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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曹碩向來老實本分的緣故,許是兆佳氏近日實在是俗務太多,沒有發現次子到前院住了大半月,有什么變化。
因此,內院甚是太平。
初瑜的肚子六個多月了,又加上酸疼的反應比較強烈。
雖說小別勝新婚,但是曹颙也不敢太放肆。
每晚雖說努力效力,多是幫初瑜揉揉胳膊,揉揉大腿什么的。
因初瑜這般遭罪,兩人想到曹頤,也都有些不放心,特意打發婆子過去看了。
曉得那邊養胎甚好,并沒有什么大反應,夫妻兩個才算放下心。
曹颙尋思著,過幾日尋個日子,往覺羅府走一遭。
按照京里風俗,這女兒出嫁生育第一個孩子,外公要給準備搖車。
如今,曹荃雖說不在,曹颙卻是記得此事。
想著當年曹頤漆黑著小臉,給他喂饅頭的情景,他便告訴自己,要保這個妹妹喜樂安康。
這日,到了太仆寺衙門,曹颙又是例行公事,該批示的批示,該蓋章的蓋章。
每年,圣駕去塞外都是五月初離京,今年卻是定在四月中旬,因此所需的馬匹車駕,現下已經使人訓練檢查。
王景曾來得日子久了,曉得曹颙的地位不可撼動,也安分許多。
他名下分管著太仆寺下面的幾個署,仔細去經營,活計也不少,不再整日里陰陽怪氣地挑人這、挑人那的。
唐執玉還是往日模樣,整日里勤勉著。
里里外外地像衙門里的大保姆。
唯有伊都立最清閑,這太仆寺少卿本來就一份活兒,卻分了兩個缺。
雖然他名下也有分管地署,但都是那種一個月也沒啥事的部門。
他每日到衙門,真真是走個過場,混份俸祿罷了。
今兒,他有些坐不安穩。
沒事兒便到曹颙面前走一遭,神秘兮兮的。
曹颙問他有什么事兒。
他只是笑,道是出了衙門再說。
曹颙心中納罕,不會還是炫耀吧,這都過去一個多月了。
因進了四月,立夏了,這衙門里的落衙時間與過去不同。
冬春時到未初(下午一點)落衙,像曹颙他們幾位主官。
中午便可以走。
夏秋卻是要到酉初(下午五點)才能落衙,曹颙他們即便早走,也不過提前半個時辰。
伊都立抓耳撓腮的,直等到了下晌,見衙門的事畢了,也無需再騰點了,便拉了曹颙出來。
曹颙見他這般緊迫,不禁笑道:“這到底是什么事。
使得大人這般?”
伊都立笑得賊賊的,喚長隨捧了個素緞包裹過來,道:“孚若,我納妾你送了重禮,我便想著尋個什么回禮給你。
曉得你是有本事地,比我手上寬裕得多。
那些世情俗禮,不過是形式罷了,也不能表我本心。
這里,卻是稀罕物什,送于孚若,也能修身養性,省得你年紀輕輕,看著也不松快!”說到最后,強忍了笑,從那長隨手上接了包裹。
親自遞到曹颙手上。
曹颙見他笑得古怪。
問道:“到底是什么物什,能表大人的本心。
這我得好好看看!”說著,便要打開包裹。
伊都立忙伸手攔住,帶著幾分得意笑道:“孚若失禮啊,哪有當著人面直接看禮物地?待回府再瞧,這可是寶貝,你會謝我的!”
曹颙見他如此,倒也不好先開包裹了,只覺得里面是一大木盒子,很沉,得有個五斤八斤的,卻猜不出所盛之物。
不過,曹颙見伊都立在衙門里不提,又避開唐執玉這個方正君子,可見這里頭的東西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提的。
想起前些日子,無意看到伊都立打發人買虎鞭鹿鞭之事,曹颙的神情有些僵硬。
眼前這位,不會是覺得自己得了好東西,應該尋個人分享才好吧。
可是,曹颙哪里能同他比呢?
他家里有妻妾通房,外宅還有個心頭肉兒,這體力不支,需要進補也是有的。
曹颙只守著一個大肚子媳婦,隔三岔五已經憋得直流鼻血了,要是再補下去,那會出大事件地。
等回了府里,曹颙拎了包袱往書房去,尋思著要真是那壯陽之物,就借花獻佛送給莊先生,省得兩位小師母宵難耐。
說來也巧,莊先生用了下晌飯,正出來遛彎消食兒,與曹颙遇到個正著。
“這是什么好東西?好大一包啊!”莊先生背著手,笑著看了看曹颙手中的包裹。
曹颙笑道:“這個還沒打開呢,伊都立送的禮,保不齊是先生得用之物!”
“哦,老朽用的?”莊先生聽他這般講,倒是生出幾許好奇之心來。
說話間,兩人到了書房,曹颙笑吟吟地將包裹解了,打開盒子。
里面裝的卻不是那些進補之物,而是滿滿當當一盒子書籍。
曹颙頗覺意外,隨手拿了一本,上面寫著《花影集》,卻是沒有看過的書。
他又隨手尋了幾本,什么《麟兒報》、《引鳳簫》、《咒棗記》、《國色天香》,其中卻是有熟悉的書名了,自然少不得那大名鼎鼎的《》。
早年在江寧族學里,那些年紀大地同窗,私下里傳著看的就是這些個。
書籍下面,還有些薄薄的小冊子,打開來卻是畫工細膩的春宮。
莊先生在旁見了,不禁摸著胡子笑道:“這就是老朽當用之物?”
曹颙笑著搖搖頭,實想不到伊都立怎么想起送這些個。
莫非他如今愛著房中術,將心比心。
便認為別人也這樣?
莊先生卻想起一事來,收了臉上的笑,思索了片刻,道:“莫非,這朝廷又要下禁書令了?”
“禁書令?”不曉得為何,曹颙聽到這個,想起前年地《南山集》案來。
放下了手中地書,心里也變得沉重起來。
問道:“難道,又是文字獄?”
“應不會啊!”莊先生搖了搖頭,道:“今上好名,向來以‘仁孝’治國,前年的案子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并不是要向士林開刀。
”說到這里,他松了口氣。
道:“許是咱們尋思多了,備不住只是尋常的禁令而已。
伊都立既能得到消息,那就是這兩日的事兒了!”
“但愿如此!”曹颙嘆了口氣道。
莊先生所料不假,次日,小朝會,康熙諭告禮部:欲正人心,厚風俗,必崇尚經學。
而嚴絕非圣之書。
此不易之理也。近見坊間多賣小說陰辭,荒唐俚鄙,殊非正理。
不但誘惑愚民,即縉紳士子,未免游目而蠱心焉。
所關于風俗者非細,應即行嚴禁。
其書作何銷毀。
市賣者作何問罪,著九卿詹事科道會議具奏。
曹颙這個太仆寺卿,也是九卿之一,也參與了一次六部九卿的議事。
當然,這是事關教化之事,還是以禮部官員的意見為主,刑部為輔,其他衙門地堂官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合議之后,六部九卿定了奏本,那就是“凡坊肆市賣一應小說陰辭。
在京城交與八旗都統、都察院、順天府;在外省的。
則交與督撫,轉行所屬文武官弁嚴查禁絕。
雕版與書籍。
一并盡行銷毀。
如仍行造作刻印者,系官,革職;軍民,杖一百,流三千里。
市賣者,杖一百,徒三年。
該管官不行查出者,初次罰俸六個月,二次罰俸一年,三次降一級調用。
由吏部侍郎遞牌子,將奏本送到御前,允之。
雖說剩下來禁書地事務,都是順天府衙門與步軍統領衙門那邊的事,曹颙并沒有親見,但是也能想象得到京城各大書坊里雞飛狗跳地情形。
對于那些陰穢小說書籍,曹颙也是雙手贊成禁地。
畢竟他自己家中就有幾個弟弟,都是半大孩子。
對于男女之事,要是沒有這些東西啟蒙,他們也不至于如此。
不過,對于《水滸傳》與《西游記》也被列為禁書,曹颙卻是有些無語。
《水滸傳》是講起義造反的,不符合朝廷教化,要是被禁也能沾個邊。
《西游記》是神話小說,卻是從明朝開始到現在,每次朝廷地禁書名單上都有它。
不過,這也給曹颙提了一個醒兒,不止城里要禁書,自己家里也該“和諧”、“和諧”,可是有好幾個青少年。
待回到府中,曹颙便尋了曹頌過來,交代給他一件事,將曹碩與曹項兩個的書房掃蕩了,將不宜少年看地那些個小說都搜出來。
曹頌自領命,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
曹颙則想起伊都立那份禮,挑出其中沒看過的幾本,打算拿到后院做床頭書。
他確是雙重標準了,誰讓他是成年人,那兩個是少年。
另外,他還尋了兩本畫工卓越的春宮,打算拿過去同初瑜一道看,增加些閨房之樂也是好的。
少一時,曹頌便回轉,神色間卻不見得意,手中也只有薄薄地幾本。
曹颙站起來接過,攏共才三本,有些奇怪,道:“就這些,怪少的啊,松院、柳院都去過了?”
松院是曹碩的住處,柳院是曹項的住處。
曹頌抓了抓頭,道:“嗯,兩個院子弟弟都去了,就翻出這三本來!還行,這兩個小子還算乖覺!”
曹颙有些不信,道:“可都查仔細了,這些書不是能放在書案上的,或許是藏在床頭案下!”
曹頌笑道:“哥哥,這些書弟弟也藏過,哪里能放心中有數呢,能藏地地方都翻了!老四還小,老三是書呆,就算有幾本這個書,也都沒有避人,一翻就翻到了!”
曹颙點點頭,道:“尋干凈了就好,他們年歲還小,看這些東西實無益處,還分心思,耽擱功課!”
曹頌猶豫了一下,支支唔唔地問道:“哥,弟弟那邊也有呢,要不要也搜出來?”
曹颙笑著搖搖頭,道:“你大了,就算不看書,也是省事的年紀,還弄這些形式作甚?你只要記得自己是兄長就好,無論如何行事,下面還有弟弟妹妹們看著。
曹頌鄭重點頭,道:“哥哥,弟弟曉得了,往后也做個有擔當的人,不讓哥哥失望,不讓弟弟妹妹們因我這個哥哥而羞愧!”
曹颙見他懂事,很是欣慰,道:“不求你光耀門楣,支撐門戶,要堂堂正正做人!”
兄弟兩個又說了幾句閑話,兩人離了書房,各自回去。
初瑜因身上不舒坦,正在外間軟榻上歪著。
見曹颙回來,她想要起身相迎,忙被曹颙上前扶住,道:“既是難受,你就好好躺著,難不成你不下地,我就換不了衣裳了?”
初瑜笑道:“我也躺一下晌了,也想要下地動彈動彈呢!”
曹颙看著她凸起的肚子,道:“這可是比懷天佑的時候肚子大,怨不得你難受,今天腿又抽筋了么?”
初瑜點點頭道:“午飯后抽了兩次,讓喜云幫我揉了就好了!”
曹颙有些不放心,道:“這樣下去也不是回事兒,明兒再請太醫來瞧瞧,看看是不是需要給你好好補補身子。
因關系到肚子里的子嗣,初瑜也不敢輕慢,便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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