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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院,上房。
“哥哥想下棋?”恒生瞪著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哥哥,懵懂道:“象棋?下五道?還是連棋?我哪里是是哥哥的對手?除了姑姑,就屬哥哥最厲害。”
天佑本是為開解弟弟來的,說想要同弟弟下棋不過是由子。
這下見他這么說,天佑就露出幾分倦意,道:“那就不下,連著讀書,實是太乏人。”
“哥哥累了?那我給大哥捶捶肩膀?”恒生說著,已經起身,繞到天佑身后,揮動小拳頭,給他錘肩。
因曹颙乏時,恒生常小狗腿地給父親捶肩膀,所以這套動作甚是順暢。
天佑只覺得舒服,瞇縫著眼睛,很有“長兄如父”的威嚴。
門口進來個丫鬟,笑著說道:“二爺,熱書已經預備好了。”
她是樂紫,早先在梧桐苑當差,現下在松院侍候恒生起居。
聽她這一說,恒生才住手。道:“哥哥,我方才去校場了,出了一身汗,先去沐浴更衣。”
天佑擺擺手,叫他自去,隨后留下樂紫,開口問道:“這兩日二爺心情如何?可有不對勁的地方?”
樂紫聞言一愣,稍加思量,回道:“奴婢瞧著二爺心情還好,只是因大爺同住大爺、成二爺都忙著課業,二爺不愿去饒了爺們讀書,往校場上待的功夫長些。想是費了不少力氣,這兩日吃飯都比尋常多兩碗。”
天佑聽了,不禁皺眉,道:“多兩碗?怎么給他吃那么多,要是積食了怎么辦?”
樂紫早就曉得自己兩位小爺感情好,分到松院當差后,更是感同身受。
這兄弟兩人自打記事起,就同吃同住,直到今年才分開。雖說只差了一歲,但是天佑對這個弟弟可是不放心,從吃到住,都要過問一遍。看著不像是做哥哥的,倒像是當爹的一樣。
“回大爺的話,昨兒老爺太太問過,而后方太醫給二爺看過,說是無礙。二爺正是長個子的時候。”樂紫回道。
她是曹府家生子兒,早先沒進梧桐苑當差前,就聽人說過兩位小爺。一個是嫡長子,一個是養子,在曹府下人中,自是曉得誰是真主子。雖沒有人敢明著怠慢恒生,但是私下里沒什么恭敬,只嘆他命好。
進了梧桐苑,她才曉得,大家的猜測都是枉然。恒生這位二爺,得到的寵愛絲毫不亞于嫡出的大爺。
天佑聽說弟弟沒事,放下心來,道:“最近誰值夜?二爺睡覺老踹被子,又是春寒,叫人留心些。”
“回大爺的話,是奴婢同秦英值夜。老太太給了鴨絨褥子,二爺用著直說好,只說半點都不冷。”樂紫道。
兩人正說著,就見有人道:“樂紫姐姐,葵院的小樓姑娘來送東西……”
樂紫望向天佑,天佑道:“我讓她向廚房要的餑餑……”
樂紫見狀。出去將小樓迎進來。
雖說按等級,樂紫是大丫環,小樓是小丫鬟,但是因她是李氏給的,相貌人品又出眾,天佑也“另眼相待”,所以樂紫也不好托大。
廊下,小樓亭亭玉立,身后跟著一個提食盒的婆子。
“勞煩媽媽跑一遭了。”樂紫摸了一個銅錢,塞到提食盒的婆子手中,打發她下去,而后才親自提了食盒,招待小樓到上房。
“大……大爺……”看著天佑望著自己,小樓腳下有些躊躇。
天佑瞥了她一眼,自是沒錯過她額頭上薄汗。
“都是什么餑餑?”他開口道。
“玫瑰餅、棗糕、杏仁酥同金糕。”小樓回道。
天佑聽了,皺眉道:“怎么都是甜的?祖母與田嬸子都喜歡吃甜的,你一會兒去廚房再預備兩份,給這兩處送去。”
小樓聞言,身子直打晃,還是白了臉下去。
天佑看著她的背影,倒是覺得自己有些無聊,干嘛同一個小丫鬟置氣。
回頭跟樂藍說,打發她去針線上,少在院子里晃蕩,省得整日里梗著脖子,叫人不自在……
原來,天佑這幾日可勁支使小樓,目的沒有他說得那么好,而是存心為小榭出氣的。
小榭十五。個子矮,又長了個娃娃臉,所以初來乍到的小樓只當她同自己差不多,就少了幾分恭敬。剛好讓天佑瞧見,就有些不喜。
但是又不好在樂藍同小榭面前發作,他就開始尋各種機會使喚小樓。
如此二日,他自己也覺得無趣。
小樓出了松院,只覺得腳底火辣辣的,生疼生疼。
她雖為奴數年,但是進曹府前,一直沒有放腳。直到進了曹府,這邊的女孩兒都是天足,她才開始放腳。
裹了七、八年的小腳,即便放了,也不良于行。
偏生這兩日,她在內宅各院跑個不停。
她不是傻子,自是能看出主子的不喜。只是她不知該如何求饒,許是她也沒資格求饒。
她挨著墻根站定,低頭瞧了瞧腳下。因為鞋小,全部都遮在裙子下,一點也看不出。
當年娘親不顧她哭喊,給她裹腳時,可曾想過是這小腳也成了女兒的罪過。
想著想著。她實是忍不住,蹲下身子,的眼淚簌簌落下。
這時,就聽旁邊有人道:“咦?你哭了?”
小樓抬起頭來,淚眼朦朧中認出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曹府七爺長生。
“沒哭……”她迅速擦了淚,回道。
長生卻是上下看她兩眼,道:“謊話精!”
小樓被噎得無語,將方才的懊惱自憐丟出去,只想著趕緊去完成任務。回去交差。
長生卻沒有的放過她的意思,側身一步,攔住她的路,鼓著腮幫子,惡狠狠的道:“你不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么?跑哪里去了,也不見你回蘭院!”
小樓說了自己的新差事,長生扥扥腳,往蘭院去了……
蘭院,上房。
曹颙才從衙門回來,過來陪母親說話。
李氏的意思,是想要再寺院中供些高香,為初瑜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雖在孝期,但是雙身子,盡孝也要仔細些。”李氏喋喋不休,道。
對于媳婦這胎,她是盼著添個男孫,為曹家開枝散葉。
她看著兒子,倒是有些理解當年老太君給丈夫納妾的作為。老太君是重規矩之人,沒有與媳婦奪權的意思,老人家之所以接二連三這樣做,不過是為了曹家子嗣。
若是媳婦不是出身高貴的郡主,她是否也會主動張羅為兒子納妾,她也說不準。想到這里,她望向曹颙,眼中倒是帶了幾分嗔怪。
正說這話,就見長生打外頭進來,直接撲向李氏。
李氏俯身抱他在懷中,道:“我的兒,這是打哪兒跑來?瞧著一腦門子的汗。”
長生卻是體會不下去母子情深,只當自己受了小樓之托,要問個究竟。
這會兒功夫,他才看到哥哥曹颙。
長生有些緊張,忙從李氏懷中跳出來,抄著手,道:“大哥。”
他記事起,曹寅已經病故,曹颙身兼父職。所以他對這個哥哥格外恭敬。
曹颙問了兩句課業,就起身回梧桐苑。
等到走后,長生就開始央磨李氏,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想要接小樓回來。
李氏被磨得沒法,只好答應他先使人看看……
側福晉“三七”后,初瑜就沒有回過娘家。
她只悶悶的,不說話,而后摸著自己的肚子,忍下悲傷。
今日,曹颙卻是專程同妻子商議事情的,那就是今年的萬壽節貢禮。
這東西年年貢,使得大家早已沒了激情。
初瑜隨口說了幾個,曹颙還是不甚滿意,心中想著是不是改日約十六阿哥,跑趟琉璃廠。
二月底,曹颙發了筆小財。
幾位督撫進京陛見,恨不得在六部里撒銀子似的,好一番巴結。
曹颙這個副堂官,有背景、有前途,大家自然樂意往他身邊湊。
就在這仲春世界,光燦爛之時,曹颙見識了一把,什么叫“誅九族”。
去年押解進京的朱一貴等人,都按謀反律處置。
主犯朱一貴族九族,包括襁褓中的幼子;從犯李勇等六人誅三族十六歲男丁,七人女眷給功臣之家為奴。
朱家男丁盡屠,死了的祖父挖墳鞭尸,原因并不是“謀反”,而是朱一貴“冒稱”明朝后人。
曹颙沒有受虐傾向,自然不會巴巴地去這血腥場面。
只是,等到衙門中同僚講起時,他也恍然。
聽說這幾家的女眷都入了鎮守福建的幾位大吏家,曹颙越發堅定想法,要給曹家家規上添一條,不買罪臣家眷。
轉眼,進了三月。
曹颙有些累,有的時候不知自己忙什么。
妻子有孩子,自己不是當有事業?
昌平的桃花不知開了沒有,這念頭一出來,他就有些坐不住。
好不容易挨到休沐,他就約了十六阿哥一道出城溜達。
因光明媚,這出城游春的馬車絡繹不絕。
十六阿哥見狀,精神頭立時增加。如此一來,同曹颙的暮氣沉沉對比起來,更加鮮明。
十六阿哥見曹颙沒精打采的模樣,不由失笑,道:“孚若,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看十六叔能幫你什么?”
曹颙聽了,翻了個白眼,不結他的話茬。
等到了莊子,曹颙就泡溫泉去了。
霧氣繚繞中,曹颙原本麻木的心,漸漸鮮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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