐著，之前為了安園生的那些氣早已煙消云散。

皇甫惜歌便屈膝應聲，隨著四老爺一家出了鶴年居，立在門邊望著那一家四口再次上了碧油車。馴騾磕噠磕噠的蹄聲與車輪的轆轆聲清脆響亮，在青石板路上奏起了鼓點般漸漸遠去。

回到清苑后喚了個粗使婆子，叫她去前院喊個小廝出府將三爺請回來。人到了內室還沒等坐穩當，外頭便傳進來說二夫人來了。這是連個喘氣兒的機會都不給留啊，皇甫惜歌一邊苦笑一邊慢騰騰走到東次間裝作迎接。

只是不知二夫人這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此時瓔珞已經迎了人進來，便上前施禮又請二夫人坐下:"嬸娘有什么吩咐喊個下人來知會惜兒便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兒還叫您跑一趟？”

二夫人來之前預想了幾十遍，只想著來了后如何與這三奶奶賠個不是。如今見到了真身，卻萬般的窘迫不好開口。畢竟秀娟只是個妾不是？她哪能替兒子的姨娘出面賠禮？就說秀娟沒抬到蕭家來前也是她的娘家侄女，畢竟如今身份不同啊。

皇甫惜歌見二夫人含含糊糊臉上又帶著愧色，便搶先開了口:"流蘇將王府新送過來的明前茶找出來，叫君眉給二夫人沏來嘗嘗。”

“惜兒雖然愚鈍，也大概其知道嬸娘所為何來了。嬸娘若覺得惜兒是個小肚雞腸的，您來個十回八回也沒啥大用；若覺得惜兒心縫兒還算寬也不會平白的遷怒，您也就不用多說了，惜兒心里有數。”

二夫人聽得這話松了口氣。老夫人如何懲罰安園的幾個妻妾她不管，她只需將允哥兒先護好了。本來打算的這好兒那好兒轉眼都成了泡影還都無所謂，若累了她的親親大孫兒，她可就成了二房的罪人了。

何況二老爺還不知道內院里發生的這些事兒，若等晚上回來了，還不一定如何的大發雷霆。當初想給大郎抬來這個貴妾，二老爺可就是一臉的不贊成。直到二夫人將大夫說大媳婦再難生養的話兒一一講了，才不再反對。

“惜兒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可想著這至少也算是給嬸娘出了個先發制人的主意，便冒昧的開個口——嬸娘不如趁著四老爺一家回來老夫人正高興著，求老夫人答應您將允哥兒接到身邊親自撫養。”皇甫惜歌一邊瞧著二夫人的神色，一邊緩緩講道。

這個主意若說不好吧，至少護住了允哥兒，無論大爺的妻妾鬧到何等地步，至少叫這可憐的孩子離了安園那種如同戰場般的地方，外加有親祖母護持，于生命也好于身份也好，都不會再被輕易牽連。

若說完全就是個好主意，又不盡然。允哥兒被二夫人帶走親自撫養，無異于是給大奶李秀媛釜底抽薪了。若被知曉是皇甫惜歌出的主意，這李秀媛從此更得恨她到骨子里呢。

二夫人目光一亮。這主意是不錯！秀媛那孩子越來越不聽勸，保不齊哪日便惹了大禍；秀娟也不是個能善罷甘休的軟角色，若是哪天被氣急了眼，再在允哥兒身上下了手，她可是哭都來不及了。

這三奶奶自然也是能得好處的。可還不是怨那兩個不爭氣的侄女授人以柄外加窩里反，怪得到人家身上么？何況這主意出得確實是為了允哥兒好，沒有比這個再好的了。二夫人匆匆起身道:"那我也不多坐了，這便去鶴年居求老夫人去。趁著晚宴沒開始，即便將那老祖宗惹惱了，一開席也就好了不是？”

皇甫惜歌暗笑。二夫人其實還算個聰明人，只是將自家侄女都劃拉進來做媳婦這事兒不大明智。

謝謝給推薦票和粉紅票和這票那票的親們

是由會員，更多章節請到網址：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