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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書房。
曹颙與曹寅父子已經爭執了半個時辰,不管曹颙如何說,都無法改變曹寅的主意。
“父親是要兒子成為不孝子么?”曹颙實是無法,紅了眼睛說道。
“颙兒?”曹寅看著兒子,低聲道。
“子欲養而親不待,是為人子者最痛心之事。父親就忍心,讓母親失夫,兒子失父,天佑、恒生沒了祖父?”曹颙的臉上沒有平素的順從,正色說道。
聽得曹寅直皺眉,不曉得是不是該教訓兒子,不要這樣烏鴉嘴。自己只是出趟遠門,什么生啊死的。
“颙兒……”曹寅板起臉來,說道:“何以至此,你向來懂事,也該能體恤為父。你二叔不在世,伯父也是父,我不過是做我當做的。”
“千里迢迢,又趕上酷暑,父親.的身子,如何能禁得起這個折騰?兒子還是那句話,不同意父親去。”曹颙看著曹寅,不肯有半分退步。
前幾年曹寅大病,雖然好了,但是.也損傷嚴重,身子虛的。這幾年始終用藥調理著,才稍稍好些。
曹寅見兒子竟然“忤逆”了,直撫額頭。
“胸無大志又如何,公私不分又.如何,兒子只求父親長壽,不求虛名。”曹颙道:“步入仕途,本就不是兒子所愿,只是身為曹家子,為了維護家人平安,不得不承擔這些責任。”
父親是什么?在兒女成長前,父親是參天的樹,為家.人擋風遮雨;在兒女成長后,或許就是個啰嗦的老頭。
不管何時,父親都是家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曹颙曉得父親的狀況不好,不像是長壽之像,心中.一直擔憂。不曉得要是到了父親沒了那一日,母親會如何?
“請父親體諒兒子的孝心,讓兒子盡盡孝吧。”說到.最后,曹颙都有些動容,看著曹寅說道。
曹寅的神色,也.是變了又變,最后嘆了口氣,道:“颙兒,為父體諒你的孝心,你也當體恤你母親的慈母之心。”
“父親,只是聲勢大罷了,民亂還不成規矩,要不然著急的就是熱河那位了。”曹颙說道:“兒子已經給皇上上了請旨的折子,等旨意下來,兒子就出京。”
曹寅望了望兒子堅毅的臉,嘆了口氣,終是沒說什么。
曹颙遲疑一下,問道:“父親,方種公是不是父親舉薦給皇上的?”
曹寅聞言,沒有回答,只是神情莫測地看了看兒子。
“就算方種公治好天慧眼疾,若是沒有查清楚他的底細,皇上也不會輕易用人的。”曹颙說道。
曹寅道:“不是我舉薦,但是皇上確實下了密旨,垂詢方種公的醫術。能用他的緣故,不是因我舉薦,而是因為七娘在曹府。”
曹颙聽了,實在氣悶。曹家與皇家的關系在這里,不得在這個位置上熬,他不愿牽扯進無辜之人,更不要說方種公算是他曹颙的恩人……
三日后,圣旨下,戶部給事中曹颙赴河南府,徹查越獄案。這次越獄的幾個主犯,就是河南府民亂的帶頭人。
這三日的功夫,曹颙半點沒有閑著,將手頭的差事交代后,從戶部調了河南府最近幾年的賦稅情況,又在吏部將河南府幾位官員的履歷查清楚。
十六阿哥得了消息,臉色鐵青地進了戶科衙門,第一次擺起了皇子阿哥的譜,將外間當差的筆帖式都給哄了出去。
“曹颙,曉得你牽掛堂弟,但是也不敢這般行事?這是什么事兒?是民亂,什么是民亂?大家都不敢說,不就是‘官逼民反’么?別人生怕沾上,這投鼠忌器。去的時候好去,平亂也不難,到了清查之計,要得罪多少人?你不是糊涂人,爺不信想不到這點!”十六阿哥越說越氣,最后氣得直跳腳。
曹颙苦笑,他最厭煩麻煩,可是有什么法子。
一個曹項,沒了音訊,他能忍得;一個魯莽的曹頌下去,再加上身子孱弱的老父,曹颙如何能無動于衷。
“真要是到了那時,就要求十六爺庇護了。”曹颙說道。
十六阿哥說了這么一通,就等來曹颙這一句,噎得沒話說。
氣氛有些沉重,曹颙笑道:“只是今年十六阿哥的壽辰,又趕不上了,十六爺勿怪。等從河南回來時,定尋摸點土儀來孝敬十六爺。”
十六阿哥聽了,瞪了曹颙一眼,道:“你還有心思笑,你是當自己個兒去游山玩水么?”
曹颙從書案上拿起一把折扇打開來,搖了搖道:“洛陽牡丹甲天下,我早就心向往之;如今雖過了花期,但是嘗嘗洛陽水席,是也好的。”
這把扇子,是十六阿哥親自畫的扇面,送給曹颙的。
曹颙覺得比外頭送的扇子畫面看著素凈,入夏以后就用了這把扇子。
十六阿哥瞧了兩眼,搖頭道:“只有你這懶人,不愛動腦子,原本令人頭疼的事,也當成是好玩的,不過是自欺欺人。”
見十六阿哥氣鼓鼓的,曹颙合了扇子,道:“十六爺,這些年,除了隨扈,我又哪里有出去見識的機會么?這外頭的山山水水,不僅十七阿哥喜歡,我也喜歡。往好處想吧,再說還能避一避那位,要不然再被糾纏幾次,就算沒有投到他門下,也難保四阿哥心中沒有嫌隙。”說到最后一句,壓低了音量。
十六阿哥嘆了口氣,圣旨已下,他說也是白說。
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摔到曹颙桌上,道:“河南綠營總兵尹玉起是爺的門人,到時候要是沒法子,就尋他做幫手。”
曹颙看著那信,臉上添了笑意。
十六阿哥怒氣沖沖地趕來,不是為了指責他,主要目的還是這封信。
十六阿哥被曹颙笑得不自在,轉過臉去,嘟囔道:“既然要是,就折騰得漂亮點兒,將官職升一升,省得拘在這小院子里,連個說話的地方都沒有……”
曹府,東院。
靜惠將丈夫的行李收拾妥當,因為要著急趕路,曹頌已經吩咐了,只帶必需品。饒是如此,靜惠這邊也收拾了好幾大包。
曹頌早年去西北大營,是馳驛而往,一路上換馬不換人,有過出遠門的經驗。見了這幾包行李,他搖了搖頭,道:“不行,重新收拾,沒法帶。”
靜惠搖搖頭,道:“只有邊上這包是爺要帶的,有幾套歡喜衣服,還有一包銀子。”
“那幾包既是不帶,還收拾出來做什么?”曹頌聽了,有些糊涂。
“雖然爺同大爺這一路要疾行,但是西府那邊會使人趕著馬車前往的。右邊那兩包,是預備給綠姨娘與侄兒的百日禮。還有兩包,也是爺的衣裳。大爺既領了欽差的旨意,這趟去,怕是要耽擱幾個月。爺這邊,是奉旨扈從的,也不能很快回京,總要預備得妥當些好。”靜惠說道。
曹頌聽了,才想起早就聽妻子提過,兩房要使人往河南府給侄子送百日禮之事。
夫妻兩個正說著話,就聽到院子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許去!”人還沒進屋,就聽到兆佳氏的聲音。
曹頌聽到母親的聲音,臉一下子耷拉下來,眼中添了寒意。
他早就下令,讓曉得內情的幾個家人封口,不愿母親為這個操心。是誰這個雄心豹子膽,還敢胡亂嚼舌頭。
隨著說話聲,兆佳氏進了屋子,看到炕上的行李包,眼睛要冒出火來,狠狠地瞪了曹頌一眼,罵靜惠道:“當我死了么?裝什么賢惠,誰許你給二爺收拾行李的?”
靜惠辯無可辯,低下頭默默不語
曹頌見母親遷怒,不愿妻子受委屈,忙道:“母親,不干靜惠的事兒,兒子也領了差事,要護著欽差出京。”
兆佳氏見兒子這般護著媳婦,氣得半死。她撫了撫胸口,指了曹頌,狠狠地說道:“放你母親的狗屁,混賬行子,睜眼說瞎話。不是為了那個天殺的老四,才要去河南府么?”
聽到弟弟失蹤,生死未卜,曹頌已經擔心不已;現下聽母親說話這般沒有忌諱,他只覺得一口濁氣憋在心中,難受得不行。
要母親能對曹項有半點慈心,也不會逼迫他小小年紀,就放棄大好前程,主動離家。想到這些,曹頌悔恨不已。
他早知母親待曹項不好,也是因一個“孝道”,睜一只、閉一只眼,沒有勸阻。
要是能對曹項好些,哪里會有今日之禍?
曹府,梧桐苑。
夕陽西下,余暉漫天,鳴蟬歇了叫聲,院子里只有風吹梧桐的唰唰聲。
廊下,紫晶蹲下身子,看著眼前的小人,輕聲道:“姑娘,大爺明早就要遠行了,怕是三、兩個月不能回來。姑娘,就不想阿爹么?”
天慧眼睛上覆著薄紗,看著紫晶,低聲道:“想,阿爹昨日還帶了蓮子羹回來……”說完,她抿了抿小嘴,不肯再多言。
紫晶摸了摸她的頭,道:“這天下最疼姑娘的,就是大爺與奶奶了。姑娘你看,大爺與奶奶有三個孩子,只有姑娘一直在大爺與奶奶身邊。平素大爺與奶奶,都是講姑娘捧在手心里的。就算是治病,大爺與奶奶也是為了姑娘好。”
天慧雖小,也曉得媽媽與阿爹是疼自己的。這些日子不同父母說話,她心里也難過,但是每日到了喝藥的時候,她就能想起那日的徹骨之痛,就會覺得憤怒。
“疼……”天慧低下頭,帶著哭腔說道。
“姑娘是奶奶身上掉下的肉,姑娘疼,奶奶與大爺也疼。姑娘的疼都過去了,姑娘就舍得讓的大爺與奶奶繼續心疼……”紫晶拉著天慧的小手,說道。
“不。”天慧哽咽著,搖了搖頭。
紫晶掏出帕子,將天慧的眼淚擦了,柔聲道:“姑娘,大爺與奶奶都在太太房中,咱們過去,好不好……”
過了半晌,方見天慧點了點頭。
紫晶心中松了口氣,還是早點不記仇了好,要不然記仇的時間越長,記得越深,就不好忘了。
能有大爺與奶奶這樣的父母,是姑娘的福氣……
降溫了,感冒了,大家也要小心。地下畫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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