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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世杰這一覺直睡到夕陽西下,紅霞滿天的時候才醒過來,趙石耐性上佳,一直在這里等著,只是杜山虎耐不住寂寞,對于出來一趟,除了找人就是等人很不滿意,不過那個小童自告奮勇,要領他出去轉轉,杜山虎立即大喜,告訴了趙石一聲兒,和那小童一起出去到附近閑逛去了。
張世杰醒來之后,見趙石沒走,其他人卻都不見了蹤影,知道這個表弟有話要說的,他也不是拖沓之人,也正想跟趙石談上一談的,兩人便即在榕樹之下相對而坐,但先開口相問的卻不是趙石。
“表弟這次來京師,是打算在這里常住,還是不日將返?”
趙石想了想,“說不定,不過短時間內是不會離開京師的,而且現在我進了景王府,要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張世杰這次沒有再掩飾自己的擔心,緊皺著眉頭道:“表弟是如何和景王相識的?”
趙石也不隱瞞,除了幾件隱秘之事,其他的都跟張世杰說一遍。
聽他說完,張世杰這時到沒再露出什么意外之色,他自小游學在外,這見識可要比那些只知閉門苦讀的迂腐書生強的多了,趙石這些經歷雖然有些離奇,但在他看來卻多半出于巧合。并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表弟到真是練地一手好兵。際遇……錯。”先是贊了一句,接著才正色道:“不過你過于魯莽了,三司使曾大人和景王有舊怨在。這事兒你不應該摻和進去,景王雖得圣上寵愛,但一直以來都沒有差遣在身,在京里地名聲也不怎好,那曾氏父子在京師卻是很有清名的,不管他們心性到底如何。得罪了他們,他們也許不屑跟你為難,但哪怕他們稍微跟旁人提上那么一句兩句的,下面這些人為了討好上官,那可是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地。”
趙石笑了笑,心里想的卻是曾家還有功夫跟自己為難?過些日子,曾度失蹤的消息傳過來,朝廷還不定怎么個亂法兒呢。心里想著,嘴里卻道:“既然已經作了,就沒什么好后悔的,大哥還是為我說說京里的情形吧。我聽說京里有些亂?”
張世杰聲音一下沉厚了起來,“表弟。我們雖沒見過幾面,但卻是姨表之親,份數兄弟,我知道你對大哥有些生分,大哥也不怪你,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哥自小離家在外,上不能奉養父母,下不能照拂兄弟,確實是有虧德行的。
但大哥現在還是要勸上你一句,京師如今乃是不測之地,便是朝臣也都如履薄冰,一個不小心便有沒頂之災,何況我等?大哥在武學中有一位昔日同窗好友,你既然已經身在軍旅,不若入武學等待來年地武比,搏個正途出身,最主要便是避開如今京師的風云變幻,至于景王那里,大哥去求老師,總要讓你遠離這些紛爭才好。”
這番話說來是情真意切,維護之心顯露無疑的了,但趙石的心思不同,又不能說與他聽,所以只是搖頭道:“大哥不必費心了,所謂富貴險中求,聽三哥說,大哥是有大志向之人,此時便沒點心思?”
張世杰心里一陣惱怒,只覺得眼前這個表弟年少無知,不知輕重,語氣不覺便帶了幾分嚴厲,“富貴險中求?你知道個什么?當今皇上年紀已老,太子權位不固,皇子們的奪嫡之爭已經越演越烈,一不小心便有抄家滅族之禍,旁人都想方設法的避著,你可倒好,偏偏要自己湊上去,你知不知道?現在你不是求的富貴,而是求的禍患,趁著陷地不深,趕緊抽身是個正理,不然禍無日矣。”
在這之后,不管張世杰再說什么,趙石也不與他爭辯,只是搖頭,張世杰說來說去,見這個表弟是鐵了心想往這漩渦里摻和,一副怎么說由你,但我主意已定的樣子,在心里長嘆了口氣,說道:“你想知道什么?問吧。”
這一談,便是談了一夜,張世杰到底是在長安呆了數年,又在侍御史府上入幕,對于當今形勢以及軍政事務都算了解,雖然一些關節因為身份低微,不可能判斷的那么準確,但在大體上不會出什么差錯的。
從京中諸皇子派系之爭,到朝堂人事變幻,再到京師軍政體系……的還是太子一系地事情以及京師駐軍事宜。
張世杰心中忐忑,這個表弟到底要干什么?他心中沒底,但還是盡自己所知,一一回答。
等到對京師形勢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趙石終于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為什么說太子權位不固,太子的勢力看上去最強,還有什么權位不固的?”他到底出身下層,不管前世還是現在,對于政爭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雖然他對人心的把握十分透徹純熟,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便能準確的把握這些常年身居高位,一舉一動都若有深意的朝廷大佬們的動向以及一些只有上位者才能參與的規則,他更像是一個局外之人,有時看得清楚,但卻并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張世杰到也耐心,緩緩道:“太子的位置看上去顯赫無比,但卻也是一個尷尬的位置,上受制于皇上,下則有朝廷百官相挾,不過如今的太子殿下,便是歷代的太子在即位之前都處在這么個尷尬位置上。
朝廷百官還則罷了,最多也便是私下里埋怨上幾句,做事之時陽奉陰違罷了。這皇家繼承之事最重要的還是要看當今皇上的意思。百官
涉地。
不管太子如今權勢如何地大,依附之人如何的多,但最終還是要看皇上是不是有心讓太子繼承大寶。
而如今看來。皇上任由諸皇子相互爭斗,卻不出來制止,這個意思還不明白嗎?若是像后周等南方諸國那般采取立長之制也就罷了,但我大秦襲祖宗之制,立賢而不立長,當今太子以不到十歲之齡而被立為太子。便已經是個異數了,如今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看得見地功績可以說是半點沒有。
前些年更是克扣潼關守軍軍餉糧草,軍前奪權,差點引起兵變,失了潼關要隘,雖然只斬了一個王世澤,但大家都看得明白。此事和太子脫不了干系的。
再有兩年前慶陽兵變,你那時不是也在軍中?太子監軍君前,援軍卻未出平涼一步,又有折木河鬧出的將帥不和之事。這哪樁哪件能拿得出手?也不知太子府那些幕僚是怎么輔佐太子的……
不說這些,便是太子掌理戶部。職權不明,任人唯私,辦事拖沓跋扈,在朝中都是有名的,這又哪里能讓人心服?哪里像是人君的作為?”
張世杰說到激動之處,言語上也不在顧忌什么,“別看如今朝堂之上太子好像權勢越來越大,但那些依附于太子地朝臣心里都和明鏡兒似的,多半都是迫于形勢罷了,當真要是有了什么事情,能指望上的人不會很多,只有折種兩家是一直站在太子一邊兒的,不過種從端去位流放,折木河削職為民,勢力已經大不如前了,現在雖然又多了個李家,再加上皇上一副模棱兩可的樣子,太子一系的勢力現在看來卻是似強實弱。
這樣一來,儲位怎不遭他人覬覦?五皇子的勢力在軍中根深蒂固,在朝中也有奧援,六皇子在朝中的根基也是不淺,就算是景王也有個當經略使地外公,更受當今皇上寵愛,如今又有遷陵一事弄得朝野震動,云里霧里的,這以后,大秦的天下還不定得亂成什么樣子呢,大哥還是那句話,表弟你年紀還小,應作來日方長的打算,現在何必置身于這等地不測之地?聽大哥一句話,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他這些話自然是勸不動主意已定的趙石,不過也給趙石一些提醒,京師紛亂,暗流涌動,若是沒個明白人跟在身邊,還真是不行,瞅了一眼眼前這位大哥,頭腦到很清晰,對于京師地事情也是熟悉,但怎么看膽子也不是很大,這位大哥可不是那些頭腦一熱,抽刀子便動手的手下軍兵,若是讓他知道了自己已經殺了一個朝廷三品大員,不定先告官的就是這位大哥了,至于景王府里面的人,他更不能用了,想來想去,卻是不由一笑,既能幫自己出謀劃策,又能守口如瓶,對一切陰司事情視若不見,這樣的人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時常注意著便是了。
“大哥不用再勸我了,我在景王府已經有了位置,還要陪王府的小王爺讀書,足見景王對小弟信任有加,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士為知己者死,再說了,當年若是沒有參加軍旅也就罷了,既然已經到了今日的地步,小弟自然要見難而上,不會退縮的了。
大哥既然對朝野之事這般熟悉,小弟也不拉大哥進這個泥潭,只是有了什么事情,小弟卻要時常過來討個主意的,你看行不行?”
張世杰看著表情始終如一,嘴里出此豪言壯語的趙石,不由苦笑,也不知對方嘴里的話是真是假,膽氣是從哪里來的,經過這一夜談話,也沒法將對方和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聯系起來,道理已經說透,奈何對方不聽,想拿出些作為兄長的威嚴吧,但一進門的功夫,這個表弟在氣勢上就已經壓過了他一頭,思來想去,他也無法可想,唯有懇切道:“成,大哥這點見識若是能幫的上你自然最好,以后常來坐坐,大哥不在家里,便是在周大人府上,再就和朋友出去,也有固定的去處,不怕找不到,但表弟今后行事務必謹慎小心,別吃了旁人的算計才好。”
這樣的談話很是耗神,兩人一夜未睡,張世杰的眼睛已經有些睜不開了,但趙石精神卻是健旺,天色已經大亮,院子里傳來響動,兩人又說了一陣,院門作響,接著傳來了人聲,原來卻是李老又找上了門來。
辭別了張世杰,李老也閉口不提兩人昨晚到底談了些什么,怎么敘的兄弟之情,也不問張世杰的底細,而是帶著趙石和杜山虎先去吃了早飯,這里已離東市不遠,他便帶著兩人來到東市,這里是長安最繁華的地方了,雖還只是早晨,但街頭之上已是人來人往,兩邊的店鋪陸續開門迎客,還有一些小販沿街叫賣,看上去熱鬧非凡。
李老對這里自然熟悉之至,長安仿照唐時規制所建,這東西兩市聚集了長安百分之十的商家,自然繁華無比,但照李老的說法,比之唐時還是沒法相比的,就說唐時這東市本是胡商聚集的所在,但如今胡商連個影子也看不到,一些異域特產便都沒了蹤影,說起自西域或是北胡而來的美酒,香料,奇特的種子,還有那琉璃制作的物什,李老的聲音中也帶上了幾許滄桑之感……
直到日落西山,華燈初上之時,幾個人才回到了景王府中,杜山虎讓人帶著回了護衛住的地方,李老直將趙石送到了竹林邊上才回轉了去。
走進竹林,趙石沒走幾步,眉頭卻是一皺,身形立止,眼中已是寒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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