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九章玉石俱焚
倘或讓丁妙知道,連二老爺也不同意這樁婚事,她還不定再鬧出什么來。
屋里人都得了丁姀吩咐,誰都不許將這事說出去。原來喜兒出去喊二太太,竟是被扣住不許往里報信的。幸而春草跟風兒兩個人機靈,偷偷溜了回來。待二太太那邊有了決定,想又是另一番天了。
隔日一早,天晴氣爽。這酷暑里,難得這日早晨有了幾縷清風做伴。
一夜徹夜未眠,丁妙早就起身,讓素娥收拾了個頭面就打算去給二老爺拜個早。風兒提水路過,便大聲問了安,教里頭人都聽到了。
丁姈忙擱下正吃的饅頭,幾步就跑了出去,嘴巴里兀自吧唧地含糊道:“七姐不再睡會兒?這么早過去,父親跟二太太興許還沒起。”她小心翼翼,也并沒提昨日的事情。
但看丁妙神色不大自然,說道:“好一陣沒見到父親了,他好久沒喝到我給他泡的茶了。他最喜歡我的這一手。”
丁姈點點頭,倒十分體恤知心。趕緊把嘴巴里的饅頭囫圇吞下,在里頭就了口水又跑了出來:“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好久不曾見到父親了。”
風兒一瞧,也把手里的水擱下,在裙擺上抹著雙手道:“奴婢陪小姐一起去。”
丁妙看了看這主仆,心道自己竟淪落到了這地步。原本青娥在的時候,她最與自己親密,后來青娥不在了,便只剩下了如璧,卻是個只會阿諛奉承的丫頭,沒有半點交心話可說。現在……連如璧也離開了自己,自己這會子真是孤落落的一個人了。思及此,心中也有些傷心,對風兒點了點頭,才正色看她:“你叫什么?”
“風兒……”風兒歪著腦袋。心道原來一天到晚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竟卻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真不知道這七小姐成日里腦子里想的是什么。哪像八小姐,家里幾十號人大到二太太屋里小到個倒夜香的都叫得出名字,才真正將下人們都放在眼里的。
這邊一面思忖著,丁妙已經微微一笑,摸了風兒的圓臉一把,道:“是個可人兒……”
丁姈怕她打主意將風兒要了去,便道:“不成,你今兒還有活呢,你去里頭喚青霜來。她陪著就成。”這風兒是丁煦寅的,只是暫且在她這里當差。等到時日,她還得還給丁煦寅去的,怎能由他人要了去,讓她失信于人。
風兒愣愣點頭,也便只好提起水再往屋里去,把青霜叫了出來。三個人一同往正屋去了。
風兒還尋思,這丁姈怎么就不讓自己跟呢?迎面夏枝笑容滿面地瞅著她過來,順手把水提過來:“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我還得親自跑一趟。”
“夏枝姐姐別跟我客氣,原就是為八小姐做事的,嗬嗬……”
“你倒是不忘本。”夏枝贊她,剛從丁姀屋里拿了幾個果子出來,就都給了她,道,“抽空代我跟春草去瞧瞧如璧杏讓怎么樣了,這里頭是五兩銀子,你叫個小廝去外頭轉一圈買點兒她倆愛吃的給送去。就說,是八小姐九小姐的一點心意。杏讓養好傷就要回姑蘇了,你可要安慰安慰她……”說著又把包好的五兩銀子塞到她手心,“若還有剩,你就都拿下吧。這是八小姐的意思。”
風兒的臉頰刷地一下紅了,趕緊雙手兜起果子跟銀兩,忙不迭地點頭:“我知道了,我原就打算今日過去瞧瞧如璧姐姐的。請八小姐只管放心,我一定把事情辦得妥妥貼貼的。”
“要不咱們小姐怎么說,這闔府上下,就你跟九小姐最重情重義。以前如璧可也沒多少好臉色給你看,你卻還記著要去看她。混不是屋子里那個,差她還跟小姐犟嘴,都是給慣得沒大沒小了。”
知她說的是春草,昨日被燙了手不能干重活,這幾日丁姀就許她清閑了。風兒澀澀地笑,自然知道夏枝只是說說而已,這日頭春草流不得汗,上外邊跑會使那創面發爛,故而才差地她。于是道:“九小姐出去了,我也沒事干,就跑跑腿到處走走也好。夏枝姐姐要吃點什么?我也一并給捎回來。”
夏枝詫異:“九小姐出門了?”
風兒點頭:“跟七小姐一起給二老爺請安去了。”
“哦……”夏枝頷首,溫溫一笑便提著水到了丁姀的臥房。轉身就把丁妙去見二老爺的事情告訴了丁姀。
春草在桌上支著腦袋,正為不能出去溜達而悔不該當初。這豎起耳朵一聽,便“嘖”了一聲:“七小姐的身子沒好全,怎么就這么性急地要給二老爺請安?二老爺自來疼她,這一日兩日不去還能怪她了?真是有的躲懶卻不躲,哎……”
“你道是人人都與你似地?”夏枝戳了她一指頭,將她戳地東倒西歪一陣,又看坐在鏡匣前的丁姀沉默不語,便也不鬧了,直起身子靜靜看著她。
銀梳在手里有些冰涼,輕輕梳理的手慢慢頓住,丁姀失笑,斜眼看她二人:“怎么了?剛才還那番熱鬧,怎么就突然停了?”
兩個人呆呆地:“小姐……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丁姀搖頭:“七姐若不走這一趟,倒是真的不妥了。”如果丁妙沉得住氣一直憋在沂水筑里聽憑二太太擺布,那她就不叫丁妙了。
喃喃地道:“她定是趁著素娥去提早飯溜出去的,不去她不會死心。”素娥心軟,昨日又見她蔫仄仄地抱恙,就沒給上鎖。
夏枝點頭:“也是了。不過這回二老爺出面,怕是不死心也得死心了。奴婢是想著,這盛京的男人有什么好的?除了權利富貴,也不必姑蘇的強甚什么。怎么咱們家都一窩蜂似地來了呢?小姐是不得已,五小姐七小姐就有些怪了”
“五小姐才是最怪呢七小姐尚算娘家在盛京,五小姐算什么?離鄉背井的,受了欺負連口苦水都沒處吐。真要是到了侯府,還有的受呢”春草忍不住插嘴,最是看不慣丁婠那模樣。先前知道她要跟著丁姀一道上京的時候她就心里別扭。瞧瞧,這才呆了多長時間就出亂子了不是?人家還道她們姑蘇丁家的家教便是如此呢真是惡心人……
丁姀看她一眼。春草的眼光有時候過于世俗,往往看不到其他一面。卻也正因為此,也恰恰能說出其他人不敢說出來的話。她微微搖頭,自然不會如此背后議論丁婠。只道:“即便是娘家在盛京又如何?四姐……不也落到這般?”
丁妘束手無策,妄想拿丁妙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這實在是太可笑了些,也太讓人心寒了些。難怪被丁妙猜透之后,會奮起反抗,與自己的嫡親姊妹斗在一起。不過想想,丁妘那里無什么動靜,定還不知道丁妙早已洞悉了她的心思。不然的話,早就為挽回姊妹情深,倉皇來告求原諒了。
在明州的時候,丁妘倒也曾有過一次與她促膝長談。雖所涉獵話題不深,卻也讓丁姀隱隱覺得,丁妘在拉攏自己。嗬……堂堂侯府夫人,竟要來拉攏自己的姊妹?丁姀不禁打了個寒顫,料想到當時丁妘是不是打算把她扯進侯府去墊腳的?
真正是可怕的人心
春草嘴巴快,聽了丁姀這句,甚似覺得她無依無靠的,竟也有些淡淡的悲哀。于是不以為然地道:“古來母憑子貴。倘或在婆家有個一男半女的,也未必不能在將來有立足之處的。不過咱們祖宗有句話說得好啊,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若是想要做得了一家主母,也得夠命長才好哈哈……小姐您說是吧?”
那嘴巴可真是毒了。暗地里正嗤笑丁妙的短命相,就算能嫁到什么王府里好了,那也得有命撐不是?夏枝頓地蹙起眉,心驚肉跳掄起一巴掌照著春草的后腦勺撲過去,“哎喲”一聲,將春草給拍得滾下了凳子。
丁姀“撲哧”一聲,趕緊提袖遮住自己一時間的幸災樂禍,心道夏枝可真狠,這一巴掌可打地春草不輕。
春草“哎喲喲”叫喚:“夏枝你下回出手可輕一些,再被你掀這么幾下,沒準我就真得歇床上去了。”
夏枝憋紅臉,正覺自己這一巴掌重了,聽她這么一調皮,又“撲哧”笑了出來,啐她一個“活該”二字。
兩人為丁姀收拾了頭面伺候用過早飯,便一同忙碌下半年的事情。正專注做著,不想一陣啼哭傳來,嚶嚶凄凄煞是可憐。
幾人心頭一緊,聽這聲音竟然是丁妙。
想著丁妙這十幾年來為人做事,一向高傲冷漠,什么時候見她青天白日底下這般嚎啕地撕心裂肺?聽說青娥死的時候,她在人前亦是無動于衷地很,只是偶爾在夜間有人聽到她哭過幾回。
丁姀對夏枝使了一眼,夏枝便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出去瞧了。
不過一會兒就馬上回來,稟告道:“果然如此,七小姐這回可真無路可走了。八小姐,要不您去瞧瞧她?”()}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