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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晶在江寧府里待了十來年,曹府家人家口也知道得差不多,眼前這人卻是看著不熟悉。
就聽初瑜道:“她就是靜兒姑娘,額駙與二弟無意在城外救下的。
原本額駙的意思是想問清楚她還有什么親戚,看能不能幫上一把送走。
好像是京城有個姨母在,初瑜便順便將她先帶到沂州了。
她一個小姑娘,隨便托付給外人,也讓人不放心。
等咱們這邊什么時候有往返京城的,正好順路將她送過去,豈不便宜!”
紫晶笑著點頭,一邊細細打量這個靜兒,一邊道:“大爺,二爺雖都是自幼心善,畢竟是男人家粗心,還是郡主想得仔細!”
初瑜沖那靜兒招招手:“靜兒姑娘,你上前來,這個是紫晶姐姐,往后你有什么事,就對紫晶姐姐說!”說到這里,她看了看靜兒身邊的打扮,不禁搖搖頭,對喜云道:“這是怎么回事,怎么讓人家穿上你們的衣裳,這太無禮了!”
喜云捂著嘴巴,笑道:“格格別說奴婢,還不是喜煙與喜彩那兩個小蹄子鬧的,說靜兒姑娘與喜霞身量長相六分相似,便給拾掇出來比看來著!喜霞歡喜得什么是的,說是向來是她最小,眼下又來了個妹妹!”
這個靜兒姑娘先是低聲向紫晶問好過后,才又小聲地說到:“不……不礙事!”動靜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幸而房間里就這幾個人。
還算安靜,大家才算隱約聽得見。
初瑜見她拘謹得可憐,聲音都帶著顫音,便叫喜云先帶靜兒客房安置。
等她出去了,方對紫晶道:“沒見過膽子這樣小的女孩子,初救回那幾日,連話也不敢說呢。
這已經是比先前好太多!”
紫晶想著方才初瑜提到地,這個靜兒要去京城尋姨母。
既是投靠外親,想來父母親人都不在了,又是這樣怯懦的性格,心中不由地嘆了口氣。
打初瑜房里出來,喜云看著低頭不語的靜兒,不由地也生出些愧疚之心來,道:“都是那幾個丫頭的不是。
讓姑娘尷尬了!”
靜兒忙搖頭:“沒……姐姐們待靜兒很親近!”
喜云還想要再說什么,就聽一聲冷哼:“怎地,如今不裝啞巴了?”
卻是曹頌正巧路過,先沖喜云點點頭,隨后揚著下把,瞥了靜兒一眼:“把爺耍得團團轉,你可是得意了?累得爺特意尋了好幾個患啞疾的,你倒可好。
又會說話了!”
靜兒被曹頌的冷哼嚇了一跳,低著頭直往喜云身后躲。
曹頌見她畏畏縮縮的樣子,心中不快,皺著眉道:“瞧瞧,又是這樣子,不知道地人還以為是爺欺負你。
實在無趣的很!”
靜兒還是不言不語地,只是怕的厲害,身子不禁微微顫抖。
喜云很是為難,正想著怎么跟曹頌求情。
曹頌卻是搖著頭,已經去得遠了。
看到靜兒眼圈紅紅的,喜云忙安慰道:“其實二爺人很好,最是爽利的,也不知你怎地就這樣怕他?怕是你越這樣,他就是越要刺上你兩句才甘心。
你只需大大方方的,畢竟是客呢。
二爺還能欺負你一個姑娘家不成?”
靜兒點點頭應下。
跟著喜云往客房去了。
因曹颙與初瑜方到,算是給兩人接風。
這府里準備的晚飯煞是豐盛。
也是男眷、女眷分開,整治了幾桌酒菜。
內堂這邊,正席上是初瑜與憐秋、惜秋兩位姨娘、玉蜻、紫晶,還有韓、路兩位師爺的太太。
原本初瑜也是請靜兒姑娘上桌地,但是她卻說什么也不肯,最后只是跟著喜云她們在另外一桌用了。
外堂,除了曹颙、曹頌、莊席與魏黑之外,還有曹廷孝與曹廷威兩位宗親與韓、路兩位師爺。
韓、路兩位師爺與莊席的兄長莊常也算是故交,就是與莊席,早年也見過的,彼此到不生疏。
曹廷孝與曹廷威,一個二十五,一個二十二,都已經娶親生子。
如今妻兒留在南邊照看老人,并沒有跟著過來。
他們兩個,作為晚輩,本不肯與兩位叔叔同席的。
因他們為人忠厚本分,說話行事帶著穩重,曹颙與曹頌對他們印象還好,便道一家人,不需要這些客套,讓他們過來一起用飯。
雖然曹颙對任人唯親這套沒有興趣,但是不得不承認古代宗族勢力的強大。
就是葉敷那個書呆子知州,衙門里的差事也都是由家族人把持著,才沒有出什么紕漏。
看著與魏黑劃拳的曹頌,曹颙不禁心里生出些許羨慕來。
似乎像自己與莊先生這樣,知道得多了,活得更累些。
若是當初自己沒有代替“小曹颙”活下去,而是“小曹颙”本人在這個世界上,又是如何?反正不會為了“文字獄”心里抑郁就是了。
曹颙抿了口酒,桌子上又有新菜送上來。
就聽曹頌笑了兩聲,伸出筷子給曹颙夾了一筷頭,然后瞪著亮晶晶地眼睛看著曹颙。
曹颙看著曹頌這樣子,實在好笑,用筷子將他送來的菜送到嘴里,還嚼了兩下。
不過是油炸蝎子,上輩子在廟會上吃得多了,又有什么稀奇。
曹頌見哥哥吃了,猶豫了一會兒,也夾了一只放在嘴里,不禁使勁點頭。
雖然這油炸蝎子,除了莊先生外,其他人都是頭一回見,但是連曹颙兄弟都吃了,剩下這些自然也要開開眼地,用了都說好吃。
一時之間,一邊喝酒,一邊聽莊先生嘮起這邊的風土人情,酒桌上地氣氛就活躍起來。
曹颙的心情也好些了。
笑著聽大家閑話,這時就有一小廝過來,在他身邊低聲傳話,道是二門傳話,紫晶姐姐請大爺過去。
曹颙吃得也差不多了,當即干了杯中酒,請大家慢用。
自己出了前廳,進了二門。
早有環兒在這里候著。
臉上帶了幾分焦急,見曹颙進來,忙道:“大爺,郡主不舒服呢?紫晶姐姐已經打發人去請大夫,您快過去瞧瞧吧!”
曹颙聽了,心里“咯噔”一聲,腳下立時飛快。
一邊往內院上房奔去,一邊問環兒:“怎么回事?哪里不舒坦,這晚飯前不還好好的?”
環兒道:“奴婢也不曉得,瞧著紫晶姐姐慌張的樣子,有些怕人!”
累著了,凍著了?曹颙地腦子里亂成一團,直到沖到內堂初瑜房里,才算鎮靜些。
憐秋、惜秋、玉蜻都在。
見曹颙來了,都俯了俯身子退避下去。
只有路師母與韓師母都上了年歲,沒有那些個避諱,笑嘻嘻地看著曹颙,也沒有什么太過擔心的模樣。
曹颙因牽掛初瑜,也沒心思琢磨路師母與韓師母笑從何來。
略微抱拳,算是執禮,便匆匆奔到床邊,仔細打量著初瑜,問道:“到底哪里不舒服?可是這一路乏了?”
初瑜臉色蒼白,眼睛卻有透出些歡喜,看著曹颙這樣巴巴地看著自己,臉頰上多了抹紅暈。
就算是“關心則亂”,曹颙也發現有些不對頭了,初瑜雖然臉色看著白了些。
但是精神頭卻足。
絲毫不顯病態。
初瑜卻似帶了羞澀,只是微微低頭。
并沒有開口應答。
曹颙正疑惑著,紫晶打外間進來,沒有看到床邊的曹颙,對路師母與韓師母道:“多謝兩位師母提點,已去廚房查看過了,今晚地菜中并沒有什么忌諱之物!就是郡主先前所用的,也問過喜云她們,并無不妥地,真是萬幸!”
“什么妥不妥的?”曹颙聽得糊涂,轉身問道。
紫晶這才看到曹颙也在,聽她這樣問,一時語塞,為難地望了望路師母與韓師母。
這一路同行,雖然曹颙與路、韓兩位師爺有賓主之名,但是他向來平和慣了,很少擺架子。
這不僅使得路、韓兩位師爺心里熨帖,就算兩位師母看著,也對他親近三分。
如今,曹家沒有長輩在,紫晶這個管事又是個姑娘家,兩位師母就幫著給曹颙說了。
方才席間,初瑜聞到肉腥味兒就吐了,聽跟著的喜云提起,這已經不是頭一遭了。
兩位師母與憐秋姨娘都是過來然,當即就想著是不是害喜,這問過初瑜,卻是小月日子晚了半月了。
看來,八成是有了,眼下就等著請大夫來診脈了。
曹颙目瞪口呆,怎么會有了?明明自己每次……
回頭看看初瑜,眉目之間滿是歡喜,曹颙很是內疚,實不知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怕這所謂的“害喜”只是假象,使得初瑜失望;又怕這是真的,讓初瑜這樣小就要面臨生育之苦。
一時之間,他看著初瑜,竟說不出話來。
路師母與韓師母只當他是歡喜地傻了,彼此抿嘴,笑了笑,退了出去。
紫晶心里卻七上八下地,既是高興、又是擔心,腦子里亂成一團。
一會兒想著這邊地方偏遠,怕是沒有什么好大夫,要打京里請才好;一會兒想著頭一胎是個男孩就好了,大爺也算是有后,老爺太太那里還不知會如何欣喜。
說話間,丫鬟來報,郎中已經請來了。
前院地莊先生等人也聽到信,也都在等著這邊地消息。
紫晶忙帶著喜云幾個放下床幔,請郎中過來診脈。
那郎中姓趙,算是本地地名醫,家里是世代為醫的,知道這里是道臺府衙門,行事就很是恭謹。
又看著屋子里的擺設都不是常見的,越發不敢馬虎。
隔著帕子診了脈后,趙郎中心中有數,起身到了外間。
曹颙叫人奉茶,趙郎中見他如此年輕。
還以為是隨父上任的道臺公子,抱拳道:“恭喜這位少爺,少夫人確是喜脈!”
雖然也帶著擔憂,但是想著初瑜不用因此失望,曹颙還是帶了幾分歡喜,也沒太在意趙郎中地稱呼有什么不妥當,忙喚人奉上診金。
趙郎中還以為這是要送客。
起身告辭。
曹颙卻開口道:“還請留步,我夫人是頭胎。
這需要注意些什么,或者如何養胎什么的,還請先生指教指教!”
趙郎中也是經常出入沂州各官衙府邸地,對官場稱謂也曉得,聽到曹颙稱呼房里人為“夫人”,很是疑惑不解。
按照本朝規矩,只有這一品、二品官員的正室才能稱之為“夫人”。
這道臺公子怎地是這般口氣?
這一疑惑,趙郎中才想到并沒有聽說道臺上任的消息,保不齊是什么貴人路過沂州,才會臨時在這里安置。
因此,他生怕里面的“貴人”出任何紕漏,影響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便毫不藏私地將所知地養胎、保胎地偏方、秘法都寫了一遍。
曹颙看了看那長長地醫囑,心下的不安稍稍緩和了些。
也算是有備無患。
了該注意的都注意到,再給京城淳王府去信,請兩個太醫與手藝嫻熟的產婆過來,應該不會讓初瑜出現閃失才是。
京城,阿哥所,十六阿哥住處。
十六阿哥在外間轉來轉去。
很是焦躁不安,見太醫從內間出來,立時迎了上去,問道:“如何?福晉她……福晉她可是有了?”
老太醫立時笑瞇瞇地道:“小臣給十六阿哥道喜了,福晉確是有了身子,已經一個多月了!”
十六阿哥神色一僵,隨后笑笑道:“真是大喜事呢!”心中卻對尚在昌平養病的李氏很是愧疚,原本是想讓她生下長子的,沒想到與郭絡羅氏新婚同房幾日就有了結果。
成親一個半月,雖然郭絡羅氏身為新婦。
很是靦腆。
平日說話也是細聲細語。
但是十六阿哥還是不放心,便故意對一個陪嫁過來的丫頭示好。
果然不出所料。那個丫頭幾日后便叫郭絡羅氏尋了個由子攆出宮去了。
十六阿哥想著她這般人品,怕李氏回來受委屈,就一直拖著沒將人接回來。
現下她又有了身孕,若是再尋點罪名給李氏,那可怎生好?
或許是因厭煩郭絡羅氏,十六阿哥為即將到來地嫡子嫡女也沒什么可開心的,思量了一回,還是決定等郭絡羅氏安胎后再接李氏回來,也算是防備萬一吧!省得到時出現些什么事事非非地,再弄到李氏頭上,那可不是害了她?
后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邊太醫方給了準信,后宮地妃嬪就有不少得了消息,有勤快的,立時向宜妃與王嬪道喜。
兩位長輩自然少不了一番表示,就是后宮其他妃嬪也各有禮物送上。
王嬪是不勝欣喜,她生地三個兒子,早夭的十八阿哥不算,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都娶妻納妾不少日子了,這還是頭一次聽到好消息。
宜妃則除了叫人準備了不少東西送過去,又有一番思量,派了大宮女過來探望侄女,見她身子都好,就接到翊坤宮去說話。
郭絡羅氏比十六阿哥小兩歲,今年虛歲才十六,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紀。
又因懷了孕地緣故,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喜氣。
宜妃拉著侄女的手,細細地過問起有沒有什么愛吃的、想吃的,又問道十六阿哥是否體貼,宮人有沒有淘氣的云云。
郭絡羅氏雖然面對嫡親姑母,但是卻不敢像宜妃這般隨意。
她出生時,宜妃早就進宮,而且已經晉了妃位,成了整個家族倚仗的貴人。
這說起來,在四十八年選秀前,她不過跟著伯母、母親進宮請過一次安,見過這位姑母一次。
選秀后,雖然請安地次數多些,但是一個手的指頭也難怪數得出來。
隱隱的,心里就帶了畏懼。
宜妃絮叨了一會子閑話,才叫一個宮女上前給郭絡羅氏請安,并且道:“你如今不同往日,還有個側福晉在外頭,約莫著也要回宮了!藕香是本宮使喚慣了的,極是忠心穩當,讓她過去侍候你,本宮這邊也好安心些!”
郭絡羅氏很是不解,小聲道:“娘娘,那邊不缺人手啊?”
宜妃看了看郭絡羅氏,笑道:“你前些日子不是還惱本宮攆了你的陪嫁侍女嗎,今兒賠個藕香給你,也省得你平日里孤單!”
郭絡羅氏聽了,這方曉得宜妃的用意,雖然心下不情不愿,但是又能如何?皇家媳婦,“妒”字是萬萬不成沾的,只好笑著謝過姑母的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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