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舉,河東四大姓之一,汾陰薛氏的旁支子弟。
早年隨父親從汾陰前往蘭州,憑借著薛氏的能量,從事一些走私的生意。私鹽、鋼鐵等一應塞外胡人短缺的物品,都是薛家販賣的商品。然后從吐谷渾人和西域人手中,換取馬匹香料等中原所需的商品。一來一回,往往能賺取個盆滿缽滿。
到薛舉成年,又依靠門蔭而走上仕途。如今貴為蘭州司馬,等同于蘭州軍方第二大掌權人物。
此次他和張仲堅接觸,主要是為了西域的香料生意。
西域生產香料,特別是從波斯傳來的香料,在中原地區頗為盛行。
自魏晉以來,門閥世族子弟喜歡佩戴香囊。歷史上最為著名的一位名士,也就是淝水之戰中的另一位功臣,謝安的侄子謝玄,年輕時就對佩戴香囊極為著迷。
特別是江南,這種風氣至今仍在流行。
江南的絲綢是草原上那些部族首領們所珍愛的物品;而西域香料,則是江南世族的最愛。
張仲堅此次去蘭州,就是想打通這條商路。
當然了,他還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盟友,薛舉無疑最為合適。
正好薛舉的長子薛仁皋,馬上要成年了。所以薛舉就琢磨著,讓薛仁皋回汾陰老家,入族學,而后通過本州舉薦,可以進入官學。薛舉一輩子戎馬生涯,不希望薛仁皋再步入后塵。只是薛仁皋性情暴戾,若非張仲堅,說不定會惹出禍事。
“言慶,聽說洛陽出了一個雄記商鋪,和鄭翁有關?”
大家經過了一場喧鬧之后,張仲堅拉著言慶到一旁,說出了他的來意。
此人別看相貌粗鄙,但確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才能也不差,只可惜他相貌出奇,與世家選才的身言書判四個條件不符合。其中問題最大的,莫過于就是‘身’這方面。
要講求相貌堂堂,有儀態。
張仲堅不管是言語談吐,還是書法和才智都不差,但就是這個相貌,落了下乘。
所以,張仲堅只能為商,而無法踏上仕途。
鄭言慶笑了!
他也中意與和張仲堅合作,只是他去找上門,和張仲堅找上他的門,意義不一樣。
張仲堅既然開了口,言慶就占據了上風。
“張大哥,我也不瞞你,雄記商鋪,是家祖父以老友的名義開設。”
言慶早就在腦海中,演練過各種和張仲堅打交道的辦法。但思來想去,感覺和張仲堅這樣的人打交道,莫要耍太多心機。此人性情豪爽,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直來直去。
張仲堅也笑了……
“言慶小弟,看樣子你早就在等我上門啊!”
“張三哥,小弟盼你,可是望眼欲穿。”
兩個人都沒有遮遮掩掩,直接就切入了正題。
張仲堅輕輕一咳嗽,思路立刻做出改變。他聽說了鄭世安祖孫的遭遇,雖則這一對祖孫化險為夷,但對鄭家不會沒有看法。現在看起來,鄭世安果然要獨立了。
只是鄭世安現在還依附于鄭大士,不好做的太過明顯。
所以,他需要一個掩飾,于是就有了雄記商鋪。但這個掩飾并不安全,所以他需要一個更大的掩飾。
“說吧,什么條件。”
“雄記的所有貨物,都可以交給張三哥來經營。
張三哥占四成,家祖占居三成,天津橋的老街坊們,占居最后三成。不過,對外卻需要張三哥出面,全盤接收雄記。私底下呢,我們立個字據,就以此分配利益。”
張仲堅聞聽,眉頭一蹙。
“我需要出多少錢?”
鄭言慶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一千貫?”
“哈哈哈,張三哥,雄記的生意只加之一千貫嗎?
要知道,我大隋治下1253個縣城,九百萬戶人口。按照一戶一把剪刀,那就是九百萬把剪刀。一把剪刀五十錢,九百萬把剪刀是多少錢?這筆帳,張三哥肯定算過。
這還只是下品剪刀的銷量……
還有修緣七品,天下有多少讀書人呢?”
“話是這么說,可帳不能這么算。”
“張三哥,一口價,一萬貫。你投入一萬貫,就可以得到這些東西的四成利益,并不算多。
另外,我還有一些小玩意兒,說不定張三哥你會趕興趣。”
說著話,言慶領著張仲堅走上了書樓。
先把七巧板放在張仲堅的跟前,然后又從書案上抽出一個書卷。
“這東西叫七巧板,不過聽上去可能有點俗氣,張大哥可以自行命名。我試過,杜大哥對此癡迷不已,可謂老少咸宜。如若張大哥你有興趣,可以交由你來做。”
張仲堅接過來,撥弄了幾下之后,頓時露出驚異之色。
“這個怎么算?”
“全權由你經營,我收三成利益。”
“不行,最多一成半,多了我吃受不起。”
“兩成半,少了我寧可不做。”
“兩成,兩成……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言慶和張仲堅好一番討價還價,此時的張仲堅已經明白了,什么修緣七品,什么三品剪刀,全都是眼前這小童的主意,鄭世安不過是在前面為他遮擋住風雨罷了。
現在,鄭言慶需要一個更大的雨傘,于是張仲堅來了。
“還有這個,張三哥看看,是否有興趣?”
言慶說著,把手中書卷交給了張仲堅。
上面赫然記載著熬制白砂糖的方法……
“你這個……從何而來?”
張仲堅一下子就看出了這秘方中的價值,抬起頭來,瞪著鄭言慶,“這個方子給我,十萬貫,如何?”
“呵呵,張三哥,我是個讀書人,將來說不定會前程遠大。
要這許多錢做什么?如果張三哥你有興趣的話,這個方子我可以送給你,如何?”
這個方子,價值萬金啊!
張仲堅是想要以十萬貫的價錢,一下子買過來。
因為他看得出,這其中的利益,極為驚人。哪知,人家鄭言慶不要,還要送給他。
他好意思要嗎?
如果他好意思要的話,張仲堅也就不是張仲堅了。
“我每年可配給你兩成半利益,再多的話,恐怕我也拿不定主意。”
“沒問題!”
鄭言慶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把吳縣張家和他綁在一起,然后成為他背后的一個靠山。
至于兩成半利益會有多少?
他不清楚……
不過他卻知道,他手中這個方子,足以令張仲堅成為南方第一富豪,而沒有問題。
腦袋里有點亂,張仲堅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
“言慶,你多大?”
“哦,八歲!”
張仲堅突然間呵呵的笑了,“你真的只有八歲嗎?為何我總覺得,你是個妖孽呢?”
“啊,這個嘛……杜大哥也說過。
嘻嘻,只是若這個妖孽能為三哥帶來好處的話,想必三哥也一定會非常樂意接受吧。”
張仲堅聞聽,啞然失笑。
心里面陡然對言慶多了幾分神秘感,甚至是畏懼感。
他想了想,然后道:“言慶小弟,我也知你祖孫處境尷尬。這樣吧,他日若需要我幫忙,只管派人告訴我。吳縣張家或許比不得鄭家,但關鍵時,也能說上話。”
鄭言慶笑呵呵的伸出手,張仲堅也伸出手,兩人啪啪啪,擊掌三下。
古人擊掌盟誓,甚于文字合約。
鄭言慶其實也沒有損失什么,而張仲堅卻憑著這些,增強了立足張家的雄厚資本。
兩個人,可以說是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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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績,你這兩天去竹園,可見鄭言慶做些什么?”
約定期限的前一天晚上,顏師古和鄭仁基把徐世績拉到了書房里,詢問鄭言慶的狀況。
雖說鄭仁基和言慶有別扭,但終究是安遠堂捧起的臉面。
王通打鄭言慶的臉,說白了就是打安遠堂的臉,打他鄭仁基的臉。
這對鄭仁基而言,如何能夠接受?
表面上,他對言慶的事情是不聞不問,但私下里,還是很關心。否則他也不會同意徐世績和鄭宏毅天天跑去竹園。不管他怎么看鄭世安,但對言慶的才情,頗為看重。
徐世績想了想,“言慶也沒做什么。
昨天午后,還和我們一起戲耍。后來吳縣張家的張仲堅來了,還送給言慶一匹馬……呵呵,那匹馬真是不錯,言慶還是咬了馬耳朵,才馴服了那匹馬。今天嘛,我和宏毅午后去時,聽他家里的丫鬟說,他和杜如晦大哥一大早過河去香山寺了。
我和宏毅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回來,也就回來了……”
“那他可有緊張?”
徐世績搖搖頭,“沒吧,看上去挺正常的,還說等過段時間,和杜大哥進山探書碑。”
顏師古和鄭仁基相視一眼,讓徐世績走了。
“此子有大將之風啊。”
顏師古笑道:“如若換做是我,說不定緊張的不得了……呵呵,大兄啊,你也莫要擔心。你看言慶不是挺輕松的嘛,說不定就如他所說,早已經成竹在胸了吧。”
鄭仁基長出一口氣,苦澀一笑。
“他當然不緊張,如果他輸了的話,丟臉的就是我鄭家上下。”
“誒,話不能這么說。
那王通好歹和我年紀相仿,不顧長幼的去欺負一個幼童,這舉措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若我是他,現在就背著行囊離開洛陽。說實話,就算王通贏了,與鄭家也無害處。
他自己不顧身份,這失禮在先呢。”
鄭仁基點點頭,猶豫一下,卻突然問道:“賢弟,鄭言慶勝算幾何?”
顏師古一怔,片刻后露出苦笑。
“若我說,不到兩成!”
“兩成?”
鄭仁基揉了揉面頰,“照你這么說,我看我今晚,怕是別想睡著了。”
“呵呵,不止是你睡不著,想必此刻,這洛陽城里,會有很多人和你一樣,徹夜難寐吧。”
顏師古說完,走到了窗前。
他伸出手,推開了窗子,看著屋外的漆黑,自言自語道:雖說只有兩成,但也并非沒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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