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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家似乎沒有什么危機。李家京城的產業,已經被封。
情況很糟糕,連李煦的六弟李煒,也被緝押了幾日,問了口供。曉得他們兄弟分家多年,李煒沒有在蘇州織造府當過差,他才被放出來。
李煒唬得不行,不敢再出面蹦蹬,連補缺之事也不了了之。
這一切,都瞞著高氏。
高氏整日吃齋念佛,不通俗務,也沒有察覺出有什么不同。只是偶爾同李氏念叨,不放心的只有重侄孫李誠,希望他身子骨能結實些,早日繁衍子嗣。
李氏聽了,想起大侄李鼐忠厚老實,受家族拖累,待罪獄中,實是可憐。又想到自己的慶幸,若不是丈夫與兒子兩代人用心經營,曹家就是又一個李家。
在外人提及此事時。曹颙也露出幾分焦急之色。
他這些日子,忙著通州御田之事,清減了不少。落在旁人眼中,還以為他為李家擔心,多是說些安慰的話語。背后,也不乏幸災樂禍。甚至有早年與曹家有怨的,已經在想法子,如何借著李家獲罪的時機,構陷曹家。
只有曹佳氏,曉得自己這個兄弟與李家向來不親的,斷不會為李家事擔心。就算有憂慮,也是怕牽連到自己曹家頭上罷了。
她專程使人叫曹颙過來,問了高太君與李香玉的安排。
高太君是李煦寡嬸,就算多年由李煦奉養,有李氏這個“親女”在,走動走動關系,也不會牽連到她身上;李香玉卻是不同,是李煦在室的庶孫女,少不得受家族所累。
姐弟兩個上回相見,還是月初訥爾蘇剛到京時,當時的客人多,也沒說上幾句話。
一個月沒見,曹佳氏的氣色大不相同。上回見,也是歡喜,但多少帶著疲憊之態;這回見,卻年輕了幾歲似的。
她穿著水綠底彩繡花蝶牡丹紋旗袍,梳著旗頭。插了兩支鑲金八寶簪,雍容不失俏麗,看著跟二十出頭一般,水靈靈的,哪里能看出是要做婆婆的人。
“這下人保不住,連家眷也保不住?”曹颙見姐姐操心此事,有些意外。
若是罪及到香玉身上,李誠等男孫更是沒有理由幸免,那樣的話李家就真的徹底敗落。
曹佳氏看了他一眼,道:“李家本就是內務府包衣,若是丟了官爵,少不得要在內務府下執役。內務府小選,不比大選是十三歲以上,女孩兒七、八歲進宮也是有的。若是無人關注,咱們同十六爺打聲招呼,就能使得她免選;如今李家正是被皇上盯著,這個時候,咱們只能看著。大姐家的嫻姐兒是提前打了招呼,要不然怕是避不開這頭。”
曹颙雖不喜李家人,但是這個小香玉養在自己家好幾年,李氏頗為疼愛。與曹家這些孩子相處得也算友愛。想著她才十歲,丁點大兒的孩子,又是錦衣玉食長大的,要進宮當宮女,委實叫人不忍心。
“就算不能免選,能不能想個法子,照拂一二?”曹颙問道。
曹佳氏笑道:“不用你操心這個,十六爺會有分寸的。他也是李家的表親,現下沒有援手李家,往后也會給李家些情面的。香玉雖不過是李家的庶出孫女,卻是在曹家養大的。只為了咱們曹家的臉面,十六爺也不會袖手旁觀。”
曹颙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外頭雖說什么的都用,實際上歸根結底,還是因李家早年太招搖,大剌剌參合皇家之事,犯了忌諱。老實認罪,等皇上將這口氣都出盡了,就太平了。跟母親說,不用她操心,有你我姐弟在,真會讓李家人落魄的討飯去不成?”曹佳氏壓低了音量道。
她一個王府女眷,留心這些事,也不過是心疼李氏罷了。
曹颙應了,道:“這些話,我也同母親說過。姐姐也不必太牽掛,母親會想明白的。”
姐弟倆說了會兒話,曹佳氏便使人去看訥爾蘇回來沒有。
“是你姐夫攛掇得我找你,這臨了臨了宮里又來了人。他可是囑咐我。要留下你,他也有話同你說。”曹佳氏道。
曹颙也有話想同訥爾蘇說,就不著急回府,一邊與曹佳氏說著家常,一邊等訥爾蘇回來。
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見訥爾蘇姍姍來遲。
聽說曹颙早就到了,他沒有換大衣服,就過來告罪。
在弟弟面前,曹佳氏沒有說什么,但是也用眼刀剜了幾刀。訥爾蘇卻混不在意,眼角盡是歡喜,走路都輕飄飄的。
曹颙見狀,挑眉道:“姐夫,莫非有喜事?”
訥爾蘇“哈哈”兩聲,道:“叫颙弟說著了,是天大的喜事,原本想也不敢想的。”
聽了這話,曹佳氏與曹颙都望向訥爾蘇,靜待后續。他卻偏生要賣關子,笑吟吟地說道:“福晉與颙弟猜猜,是什么喜事?”
曹佳氏想了想,道:“莫非皇上讓爺去宗人府?”
以訥爾蘇的身份,即便不能任宗令。也是宗正,是宗室中是極清貴體面的差事。
曹颙則想著近些日子朝廷的動靜,沒什么特別的消息,只是聽說皇上要整頓京城八旗駐軍,會從宗室中選王公,分左右翼查八旗武事。
這個人選,怎么也不會落到訥爾蘇頭上才是。
皇上即便相信訥爾蘇與十四阿哥沒有勾結,但是對于已經在西北領兵數載的王爺,實沒有再讓他在武事上立功的道理。那樣的話,威名過盛,絕不是一個帝王樂意看到的。
“如今六部掌部王公還有空缺。莫非姐夫是要進六部?”曹颙道。
訥爾蘇到京后,放假一個月,眼看假期快要滿了,接差事也是正常。
康熙在世,兒子太多,六部多是由皇子把持些。
雍正的幾個兒子,只有三皇子年紀稍長,開始當差,其他的不是在襁褓中,就是在上書房讀書。如此一來,宗室諸王,反而機會更多。
訥爾蘇笑著搖頭,道:“颙弟猜錯了……”說到這里,轉向曹佳氏道:“福晉猜對了一半,皇上已經下旨,點我為左宗正……令人歡喜的不是這個,而是我在西北熬了這六年,總算得了犒賞,皇上晉我為和碩親王了!”
“啊?”曹佳氏聞言,已經是詫異出聲。
曹颙連忙抱拳道:“真是大喜,恭喜姐夫高升!”
從郡王與親王,看著只升了一級,但是從俸祿人口下人,相差了一倍。尤其訥爾蘇這個王爵,還是世襲惘替,升爵是恩澤子孫后代的大事。
曹佳氏眼中已是泛了淚花,插蠟似的福了下去,哽咽著說道:“恭喜爺達成所愿!”
訥爾蘇扶起妻子,點點頭,道:“西北六年,雖沒立功,總算盡職,沒有給祖宗丟臉。”
他打小養育宮中,十幾歲就承襲爵位,早年總想著效仿祖上,在馬上建功立業。
西北六年,他不只在駐軍處。也曾進過一次西藏。
無需敵人,只因道路艱險、高原病癥,就使得兵馬減員三成。他也得了一場大病,險些死去。因怕妻子擔心,他瞞下了這段,卻是在生死之間,將功名心看得都淡了。
這次回京,他本沒想過得到什么賞賜。作為掌軍務的王爺,能不被新皇猜忌,就已經是萬幸。
沒想到,今日被傳召宮中,就是為自己晉爵之事。
曹佳氏雖不知丈夫還經歷了這生死劫難,但是想著夫妻這六年的分別,終是流下了眼淚。
訥爾蘇見妻子這樣,也覺得心中酸澀難擋,紅了眼圈,“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道:“這是喜事,哭什么?”
口中說著嗔怪的話,他手中卻是輕柔,親自給妻子拭淚。
見他們夫妻情意綿綿的,曹颙在旁有些待不住了,道:“趕上姐夫大喜,本當陪姐夫一醉方休。只是不好同姐姐搶功夫,今兒還是留給姐姐姐夫說體己話。”
一句話,聽得曹佳氏臊紅了臉,道:“好啊,你這當弟弟的,不想著琢磨份大禮,倒曉得打趣人了!”
“別著急走,我還要同颙弟吃酒!”訥爾蘇趕緊說道。
曹颙擺擺手,笑著說道:“明兒再吃也不遲,這是大喜事,我也早些回去告訴母親高興高興。”
訥爾蘇見他執意要走,邊道:“既是這樣,那明日我就同你姐姐過去給岳母請安。”
曹颙道:“那感情好,母親定會歡喜不已。”
送曹颙出門,訥爾蘇想起一事,道:“對了,不止我有喜事,十四爺要晉郡王,十七爺開府封郡王。就是七叔那邊,也有好事,皇上點他掌左四旗旗務。”
雖不關自己之事,但是都是姻親好友,曹颙心中亦是不勝歡喜。
說得現實點,這些人都體面,曹家被李家牽連的陰影也淡去許多。那些想要趁亂打曹家主意的,都要思量思量曹家這幾門貴親。
待曹颙回家,將眾人晉爵當差的消息說了,李氏與初瑜也不勝歡喜。
“皇上仁愛,你姐夫很好,十七爺也很好。”李氏笑著說道:“七王爺更是能干的!”
她是真心為眾人歡喜,對于同自己關系向來不算親近的十四阿哥,因李家的緣故,也盼著他能好些。
若是皇上連跟他奪位的手足都原諒了,那對下邊的大臣奴才遷怒也有限。
初瑜關注的是父親掌旗務這件事,固然是天大的體面,也是費心勞力的差事,不知父親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住。
曹颙想的,則是另外一件事。
最近京城與地方官員,多有調動,其中以年羹堯任下的陜西、四川、甘肅三省官員變動最多。
這三省的主官,罷的罷,調的調,升任的多是省內的知府、道臺,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年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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