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延嘉二十二年,皇帝的長子嬴翀滿了二十歲,在今年六月初六舉行冠禮。冠禮結束之后,緊接著就是冊封嬴翀為大秦皇太子的大典。
當今皇帝陛下不喜女色,后、宮嬪妃數量比之前幾任皇帝要少許多。所以,皇帝膝下除了三位公主之外,就只有兩位皇子,大皇子即嬴翀二十歲,二皇子只有十歲。
大秦這么多年都沒有舉行過如此盛事,禮部諸官此番卯足了勁要好好熱鬧熱鬧。過了年,這道旨意就遍傳天下。不僅令各地駐守的封疆大吏和皇室貴戚前來恒京觀禮,并且廣邀民間耆老、豪族富紳、江湖名門大派、儒生士子。總之三教九流,只要有頭有臉的都接到了皇家的鑲金嵌玉大紅請貼。
別人不說,單單那些江湖門派、武林大豪就極為欣喜訝異。什么時候皇家舉辦隆重的典禮也會請他們這些草莽匹夫觀禮了?這可是無上的榮光吶
有一些老前輩猜著些端倪,便在私下里說,要不是兩年前護國睿武王府有了新主人,咱們這些人哪里入得了皇家的眼?
那位整天待在王府之中不露面的神秘公子,可是二十多年前那位威名赫赫的女親王之子。他一到恒京,在王府住了那么長時間的泰平郡王就乖乖地讓出了地方。
雖然泰平郡王是清平大長公主的老來子,護國睿武親王的親弟弟,還是那位神秘公子的小舅舅,但是睿武王府的主人畢竟不是他。現在真正的繼承人到了,當長輩的也不好總霸占著外甥的家不是?
話說那位神秘公子進京時,還鬧出不大不小的風波。只因他生得太過貌美,居然被人當街調戲。而這位也不愧是睿武王的兒子,出手之狠辣絕對不輸其母吶嘖嘖。
到了四月,恒京的人就多了起來,還有涌涌不斷的人從四面八方趕到。京衛營的大兵整日在街上巡邏,如果有那不開眼的要打架鬧事,就不由分說把人逮到黑牢里面,老實關上三天再問情由。
除了那些真正的偷雞摸狗之輩,黑牢里面關得最多的還都是些二十歲上下的小年輕,當中起碼有一半都是陪同長輩前來恒京觀禮的名門貴胄豪族子弟。
他們剛開始時還指望家里人快點把自己給撈出去,卻沒成想,足足關了三天整才被拎出黑牢,扔到京衛營的演兵場,勒令先跑二十圈,然后被趕回家。
這伙小兔崽子能有什么破事?不外乎就是吃撐了沒事干,渾身的力氣沒地兒渲泄罷了。只是他們來頭都不小,恒京令衙門早就知道會吃不住,皇帝這才將這次整肅恒京的差事交給了京衛營。
京衛營的這位大將軍,那是旁人惹得起的?皇帝陛下的親堂弟,當朝輔國宜武親王的兒子,平北公嬴晗是也。要想去說情,也要看看能不能邁進平北國公府的大門。
這一日,平北國公府門前來了一輛青油小車,遠遠地排在一長溜等候平北公接見的各色車輛后面。
坐在車夫旁邊的童兒蹬蹬下來,從一眾大人中間往前面擠。這些人等得好生心焦,卻見不知從哪里跑出來個小娃兒,滑溜得像條小泥鰍,三擠兩擠居然就讓他從人群中擠到了最前面。人群就有些騷動,也有人趁勢往前靠。
平北國公府門前一字排開幾十名彪形大漢,正在勸說這些想見平北國公的人們離去。明明大門上高高懸掛著“閉門牌”,但是這些人就是假裝看不見。
這童兒歪著腦袋瞧了瞧情形,趁人不備,仗著身小敏捷,居然飛快地跳上了臺階。有兩名軍漢發現了這小子,張著手就要來捉他,卻不知他怎生一扭一蹲一跑,就越過了攔阻的軍漢,突破到了門房門口。向軍漢們做了個鬼臉,童兒探頭向里面,笑嘻嘻地大聲說:“我家公子要見平北國公大人。”
門房里頭蹲著七八個人,都是曾經跟隨平北國公北征的老兵,因傷重成了殘疾,便在門房養老。里面有個花白胡子的小老頭瞧這童兒生得眉清目秀、一雙眼睛明亮靈活,這滿心的惱意就先消去了三分。
正此時,那兩名軍漢漲紅了臉要來提溜這小娃,小老頭制止了軍漢的粗魯行為,好言好語說道:“我們家大人這幾日掛了閉門不見客的牌,小娃娃你且去大門那兒看看,讓你家公子改日再來罷。你瞧見沒有,那些人都想見我們家大人,都要吃閉門羹。”
童兒轉了轉大眼珠子,嘻嘻笑著說:“可是我家公子說了,不讓他見平北公,日后平北公家里的貓貓狗狗都死光了可別怨他。”說罷,從懷里掏出一塊牌子,遞向那小老頭,又說,“老大爺,您只管拿著這個進去,平北公一定會見我家公子的。”
小老頭接過那塊牌子,低頭一瞧,臉色大變。他的手哆嗦著,差點沒把牌子掉在地上,趕緊雙手抱住緊緊摟在胸前。瞪圓了眼睛,他壓低了嗓音問道:“你家公子的尊姓可是越?”
童兒點了點頭,頗有些驚訝,憨憨地問:“您怎么知道?”
那小老頭“唉喲”叫了一嗓子,猛地站起身,倒把旁的幾個人嚇了一跳。他跌足道:“你這小家伙,怎么不說是越公子到了?真是,真是……”
他說著話,急急忙忙從門房里面沖出來,一只袖筒空空蕩蕩的搖來擺去。站在門口踮起腳來瞧了瞧,又扭頭問那小家伙:“人呢人呢?”
童兒指向車隊尾部,笑呵呵地說:“在最后面。”
“你們這些家伙吃干飯的不成?還不快點把人給趕散了?”小老頭急了眼,這么長的車隊堵住大門,要是讓越公主認為平北公有心怠慢那可怎么好?軍漢們見老頭兒發了火,趕人的力度就大了許多。
有人不忿這名老頭子門房如此頤指氣使,更指揮得那些軍漢像攆小雞也似地趕人,便在底下不干不凈地嘮叨。卻被旁人一把捂住嘴,說別看這老頭子貌不驚人,他可有七品的武道修為。并且此老是當年跟隨過睿武王西去青原的老京衛營兵士,如今還另外掛著護榮養老兵的名頭。
老頭兒等不急,拉住那童兒和顏悅色地說:“小兄弟,請你帶老頭子去給公子請安吧然后咱們直接進府里去。”
童兒仰面天真地問:“不用向平北公稟報嗎?”
老頭兒笑道:“你把那面牌子拿了來,便是皇宮也是想去就去。這是公子給我們國公面子,才讓小兄弟來說一聲呢。”
童兒笑逐顏開地應了,拉著老頭兒往鬧哄哄的車隊后面走。不一時到了那輛靜悄悄的青油小車外面,老頭兒長吸一口氣,強抑激動之情,跪倒在地磕頭,大聲道:“卑職護第三營步軍校尉田來喜給公子請安,公子萬福”
青油小車車簾一動,有人懶洋洋地說道:“田大叔不必多禮,鶴兒,還不把大叔攙起來。”
媽呀,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好聽的聲音?排在青油小車之前的數輛大車前前后后也有十幾個人,立時覺得心里流淌過一道清冽甘泉。
田來喜恭敬地又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微微彎著腰,雙手把那面令牌舉起,說道:“公子,令牌奉還。還請您稍等片刻,容卑職大開了大門,再請公子入內。”
旁邊人一聽,立時對這輛簡單得近乎寒酸的小車大感興趣。不久之前,因平北公的夫人再度產下雙胞胎,皇帝陛下和輔國宜武王連袂來看望平北公府的第二對雙胞胎,國公府才大開了大門迎接。這車里坐的是什么人,就敢與皇帝陛下和輔國宜武王享受同等待遇?
車里那少年打了個哈欠,說道:“哪用得著那么麻煩。既然田大叔是自己人,這事兒和田大叔說也是一樣。昨天在街上打群架的人里面有個丫頭,那是我好管閑事的姐姐。請大叔轉告平北公,不要客氣地多關她幾天,要不然她盡給我找麻煩。”
田來喜聽了這話,傻在那兒。他仰頭看了看天空,晴朗無云,明媚可喜。但是他怎么就有一種被五雷轟頂的感覺呢?
越公子的姐姐,那不就是睿武王的女兒?打群架被抓……天哪,這讓平北公知道了,還不得心疼壞了?
田來喜還在愣神的當口,童兒已經從他掌心里取了那面令牌,笑嘻嘻地鉆回青油小車里面。車夫在半空打了記響鞭,趕著這輛小車掉頭往回走。
田來喜被這記響鞭給驚醒,趕緊扭頭往府里沖,一路鬼哭狼嚎般地叫嚷。不多時,國公府側門打開,還在旁邊磨磨蹭蹭的人們心中一喜,剛要往前湊。卻見從里面傳來疾雨般的馬蹄聲,卻是個半大少年騎著馬跑出來。
此時,軍漢們已經清理出了一條通道。見馬奔出,人們大驚,避讓不迭。有那眼尖的已經看清楚了這位少年乃是國公府的世子嬴翮。
平北公世子嬴翮向來溫和有禮,像足了他的母親,但此時面對人們的高聲道好請安,卻是連個微笑也欠奉,就只管焦急地打馬直奔。
不多時,嬴翮追上了那輛青油小車,勒住了馬跳到地上,跟在小車旁邊步行。他笑道:“半城小舅舅,你怎么親自來了?也不進府里去坐坐。”
小車里面的少年正是趙婠的長子越半城,要不是為了把自己那個好管閑事的姐姐從黑牢里撈出來,他才懶怠出府。這么不涼不熱的四月天,多好睡懶覺哇
越半城哼哼著說道:“你們家門口人太多,我看著都累,就不進去了。快走快走,早些領出人來早些回家睡覺。”
嬴翮啞然,自己這位被要求喊作小舅舅的表哥還真是懶到無可救藥。那么,從未謀面的大表姐又是怎樣的人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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