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婠搖頭。真沒想到過了數年,定王府的人對自己還有如此之大的怨氣。現在想一想,她幼時干的事情也沒對定王府造成多大的傷害啊,在北燕還救了京安公主北燕被稱作西曇夫人的這位,回了家自然再不會沿用那稱呼。嬴暄至于這么惡毒地罵人么?
由嬴暄的態度,趙婠猜測自己若要與定王達成什么協議只怕會很艱難。既然如此,應對策略也許要有變化。
所以說,禍從口出。嬴暄并不知道正是自己的口無遮攔,斷送了定王府最后一線生機。他此時還得意囂張得很。
王府幕僚曾分析,趙婠此來,問責的來意很少,倒是有可能與定王府笑臉相向。她想必要爭取定王對翌德王嬴昭的支持,到時候若真要談及此事,說不定能從她身上撈到不少好處。因而嬴暄對趙婠的到來并沒有多少忌憚。
趙婠挽住韁繩的一只手松開,往地上虛虛一抓,立時一把沙石被吸在手中。就勢輕擺衣袖,那把沙石被一股柔柔輕輕的晚風裹挾著凌空飛舞,快到嬴暄身邊才驀然加快了速度,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厲嘯。
嬴暄眼前一花,立馬捂住臉慘嚎出聲,疼得站也站不穩,在地上直打滾。他身旁侍立有武道強者,驚愕地看著他扯著喉嚨叫喊。
飛豹騎頭領見嬴暄受傷,誤以為對面飛虎騎暗算。方才在心里罵罵就算了,此時世子出了事,回頭他們不好交待。飛豹騎頭領怒吼一聲,指揮著騎兵們再度沖向飛虎騎。
錢圯乍聽嬴暄撕心裂肺的慘叫,也嚇了一大跳。此時見飛豹騎不要命地沖過來,喝令自家騎兵迎上前去交戰,并斷然下命令,再不留情面,下死手
趙婠冷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兩支騎兵又戰在一處,兵刃交接刺拉拉火花四濺,箭矢嗖嗖破空帶起一溜血光。[wzdff貼吧團]既然已經確定了對手,她不介意多消耗一些。至于飛虎騎,再心疼也顧不得了,畢竟現在還不是自己的東西。
凌遠志見飛虎飛豹又打成一團,而方才嬴暄的突然受傷,顯而易見是趙婠的杰作。他在心里嘀咕,女人果然小心眼。自己可得注意著,千萬別讓她對凌家產生誤會。
飛虎騎的全力以赴讓第二場交戰慘烈得多,兩支騎兵對撞了兩次,飛虎騎憑借重兵器及更強壯的體型生生破開了飛豹騎的陣勢。同時也有幾十騎喪失了戰斗力,占據了所有騎兵的近三分之一,損失慘重。
但飛豹騎優勢已盡去,劣勢立顯。他們人多,卻很快被飛虎騎的兇悍不畏死給拉近了差距,傷亡加重。
然而,不管死傷多少,這兩支騎兵都沒有任何一人求饒或者逃跑。他們或是咆哮,或是沉默地一次又一次舉起兵器,咬牙死戰。
趙婠忽然有些不忍。這些都是真正的戰士,理應為國征戰,成就不世英名,卻在如此凄清的夜晚,為了那些死物拋灑熱血及生命。
趙婠扭頭,對越境輕聲道:“制住嬴暄。”
越境悄無聲息地翻身下馬,一閃身就沒入黑暗之中。刺客,黑暗行者,夜晚才是他們的白天。
此時,嬴暄已經不再哀叫出聲,嘴里被塞了塊絹帕,防止他咬著了自己的舌頭。護衛強行掰開他捂住臉的雙手,定睛一看,嚇得不輕。
嬴暄臉上滿是坑洼,每個坑洼中都有數粒微小的沙粒,從坑洼里流出幾十上百道細細的血流,但那沙粒就是不曾被沖刷出來。他的臉就像被暴雨摧殘中的沙土地。
人說血流如瀑,嬴暄臉上情狀就是最好的注解。怎一個慘字了得喲,這樣的傷勢絕不是此時能救治的,必須立即回城請最好的醫師。[wzdff貼吧團]護衛頭目急得不行。
嬴暄唔唔直哼嘰,雙手被護衛們壓住動彈不得。護衛馬上又發現,他嘴里的絹帕被染得通袖,將絹帕取出來,嬴暄“嗷嗷”痛叫,隨之吐出數枚和著血的大牙。
護衛們無可奈何,見被激起了血性狠獰的飛豹騎竟然欲與飛虎騎同歸于盡,不禁跺腳。
護衛頭目叫道:“別打了,速速護送世子回城”手中忽然一輕,這頭目扭頭一看,被自己牢牢抓在手里的嬴暄竟然不知了去向,只聽數聲嗚咽。旁邊幾名護衛目瞪口呆,木然站立,盡數被人點了穴道。
護衛頭目頓感后脖頸涼嗖嗖,仿佛有鬼怪在沖自己吹氣。否則,還能是什么高手在不驚動自己這個九書強者的情況下,點了人穴道并劫走了世子?
飛虎騎同樣傷亡甚多,錢圯亦是心疼不已。只是,瞧見飛豹騎已然不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趁勝追擊的機會。事關小南丘玉礦的歸屬,損失的這些飛虎騎只要有錢,日后還能補充回來,值
飛豹騎已然只剩數十人,結成戰陣合力抗擊人數雖不如自己,卻更強悍的飛虎騎。嬴暄不見了蹤影,護衛頭目解了其余護衛的穴道,高聲與錢圯交涉。但錢圯不理會對方護衛頭目尋找嬴暄的要求,仍然喝令飛虎騎進攻。
趙婠眉一皺,身體騰空而起,凌家諸人只見人影一閃,紫螭驄上便空空蕩蕩。錢圯還兀自鼓動同樣消耗了極多精氣神的飛虎騎加緊攻勢,只聽有人聲音柔婉地說:“大公子,請罷手。”
錢圯僵硬著身體看過去,卻見自己身旁不知何時已然出現了一個戴著帷帽、裹了披風的人,聽方才說話,應是個女子。而他的護衛們不敢置信地盯著這似從天而降的神秘人。
錢圯咽了口唾沫,厲聲喝問:“你是何人?”
趙婠不答,說道:“若是被定王知道你不顧世子安危,一意吞下飛豹騎,只怕鎮西國公府以后再無寧日。住手罷,飛虎飛豹皆是好男兒,何苦如此輕賤性命?”
這女子聲音不急不緩,聽似溫和,語氣中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他情知這女子能在眾護衛環伺中欺近自己身旁,只怕有一萬種方法能置自己于死地,只好咬牙下令飛虎騎退開。
飛虎飛豹兩騎又不是真正的生死仇敵,彼此之間還算得上熟識。方才在戰斗中全力以赴不能留手,如今見飛豹騎被逼至絕路,己方也只剩余了二十幾人,雙方皆損失慘重。如今勝負已分,何必再趕盡殺絕?
只是飛虎騎軍規森嚴,縱然心里發苦,錢圯未下令撤退,他們就不敢擅自行事,以免事后挨了軍法。聽見錢圯號令,飛虎騎殘余眾騎士也是長出一口氣,整齊劃一地策馬后退,用警惕的目光盯著飛豹騎,等著他們表態。
趙婠見狀,輕聲笑笑,道了一聲:“好孩子。”越過錢圯,緩緩地往戰場走去。
聽得她柔膩聲音,錢圯心中一蕩,心想說話這般好聽,這女子想必是個美人。他柔聲道:“這位姑娘,前面污濁,姑娘還是避開的好。”
枯敗秋草里,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失去了主人的馬兒靜靜地站在尸體旁邊,長長的眼睫扇動,滴溜溜滾下淚來。傷重不能站起身的騎士呻吟著,希望袍澤能拉自己一把。
趙婠第一次感覺到戰場凄慘。她不敢想象,若是幾千上萬的兵士也如同此時草叢里這些年輕的生命一般同時逝去,該是何等樣慘烈的景況。
她忽然想起,去年她回京時,令人在彥王府放下的那把大火,據說燒死了好幾百人。而此時真正死亡的騎士不超過百名,她看著這樣的慘狀,胸腹間憋悶難受。她也終于知道,為何越樂不讓自己去彥王府親手復仇。
寫在紙上的數字不是真正的生命。哪怕她曾經親眼見過獸狂時慘不忍睹的殘肢碎尸,此時的她心中仍然極度不適。這不一樣,她對自己說,戰爭更可怕。
趙婠并不回頭,冷冷道:“他們為你們的野心貪欲而死,何來污濁?究竟是誰更污濁?”她的聲音傳出很遠,響在每一位騎士心頭。
各種復雜目光注視下,趙婠行走在傷亡者當中。她取出藥瓶,給每一位傷者遞上一枚散發著清香的藥丸,輕聲對他們說:“嚼碎了咽下去,雖然不能讓斷了的胳膊腿兒再長出新的來,起碼穩住傷勢。”
血流如注的傷者,她給他們點上穴道,扶他們站起身來,倚靠在戰馬上。她的手溫熱,寒冷的初冬之夜,讓疲憊悲傷的騎士們感覺到了暖意。
凌遠志見狀,招呼凌家諸人一齊下了馬,也上前幫著救治傷者,不管是飛豹騎還是飛虎騎。
嬴暄的護衛頭目跺跺腳,剛要喝令正在默默收斂袍澤尸體、救助傷者的飛豹騎,目光瞟見方才被凌家眾騎擋住的三匹馬。其中一匹空著沒坐人,另外兩匹當中有一匹馬上分明是兩個人,一人坐著,一人被橫放在馬鞍上。
護衛頭目怒吼:“世子在凌家手里”
飛豹騎眾人聞言循聲而望,護衛頭目打馬直奔越境和包子,卻見面前人影忽閃,急速奔跑的馬匹連聲長嘶,被一只手頂在額頭上,一步又一步后退。
那戴著帷帽的女子方才還與傷者輕言細語,這時卻恍如鬼魅一般飄浮在半空中。此情此景,令眾人皆失聲。這是什么武道修為啊,這是
錢圯神色數變,望向忙碌不停的凌遠志,眼神陰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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