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五章面見二太太
丁姀迅速上前,抓來三太太的手試探掌心溫度,心中便有些慍怒:“琴依,這是怎么回事?母親昨日還好好的……”
琴依慌張,也上前來探了探三太太的額頭,失聲“呀”了一下:“昨晚上也好好的……就是半夜里才咳嗽起來。太太……您覺得怎么樣?”
三太太擺手:“人上了年紀,便總有這些那些的病,小姀你不必小題大做。待重錦請大夫過來瞧了就是,吃上幾帖藥總能好的。”
丁姀拿她無法,只得跟丁婠二人先行去拜見二老爺,之后再折回來瞧她。一面心里還是有著打算,臨走之際,讓琴依出來相送。
等快出了院門,才抓住琴依的手問:“你倒是老老實實地告訴我,我心里也有個底。別讓我憑白牽掛這呀”
琴依咬唇,似乎真有一番難言之隱。
見她這模樣,丁姀立刻斷定三太太并非著涼。
丁婠涼笑:“八妹何必擔心,三嬸自己也說了,人老了身子骨總歸要不好的。你這樣,倒把琴依嚇著了”
丁姀嘆了口氣,松開琴依的手背過身去:“罷了,你不告訴我,我也自然有法子知道。瞞著我并不是好事,倘或厲害的話,咱們也能盡早想法子。”
琴依搖頭,哭訴道:“小姐,不是奴婢不說,實在是奴婢不知從何說起。本來三太太是讓奴婢們立了誓的誰都不能對小姐提,直等將小姐送上花轎了才是個頭。可是……奴婢怕……真怕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丁婠一下白了臉,還沒想到真有這么嚴重,立馬對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恨不得再吃進嘴里去。
“你別急,慢慢說,究竟怎么了?母親前一陣都好好的。”丁姀驀然回過頭來,心中雖也焦急,但也無濟于事。
琴依斷斷續續地道:“也不知怎么的,三太太好像在船上就不舒坦了,連著上吐下瀉了幾日。原想是暈船,三太太就說不想讓小姐為此事分心,沒讓咱們告訴小姐……轉眼幾日也確實好了些。不過……快到盛京的前一陣,這毛病又犯了……”
“怎不來告訴我?”丁姀暗惱自己一直為其他事情揪心,卻沒有顧慮到三太太的前后差異。回想起來,似乎從到盛京開始,三太太便有些足不出戶,甚少接觸旁人了。自己也沒去多瞧她幾次,每次去的時候也不曾察覺出異樣來。如今她既然已經看得出來了,想必是再遮掩不住,只能拿著涼風寒什么的來搪塞自己。
想到此,她真有說不出來的怨悔。
“現在如何?可曾有請過大夫?”
琴依拼命點頭,正要細說,里頭三太太似乎發現了端倪,竟自己扶墻出來了,在那屋門前喚:“琴依?咳咳……你還不回來?在那里跟誰閑說話呢?快給我倒茶來……咳咳咳……”
琴依忙應了聲“哎”,就倉促地又說了幾句:“大夫來了沒瞧出什么毛病,三太太就堅持不讓咱們告訴八小姐。奴婢跟重錦都懷疑……都懷疑是姨太太走得不干凈。”似乎另有所隱瞞地說完這些話,她便匆匆跑了回去。
丁姀想叫也叫不出口。柳姨娘走得不干凈?這又挨著三太太什么事了?難道柳姨娘的死,真是三太太逼的?
丁婠哼了一聲:“不知輕重的丫頭,滿嘴胡言。八妹,你休聽她胡說,那柳姨娘都死了多久了,就是走得不干凈也是危害姑蘇,哪里會跟來盛京她認得路嘛……”
丁姀此時并不想說話,只在心中暗暗尋思。不是怕鬼,怕的是人心。三太太若是真做了虧心事,想必這就是她自己過不了心里那關。難怪嗬……難怪來到郎中府,二太太會這么好心安了這處宅院讓她獨居,原來是不想自己發現什么。
丁婠見此刻是個難得的機會。丁姀正在猶疑期間,甚能重修舊好,于是趕緊挽起丁姀的胳膊,慢慢地循著石子路穿過竹林,依舊往二太太那里去。
在二太太處正碰見關縷兒為二太太梳頭,信之在屋里跟丫頭們跑來跑去,玩得一個勁兒“咯咯咯咯”地笑。丁姀丁婠一進門,“突”地一下就撞上了丁婠。
“矮油”一聲幾要跌倒,被丁婠一撈抱進了懷里:“哎呀信之,一大早地就滿地跑呢?怎不去讀書寫字?”
關縷兒一面為二太太插上一支湛黃鑲翠的金簪,一面笑道:“信之還小,他爹說再讓他玩一年。”
丁婠“嘖嘖嘖”地,在信之臉上親了幾下,又道:“像信之這個年齡的時候,咱們冉之早就讓大哥捆在案前讀書了。”
關縷兒嗤笑:“哦?大哥竟這么管教孩子的?”說罷已經洗了手過來,從丁婠懷里將信之接了過去。
信之純真無邪一臉歡樂的笑容,對著丁婠奶聲奶氣地喊“姑姑,姑姑……”。這么小便已能識人了。
丁婠傾前又逗著丁信之粉嫩嫩的小嘴,讓關縷兒失禮抱走孩子不行,要出口阻止丁婠也不行。只得尷尬地由她逗弄,心中好不怨氣。
說到管教兒子,關縷兒早就聽說丁鳳寅碰到丁冉之不聽話的時候,還出兒子呢她家丁朗寅可不是如此蠻橫之人。自己打從嫁入丁家起就沒見過丁鳳寅的真面目,便老在心里琢磨,丁鳳寅該是個一臉橫肉四肢發達頭腦又極其簡單的人物。可每每從丈夫嘴里聽到的,偏偏是這位大哥是如何地溫文儒雅,命運多舛。她偏不信,待丁鳳寅來盛京的時候可得讓她家信之離得遠一些,免得在這莽夫面前遭殃。
丁姀倒從丁婠的眼里看出來,丁婠是真正喜歡孩子的。無論是在家時對丁冉之,還是舒公府的淳哥兒,每每接觸從眼里透出來的那份喜愛是假不了的。或許連丁婠自己都不曾發覺,她其實可以很單純。褪去身上那層急功近利攀龍附鳳的偽裝,那些胭脂華麗掩蓋下的真實,是何其珍貴。
錯就錯在,她不認為這璞玉珍貴,反以為恥。丁婠心里其實日日夜夜盼望著能擺脫因大老爺帶來的恥辱吧。
幾人正各有所思,也沒料到二太太已經從妝臺那里站了起來。步履極輕,慢悠悠攏著新梳的發髻兩鬢踱過來,問道:“今兒怎么得空來了?”往日只怕請都請不來呢
丁姀發怔,愣了一下方道:“幾日不曾來看望二伯母,心中實感愧疚。正巧今日無事,便與五姐一同過來了。”
她雖未提及是特意來給二老爺請安的,但二太太也不是什么傻貨,心里當然明白。于是自己就說道:“前兒老爺還夸你呢,說咱們老丁家也總算出了個出息的。我就說,皇上還沒賜官兒呢,雖拿著俸祿,但也是掛個名兒的。不過,說不定一朝進宮當差,那才叫威風。后來啊我想想,姀姐兒你已是有婚約的,哪里還能再進宮去。這輩子,恐怕也就這么算咯……”
這話說得可有技巧,將丁姀一會兒捧上天一會兒又踩在地上。既有說不上的那種酸不溜丟,又揣著一份不屑一顧。是羨慕也是嫉妒,更是無可奈何。
丁姀干干笑著:“讓二伯母取笑,小姀哪里這么大的能耐。”
“能耐?”二太太剎時間拔高了嗓音,“我看你的能耐可大得很呢”
“……”二太太說話已沒好氣,看樣子果真不出自己所料。丁姀暗嘆,自己還沒想好怎么應付她,今早上被丁婠一催就給忘了這正事了。
信之“依依呀呀”地把玩丁婠的頭發,丁婠雖跟信之擠眉弄眼的,可那兩只耳朵可是豎地老長老長,一顆心全撲在丁姀跟二太太身上。關縷兒自然也不例外,跟小姑子兩個心照不宣,連門外的丫頭都聽出來,二太太跟丁姀說話似吃了槍藥似地,哪里不想窺個端倪,好讓自己的好奇心爽一把。
可是二太太心里早就已經打響了算盤,估摸一陣就蹙眉對關縷兒道:“我同你八妹有事說,你帶信之下去吧。”
明著讓關縷兒下去了,她當然不敢留,只能抱著丁信之退到屋外。兒媳婦都下去了,丁婠也就沒有繼續呆著的理由。被劉媽媽推推搡搡也趕到了門外,“嘭”地一聲被門隔絕。還想湊耳朵聽,被劉媽媽瞪了一眼,就給縮到臺階下的小花園里去了。
隱隱約約聽到二太太的口氣,似乎有些歇斯底里的。這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吶
待門一闔上,二太太立刻拉下臉,斥道:“你給我跪下。”
這又是以一個當家主母的身份命令她如此了?丁姀苦笑,只能照做,在她面前貼膝跪下。那神情卻依舊風平浪靜的,是溫和、從容,更像是以這平和的心態對二太太的抓狂進行了狠狠的嘲弄。
二太太猛地捶桌,墜落鬢邊的金簪垂珠劃過金絲一線:“你知不知道自己的錯處?”
丁姀搖頭:“小姀原本不知二伯母意欲何為。若是責怪小姀這幾日不曾來給二伯父磕頭,那么小姀自認有愧。除此之外,小姀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你還嘴硬?”二太太突地瞪起眼睛,那般犀利,似乎能恫嚇別人做出讓步。()}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