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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第六百四十二章 飄然
更新時間:2024-06-05  作者: 雁九   本書關鍵詞: 清史民國 | 歷史 | 曹顒 | 織造府 | 康熙朝 | 奪嫡 | 黨爭 | 雁九 | 重生于康熙末年 
正文如下:
第六百四十二章飄然

京城,暢春園。

雖說康熙有令,停止朝賀筵席,但是萬壽節就是萬壽節,哪個臣子敢輕忽?滿朝文武,都穿著蟒袍,外罩補服,早早地到園子外候著。

大學士、領侍衛內大臣、侍衛等人隨著皇帝,到皇太后宮行禮。

沒有升殿,沒有宴飲,文武百官在園子外跪拜叩首。

雖說文武百官沒有朝賀,但是宗室與百官女眷,卻有不少進宮,給皇太后與諸妃請安的。

從京城到暢春園這幾十里官道上,車馬往來,打破了素日的寂靜。

曹寅跟著禮部的幾位官員,卻得了傳召。

康熙穿著吉服,看著精神還算不錯。

原來,是有差事下來。衍圣公孔毓圻進京恭賀萬壽,康熙命禮部官員準備賜筵。

交代完差事,康熙留下曹寅說話,叫其他人跪安。

“同朕出去走走。”康熙下了炕,對曹寅說道。

康熙在前,曹寅在后,君臣兩個出了青溪書屋,漫步到湖邊。

湖邊楊柳樹下,遍植牡丹,開的正盛,滿目繁華。

康熙抬起頭,眺望眼前景致,最后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株柳樹身上。

那株柳樹,不知栽于何年何月,枝干甚粗。卻是枯了半邊,只有臨水向陽的一邊,綻放著嫩綠,看著春情無限。

康熙看著這老樹,而后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饒是春光爛漫,他的心里卻像是秋葉般蕭瑟。

去年冬日有疾,使得右臂僵硬,右手無法握筆。這些日子,他都是用左手來批復奏折。然而,這兩日,左手也開始掉筆。

說起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貴為帝王,站在九天之上又如何?而今,連個小小的毛筆都握不住。

曹寅站在康熙身后,眼里難掩憂心。雖說康熙沒有說什么,但是流露出的沮喪,使得人心里難受。

只是,他不說,他就只能裝作不知道,這就是為人臣子的本份……

曹家,東府,正房。

兆佳氏盤腿坐在炕上,地上椅子上,坐著兩個穿著旗裝的婦女。

這兩人是侍郎府的內管家,兆佳氏也是認識的。今兒見她們上門,頗為意外。

雖說如慧是自己個兒的親侄女,但是想到若不是小兩口拌嘴,自己也不至于中年喪子。因此,兆佳氏這邊對侄女也多有埋怨。

加上,后來如慧帶著嫁妝回娘家,更讓兆佳氏心里不快。

這一年里,她也賭氣沒有去過侍郎府。

如今,這兩個內管家卻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除了想要收回如慧陪嫁的一處鋪面外,侍郎府那邊還提出一個要求,那就是在曹碩的墓碑上,磨去如慧的名字。

聽著前面的話,兆佳氏雖說生氣,尚能忍耐;聽到后邊的,卻是立時就火了。

“啪”的一聲,她將煙鍋摔在炕桌上,寒著臉,道:“磨去什么?”

那兩個管家媳婦,曉得眼前這個姑奶奶不是善茬,但是受命而來,只好硬著頭皮道:“我們太太說了,請姑太太體恤,我們家姑娘還年輕,也不能……”

兆佳氏的臉上能刮下霜來,看著兩個管家媳婦,冷哼一聲,道:“這還沒守到一年了,就想改嫁不成?想磨墓碑,那是做夢。這媳婦是三媒六證,娶到我家的。這世上都是妻為夫守節的,沒聽說死了丈夫就不認的。如慧那丫頭到底要做什么?好好的孝不守,還想冒充黃花閨女嫁人?”

那媳婦還要再說,兆佳氏已經沖著邊上侍立的綠菊道:“我乏了,送客。”

綠菊應了一聲,請兩位管家媳婦起身。

直待那兩個媳婦出去,兆佳氏才咒罵兩聲,拿起煙鍋送到嘴里。她吧唧了兩下,可是吸不出煙來。她不耐煩地看了兩眼,撂下煙袋,喘了口粗氣。

少一時,綠菊已送客回來,進來報稟道:“太太,四爺來給太太請安,在廊下候著。”

自打次子死后,兆佳氏精神不佳,半夜睡不著覺,早上起得頗晚。所以,她為了清靜,也免了兒子、媳婦們的請早安。

兆佳氏正心煩,哪里有耐心應酬庶子的請安。

她皺著眉,吩咐綠菊道:“就說我身子不適,改日再請安。”說著,她揉了揉額頭,對綠菊道:“給我拿個枕頭,我要歪一歪。”

綠菊見了,忙拿了枕頭與毯子出來,服侍兆佳氏躺下。

兆佳氏看著綠菊,神情慢慢舒緩,拉了綠菊的手,道:“若是三奶奶有你一半懂事,你三爺也不會……”

“太太還請寬心,三爺最是孝順,若是曉得太太難受,地下也會不安……”綠菊輕聲勸道。

“是么?”兆佳氏嘆了口氣,放開綠菊的手,慢慢闔眼,道:“我瞇一會兒,你出去打發四爺回去吧。晚飯前,別叫人吵我。”

“是,太太。”綠菊應著,將煙鍋收起,而后才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曹項等了這一會兒,見綠菊出來,想要開口發問,被綠菊一個噤聲的手勢給止住。

“四爺,太太身子有些不舒坦,叫四爺改日再請安。”出了院子后,綠菊說道。

“身子不舒坦?要不要請太醫過來?”曹項開口問道。

雖說對嫡母不親,但是身為人子,聽了這個,也不好置若罔聞。

“看著只是精神有些乏,估摸不用請太醫。”綠菊淡淡地回道。

曹項見綠菊如此,眼里露出幾分急色,壓低聲音道:“姐姐,我有事找你,姐姐跟我去書房一遭,可好?”

綠菊冷著臉,剛想拒絕,就見不遠處兩個管家媳婦往這邊過來。

“張嫂子,李嫂子,這是……”綠菊臉上露出笑,開口問道。

“四爺,綠菊姑娘。”兩個媳婦俯身見過,才笑著回道:“是有些雜事,想要求太太。”

綠菊見她們神情閃爍,心里有數。

如今二奶奶有了身子,太太又不耐煩管家,府里的管家娘子就有不少人開始心活。

“太太剛歇,說了晚飯前不讓叫。兩位嫂子,要不然晚飯后再來。”說到這里,見這兩個管家媳婦面色訕訕的,綠菊低聲加了一句:“剛才侍郎府來人了,太太心里不舒坦,連四爺都沒見。還是等太太心氣好些了,兩位嫂子再過來。”

那兩個媳婦彼此看了一眼,擠著笑道:“謝謝綠菊姑娘了,那我們晚上再來求見太太。”

說著,兩人又對曹項俯了俯身,才相伴去了。

曹項見兩人去得遠了,開口問道:“侍郎府來人?是什么事?”

綠菊瞥了曹項一眼,道:“四爺不好生讀書,怎么也操心起家務來?”

“二哥不在家,我自然要問問……”曹項回著,看著綠菊道:“姐姐還是同我來一趟吧,真有話對姐姐說。”

他已經十六,身量比之前高了不少。在太學呆了一年多,整天做學問,看著越發穩重。

綠菊見了,只覺得心亂如麻,鬼使神差般,點了點頭。

她吩咐了這邊的小丫頭,好好守著門,不要讓人驚擾了太太,自己去四爺那邊取兩本書夾花樣子。

兩人緘默無語,到了曹項的院子。

因天氣晴好,丁香與茯苓兩個正帶著幾個小丫鬟,在院子里曬曹項的被子。

見曹項與綠菊進來,眾人都停了手中的活。

“沏兩杯普洱茶,就是上個月大奶奶給的那包。”曹項吩咐丁香一聲,隨后引綠菊到書房。

見曹項要關門,綠菊低聲道:“還是開著門吧,省得人嚼舌頭。”

曹項卻恍若未聞,仍是隨手拉上了門。

綠菊還要說話,曹項已經搬過一把椅子,擺在書桌前,道:“姐姐坐,我有事同姐姐商議。”

他的神情分外鄭重,整個人像是一下子大了好幾歲似的。

綠菊坐了,側過身子,不去看曹項的眼神,道:“有什么事兒,四爺快說吧。”

“姐姐,下個月三哥的孝期就要滿了……”曹項低聲道。

綠菊聽了,心痛如絞。

她在兆佳氏跟前,自然是曉得兆佳氏已經張羅著為曹項兄弟說親,也等著孝期將滿。

不說別人,就是西府客居的董素芯,就被兆佳氏夸了幾遭。

雖說比曹項兄弟大四、五歲,但是這世上妻大夫小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就是府里先前的三奶奶,不就是比三爺大么?

就算是尋常富戶,也只聽說婢做妾,沒聽說婢做妻的。更不要說像曹家這樣的官宦世家,就算曹項是庶出,也是曹家正經的主子爺。

想到這些,綠菊只覺得喘不上氣,

“年初太學有個考試,我考了個優異。要是托人的話,現下就能外放補缺。咱們……咱們成親吧!”曹項拉過椅子,坐在綠菊對面,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嗯?”綠菊的身子已經僵住,看著曹項,說不出話來。

“咱們成親吧!”曹項重復了一遍,聲音無比堅定。

綠菊看著書案上滿滿的書,問道:“四爺不是盼著科舉么?”

曹項搖搖頭,道:“科舉,還要等兩年,且不說兩年的變數太大。考上了,我越發不得自由,想要同姐姐在一起,就越發難了。”

綠菊的身子微微發抖,紅著眼圈道:“為了我四爺連前程也不要了?四爺不是盼著榜上有名,給姨娘爭臉么?”

曹項長吁了口氣,道:“考上了,爭臉了,又如何?不是還得老老實實過日子么?眼下這個機會,要是抓住了,省了兩年功夫不說,還能同姐姐在一塊。”

綠菊的眼圈已經紅了,看著曹項說不出話。

過了半晌,她臉上才慢慢地綻放笑顏,伸出胳膊,主動拉住曹項的手,道:“四爺能有這番心意,我就知足了。四爺還是好好做學問,預備科舉吧……”

“不考了,真不考了……”曹項反握著綠菊的手,說道。

“別……”綠菊笑得無比燦爛,眼淚卻像珠子似的滑落:“……做妾做丫頭,我都認了,只要四爺要我……”

“姐姐……”曹項見狀,已經是癡了……

門外,丁香端著普洱茶,猶疑了一下,又悄悄退了下去。

茯苓站在廊下,看著書房這邊,見丁香端著茶沒進去,又回來,低聲埋怨道:“青天白日就關著門,這叫什么事兒,這要不要名聲了……”

丁香已經進了上房,撂下茶盤,嗔怪地看了茯苓一眼,道:“主子的事兒少嚼舌頭。四爺待下雖寬,咱們也當曉得規矩。”

茯苓吐了下舌頭,攬了丁香的肩膀,笑著道:“不過是嘮叨一句,倒招來姐姐說教。只是看不慣她端得厲害,平素清高得什么似的,好像說不曉得似的。”

“又來!”丁香聞言,不禁皺眉。

“若不是姐姐同我幫他們遮掩著,能消停這些年。說兩句怎么了?還沒讓她給咱們預備謝禮呢。”茯苓撅著嘴巴說道。

丁香搖搖頭,將邊上一碟玫瑰餅送到茯苓面前,道:“想要動嘴巴了,就多吃些,少磨牙……”

書房里,綠菊已經檫干臉上的淚,看著看中的金簪,露出笑意。說是金簪子,實際比挖耳勺大不了不少,頭上是朵小小的牡丹。

曹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說道:“因萬壽節的緣故,學堂里多給每人二兩銀子。加上我平素攢的,有十兩銀子。給姐姐買了這個,給姨娘買了個耳墜子。姐姐別嫌棄,往后等我有了差事,再賺銀子給姐姐買珠玉寶石的。”

綠菊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簪子,使勁地點了點頭。

倒不是說盼著曹項能多賺銀子,給自己買珠玉寶石,而是有曹項這般心意,她已經知足。

宅門里最不缺的,就是姨娘。

不管是西府如同虛設的幾位姨娘,還是這邊府里的大小姨娘,哪有幾個過得暢快的。

綠菊是聰明人,看著這些人的苦處,心里自不愿重蹈覆轍。雖說曹項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人品性子心里有數,兩人算是青梅竹馬。但是,綠菊也沒想過要做他的妾……

不過,現下,看著手中的牡丹簪子,綠菊幽幽地嘆了口氣,已經認了。

這世上,還能有誰,能對她這般……

熱河,行宮。

雖說久別重逢,壓著一肚子話要嘮,但是寶雅已經為人妻,曉得夫妻兩個宮里宮外兩下住著不容易,說了一會兒話,便拉著那個蒙古格格走了。

看著丈夫眼圈凹陷,面色發暗,初瑜早已經是擔心不已。

等客人一走,她便到丈夫身邊,問起他身子如何。曹颙只是肚子空了,早飯又沒吃干的,見妻子過問,就實話實說。

初瑜這邊,忙叫人上膳,一家三口吃了頓團圓飯。

雖說舍不得,倒是畢竟是行宮,曹颙不好久留,陪閨女說了會兒話就回園子。

因初瑜帶著天慧進行宮住,西院這邊留著喜彩帶著兩個小丫頭服侍。

曹颙回去去,喜彩正站在院門口張望。

見曹颙回來,她忙上前,道:“額駙,十六爺來了,等了兩個時辰了……”

曹颙聽了,心里有些納悶。兩人早晨才分開,能有什么事?

十六阿哥不僅來了,還大剌剌地躺在外間炕上,看著手中的紙包發呆。連曹颙進來,也沒有察覺道。

曹颙有些口渴,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而后轉過頭來,道:“瞅什么呢?這般聚精會神。”

十六阿哥聽到動靜,才慢慢坐起來,道:“你回來了,關于這個,我有話要說。”說著,伸出手來,將手中的紙包沖向曹颙。

曹颙站得遠,看不真切,近前兩步,卻是愣了。

若是腹瀉的話,用牙簽挑一點這個,沖水喝效果極佳。這個,就是鴉片。

喜彩帶著小丫鬟,端著熱水過來。

曹颙擺擺手,道:“我同十六爺有話要說,都出去,到院門外守著。”

喜彩應了一聲,帶著小丫鬟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曹颙與十六阿哥兩個。

曹颙上前兩步,從十六阿哥手中接過那打開的紙包。

里面是塊大拇指大小的鴉片膏子,一邊有新鮮的挖痕,曹颙不由睜大了眼睛,抬起頭道:“十六爺,這少的……”

“我試了……”十六阿哥坦然回道。

曹颙聞言大駭,忙道:“怎么試的?這個可不能直接吃。我前兒不是說了么,這個東西過量性命就沒了。”

十六阿哥瞥了曹颙一眼,反問道:“我是傻子?卷到旱煙里吸的,就用了半個小拇指蓋大小。”

曹颙雖沒吸過毒,但是也曉得毒品的危害。他不贊成的搖搖頭,道:“十六爺太胡鬧了。這人人都曉得砒霜有毒,誰想著會去試砒霜。這個東西雖比不得砒霜,卻比砒霜更害人。砒霜不過是害一條命,這個東西上癮了,卻是傾家蕩產,禍害全家……”

十六阿哥像是沒有聽到曹颙的話,抬起頭來,道:“我得到了那把椅子……”

“嗯?”曹颙沒聽明白,問道:“什么椅子?”

十六阿哥看著曹颙,道:“就是那把椅子,我坐上了。我一動也不想動,但是心里卻快活得不行。我坐上了那把椅子,額娘也上了尊號,皇阿瑪夸贊我,說這些年將我帶在身邊,就是為了教導我……”說到最后,他的神情也跟著歡快起來。

“十六爺……”曹颙看著手中的藥膏,已經明白他說的是怎么一回事兒,心里甚是擔心,不由皺眉。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指了指曹颙手中的鴉片,笑著道:“這個東西,真是比毒藥還毒,能把人變成鬼。放心,我只過這一次癮,我還沒瘋……再抽一次,我就做不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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